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窮酸書生

五.窮酸書生

不遠處的紅月客棧,只依着兩盞血紅的燈籠照着。按照女人的說法,這裏應該住滿了客人,但怎麼感覺裏面一個人都沒?

女人好好打量了一下齊長青,把一張妖艷的臉湊到他的脖子間嗅了嗅,撇了撇嘴嫌棄道:“一股子血腥味。”

管大善笑道:“老闆娘打趣,來您這裏的,誰身上沒血腥味?只我家侄兒有不成?”

“你這侄兒聞起來刺鼻。”女人扇了扇鼻子,翻了個白眼說,“但看起來還算嫩,勉強值兩個黃紙,等會兒送我房裏去吧。”

說著便扭着屁股轉身往客棧走去。

管大善趕緊推着齊長青跟上,在他耳邊小聲道:“機靈點,把她哄開心了,以後生意就好做了!”

齊長青痛苦面具。

“師父,我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哪裏會哄女人呢!”他說的是實話,來這裏自不必說,來這裏之前,可憐他也是一直單身到死。

“這東西不要經驗,現學就會。”

說著話,已經走進了紅月客棧。

這客棧裏頭,比之外面看起來更陰森。

客堂里雖點着三盞燭燈,但燭燈冒出的是黑煙,四處門窗緊閉,黑煙繚繞無處可去,越聚越多,乍一看似有鬼影蹁躚。

靠門處有一個櫃枱,櫃枱後站着一個一臉陰翳的男人,正低着頭扒拉算盤珠子,看樣子是在給櫃枱前站着的客人結算費用。

老闆娘讓管大善他倆先坐會兒,等前頭的人辦完了交房手續再輪到他們。

客堂里異常安靜,只聽見男人撥算盤的啪嗒啪嗒聲,以及他與客人詭異的對話聲。

“黃紙七十張,白紙四十紮。”男人沉沉地說。

“啊呀,哪裏需要這麼多,我才住幾天?”客人問。

“你十月初三住進來的,現在初八了,五天。”男人幽幽抬起眼。

齊長青正看熱鬧,猛地看見男人的那一雙眼,嚇地差點跌倒在地。

男人的眼睛好像沒有眼白,整個眼珠儘是黑的。

但定了定神,才發覺是自己看花了眼。應該是這屋裏太黑了吧。

“五天,按照老闆娘給我的價格,只需要給黃紙十張就行了,怎麼要七十張那麼多?老闆,你不能坐地起價啊,這可不道德。”

這客人應該是個讀書人,說話斯斯文文,就算此刻氣急了,說話也慢條斯理的。

老闆娘原靠在櫃枱邊磕着瓜子,聽他這樣說,把嘴裏的瓜子殼啐到地上,扭到他的身邊,小團扇撲着,說:“喲,何書生你這話說得可不中聽,我給你的什麼價?我給你的是地字號房的價,可你偏要住天字號,這一天一地能一樣?要是一樣誰還肯住地字號?”

何書生聽罷愈發急了,拍了拍桌子想發火,可沉默了一會兒把氣咽了回去。

只聽他哀求道:“老闆,你看看我是個可憐人,是沒辦法了才在你這裏住下的。我家裏老娘也病了,娃娃也病了,鍋都揭不開,我死了之後家裏就靠我媳婦兒一個人養,她一個女人家,白天拋頭露面在茶館裏唱曲,晚上還要去人家家裏幫着洗衣服……”

“可以了可以了。”老闆娘打斷他的話,嫌棄地翻了個白眼,“沒錢還住天字號,上次那個開綢庄的張老闆打我這裏過,都沒捨得住天字號。”

“我這不是為了能留幾天,去把李書生欠我的錢要回來嗎?”何書生帶着哭腔,說著還落了淚,拿衣袖擦了擦眼角,“他欠我五兩銀子,我想把這銀子要回來,

這樣我孩子我老娘也能去看看郎中。”

“看什麼郎中,死了算了!”老闆娘毫不動情,何書生在那邊哭,她在旁邊笑。

笑了一會兒,才說:“這樣你看好不好,這天字號的房錢你是不能不付的,我留你在這裏五天,閻王發現了不得來拆了我的店?不過我可以給你點好處,等你孩子和老娘從我這裏過的時候,我少收他們一點。”

“你、你說的什麼晦氣話!”何書生終於忍無可忍,擼起袖子要打女人,“我那孩子才三歲,他憑什麼要死!”

“呸!”老闆娘狠狠啐了一口,罵道,“人死由天定,他命薄死得早,那是他命苦!你要是有怨氣,等會兒去閻羅殿找閻王爺吵去!這會子把錢付了,否則我送你去畜生道!下輩子投胎做個豬,也沒必要擔心你老娘孩子了!”

原本沉默看戲的管大善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老闆娘,這事兒你可做得不夠厚道,來你這裏的,都是定了要走人道的,你哪能擅自給人扔畜生道去呢?”

老闆娘斜眼看着他,-冷笑道:“喲,你心善,你幫他付錢。”

“我就一張黃紙,剛剛已經給你了。”

“那就閉嘴。”

“不過我這侄兒可以替他還債,我剛說了,你喜歡可以把他留身邊,做工或是做別的,也不必付工錢給他。”

齊長青簡直無語,這不是打白工嗎?而且什麼叫做別的,這別的是什麼?

“你這侄兒是金子做的還是翡翠做的,能還多少債。”老闆娘嘲諷道。

“是血肉做的……老闆娘,”管大善忽然意味深長地喊了她一聲,然後走到她的耳邊小聲說,“他可是活生生的人,你好久沒見過活人了吧。”

老闆娘聽罷,忽然臉色大變,她快速走到齊長青面前,用一隻火紅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死死盯着他,問:“你是活人?”

齊長青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制杖。

“難道你是死人?”他問。

她對他的不敬一點也不生氣,自言自語地說:“他真的是活人?”

“師父,這人神經病吧。”齊長青吐槽道。

“你真的是活人!”她又興奮地大叫了一聲,然後回頭對櫃枱後面的男人說,“老池,讓何書生走,分錢不要!”

男人沒有回話,陰鬱抬起頭,把一雙漆黑無白的眼睛看向齊長青。

這一次,齊長青非常肯定自己沒有看錯。這個男人的眼睛確實沒有眼白。

下一秒,男人忽然飛身過來,張開嘴露出一口尖如嶙峋山巒的牙,對着齊長青的脖子就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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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京城菜市口洗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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