4 仗義每多屠狗輩
天色不早了還出門，本身就說明了一些事情。
果然，在劉秀芝一出門之後，張一美就擔心地說道：「二哥，娘已經把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當完了，這至少還差四百兩銀子呢，也不知道娘會去哪裏籌這銀子？」
俗話說，一文錢難死一個英雄漢。如今對於張家來說，更是缺了多達四百兩銀子，關鍵是時間緊，就只剩下明天一天時間了，真得是愁！
張一凡聽了，想了想說道：「妹子，娘這算是真得砸鍋賣鐵了，就只是為了我，你心裏有怨氣么？」
他在前世見過很多兄弟姐妹，為了一點利益，壓根就不顧及血肉親情，更不用說，眼前這種為了其中一人真得是會變成一無所有的這種付出！
「二哥說哪裏話了！」張一美聽了，卻是毫不遲疑地搖搖頭道，「二哥以前看着不着調，但是關鍵時刻卻肯捨命救我，我豈會為了錢就埋怨二哥！」
「嗯！」張一凡聽了，鄭重地點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
此刻的他，真得非常慶幸，大概是上輩子好事做多了，不但給了自己一個穿越重生的機會，更是投到了一個如此有愛的家庭，這一輩子，定然要好好努力！
等到明天，自己怎麼都要想辦法去換錢解決眼前的難題。
一直到日落時分，劉秀芝才回家。張一凡兄妹都能看出來，她是一臉的疲憊。
不過當她看到張一凡的時候，卻是露出笑容說道：「凡兒不用擔心，娘又籌到了一百兩銀子，交到衙門去了！」
還差三百兩銀子，相當於是三十萬，依舊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能籌到的銀子，有容易籌到的方法，估計都是在今天試過了吧！
以張一凡的經驗看，後面這剩下的銀子，籌到的難度更大，更不容易！
邊上的張一美聽了，一邊連忙遞上一杯茶，一邊對劉秀芝說道：「娘，這天色都晚了，還拐去衙門，明日再交去衙門也可以啊！」
劉秀芝聽了，先是把她遞過去的茶一口喝完，然後才回答道：「錢不露白知道么？這個世道，巧取豪奪的都不少，我們家孤兒寡母的，放在家裏豈能安心，還是交去衙門的好。」
一聽這話，張一凡就愣住了。
他的玻璃製法，對於這個大明朝來說，相當於是一個聚寶盆，價值絕對是按照上千萬兩白銀級別來算。這麼大的利益面前，如果自己跑去找那店家合作，回頭是不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了？
沒有實力，沒有相應的社會地位，擁有巨大的財富，豈不是等於小孩攜寶夜行！更不用說，這可是超凡世界，律法什麼的，更是難以約束那些強人吧？
張一凡越想，這種可能性越高，如何把玻璃製法變現，必須要好好考慮一下才可以！
想着這個，他便認真考慮了起來，以至於後面劉秀芝和張一美說什麼，他都沒怎麼在意。倒是用晚膳的時候，三個學徒不見的事情，他才聽到一嘴，說是都回自己家了。…………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交錢的最後一天，張一凡剛醒過來，就聽到有喧嘩聲，連忙凝神一聽，好像是大堂那邊傳過來的。
他有些擔心，便連忙穿了衣裳過去看。
匆匆穿過庭院，剛進入大堂，就看到這裏有不少人。
張一美坐在一張桌子邊埋頭寫着字，她邊上是那三個學徒，正在數錢，有銀子，也有銅錢，而他母親則在和一群人說話。
這是什麼情況？張一凡看得有點懵！
或許是大堂里的人都在忙碌着，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出現。
張一凡快步走到了妹子那邊，這才發現妹子在那裏記賬，某某某，多少錢，簡單地羅列。
同時，他也聽到他娘在那邊說道：「雪中送炭，無論錢多錢少，我劉秀芝都會記在心裏！」
「劉郎中，真沒必要，平日裏我們這些鄉里鄉親的，受您的恩惠甚多，只是可惜我們也拿不出多少錢，只能是盡自家所能而已！」
「是啊，劉菩薩，雖然我們只是粗俗之人，卻也知道感恩圖報，這點錢，真得不用記了的！」
「和郎中當了這麼多年的鄰居，就是我們的福氣，鄉里鄉親的，幫忙是應該的！」
「……」
聽着這些話，張一凡看看桌子上一堆一堆的銅錢，再抬頭看看眼前這些穿着粗布麻衣的鄉親，張一凡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昨天張一美的那些控訴。
馬員外，洪老爺，白老爺那些人，錢對他們來說，大概只是個數字，卻是計較利益，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覺醒，一毛不拔，甚至還趁機想着要娘去給他們當奴！
而眼前這些人，或許他們給的錢不多，卻是他們僅有的一點錢，可還不想他娘把這事記在心裏。
這個反差，真得是有點大，以至於張一凡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進沙子了。
這時候，一句話忽然閃現在他的腦海中：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張一凡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轉身，找了個角落坐下，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知道，這是他娘做人積下的功德。但是，這不妨礙他記住今天的一切，來日必報！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堂內的人，來了走，走了又來，從他們的穿着上能看出來，來得基本上都是一些市井之人。
「劉郎中，這是我們捕快班子湊得一點錢，先湊着應急一下吧！」
說話這人，是昨天見過的捕頭，聽妹妹叫他趙叔的那位。
劉秀芝已經不再推辭了，只是一接過，就臉色一變，連忙打開一看，卻見錢袋裏大部分都是銀子，銅板很少。中文網
「這至少是有三百兩吧！」劉秀芝有點激動，同時也有點疑惑地問道，「這哪來的那麼多錢，你們可別為了我張家的事去借錢啊！」
「沒借，放心用就是了！」趙捕頭聽了，笑呵呵地說道。
他身後的一個跟班捕快插嘴說道：「趙頭把他的兩點功勛換了東西出來變賣了，才有這個銀子的大頭！」
功勛雖然不能直接交易，但是能和朝廷換東西，換出來的東西賣了，也是一條變現的路子。
劉秀芝一聽，頓時感動地說道：「那功勛可是你捨命換來的，留着都能傳給你子孫用，這……這……」
雖然朝廷規定一點功勛按照一百兩銀子換，可功勛的實際價值，其實是根本不止一百兩銀子的。一般人家，就算是有錢人，想要得到功勛點，都是非常困難的。
趙捕頭聽了，卻是瀟洒地一笑說道：「我們兄弟多次受傷，多虧了郎中妙手回春，要不然，估計都會死幾個。還有，平日裏郎中收費低廉，都是照顧我們，我們又豈會不知！我們可不想郎中因為覺醒的事情最後搬走了，那可是我們的損失，給這個份子錢，其實就是幫我們自己而已，不用在意的！」
其他人聽了，一個個都是跟着說了起來。
「對對對，郎中不必在意的！」
「沒錯，幫郎中就是幫我們自己，郎中就不用記賬了！」
「……」
張一凡靜靜地看着這一幕，眼眶微紅，但臉上卻帶着笑意：人間自有真情在，你不負來我不負，我會珍惜的！
因為捕快的這份子有點多，劉秀芝連忙問了下張一美，發現已經湊了三百三十五兩八錢五分六文錢了。
於是，她便決定立刻把錢送去衙門。剛好趙捕頭帶着人在，可以一起護送過去。
大堂內，鬧哄哄的，還是沒人發現坐在角落裏的張一凡。
等到劉秀芝走了之後，張一美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時，才發現了他。
於是，她連忙過去報喜道：「二哥，剛才看到了沒有，娘已經湊齊了銀子，不用擔心了！」
張一凡平靜地點點頭，伸手說道：「把記賬的名冊給我。」
剛說完，他想了下，就又補充說道：「再抄一份吧，免得遺失！」
這份情義太重，張一凡不想有任何閃失！
張一美聽了一愣，正想說話時，門口又有人過來，卻是還有鄉親過來送錢的。
她過去聽到來意，連忙甜甜地說道：「阿嬸，錢已經湊夠，我娘已經送去衙門了，不用了！」
「啊，來晚了啊？」鬢角有點發白的這個大嬸，露出了遺憾之意。
要不知道的，看到這一幕，還以為這裏能得多大好處呢，卻不想他們其實送錢來，壓根沒想着要還的那種。
「閨女，劉菩薩為了張公子籌錢，日子肯定會很難過。這樣，這點錢還是留下吧，多少是一點意思！」
聽到這話，張一美當然是不肯收的，看這位大嬸還穿着打補丁的衣服，就知道她自己也需要用錢的。
不過還沒等她說話，身後的張一凡便開口說道：「妹子，收下吧，記在賬冊里！」
張一美聽得一愣，回過神來想要解釋下，卻聽張一凡態度堅決地補充道：「聽我的！」
看到二哥很堅持的樣子，最終，張一美沒有堅持，只是有點愧疚地收了錢，記在了賬冊里。
這位大嬸，這才高興地走了。
「如果還有來湊錢的，都收下了，但是務必要記在賬冊中！」張一凡送走大嬸返回，對他妹妹交代道。
「二哥，這怕是不好吧，娘回頭知道我們這麼做，怕是會生氣！」張一美還是猶豫地說道，「畢竟這些來送錢的，其實自己家裏都是缺錢的！」
這個小妮子，也是個心地善良的！
張一凡心中如此想着，便露出了笑意說道：「不用擔心娘那邊，有什麼我擔著！」
如果此時說，我將來肯定要加倍回報什麼的，其實沒什麼意思，因為這個時候說出來，也是沒人會信的。
因此，事情去做便是，不用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