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川都屬於亞熱帶季風性濕潤氣候，空氣比較濕潤，所以冬天是不同於北方的一種濕冷，尤其在吹着風的時候。

即使風不是很大，但也讓人冷到心裏。羅強一個人遊盪在街頭，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事實上，此刻的他的確無家可歸。

每當腦海中想起潘琴跟林元的那一幕，他就痛不欲生。那個‘家’，那個曾給他溫暖的地方，再也不是他的歸宿。回憶畫面中，多少次孫嬋會做好飯等他回家，甚至在他勞累的時候，給他親自洗腳，旁邊的孩子圍着打鬧，多麼溫馨的一個家啊！可是他卻鬼迷心竅丟了孫嬋，那個溫柔可人的妻子，失去了那個溫暖的家。

一切再也回不去了。當他漸漸冷靜下來的時候，他甚至不恨任何人，包括潘琴。因為理智讓他知道，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中間或有潘琴製作陷阱的成分，但始終也是自己的選擇。他無法面對任何人，無法面對前妻，無法面對孩子，也無法面對曾經那麼信任他的同時與學生。

“我還是那個教書育人的老師嗎？”他不斷的這樣問自己。

腦海中經歷了無數次的猶豫、掙扎，他終於失去了力量，一種繼續生活在人世間的力量。

為人子，自己的所作所為，讓父母蒙羞；為人夫，對不起髮妻，半路棄她而去；為人父，對不起孩子，沒有做到一個父親的好榜樣；為人師，對不起學生，褻瀆了教師這份職業。

他孤魂般隨着人潮人海移動，眼前是多麼熟悉熱鬧的城市啊！在這座超級大都市裏，有足足兩千多萬人，但此刻的他卻好像只有一個人，這是真正的孤獨。

這裏是他曾經生命開始的築夢之地，是他為之奮鬥的書海戰場，可如今在他眼裏，在他心裏，卻都變成了一座空城，死城。

明亮的路燈從腳下綿延到視線的盡頭，但再也照不亮他已經漆黑一片的心房。

他追尋着回憶，走到當年跟孫嬋求婚的那條江邊，江水悠悠，在這樣的夜裏變的格外瘮人；他抬頭看看，就算是滿城的燈火，也照不亮黑夜裏的流水、回憶、或者思情？他掏出手機，給遠在老家的父母、和前妻孫嬋各發了一條簡短的告別的信息：...對不起，我走了...深愛你們的人！

有那麼幾十秒中，他佇立在江邊，忽然想起了記憶深處的一句感嘆時光的古文；那是他當年還是少年時，第一次學習文言文，第一次拿着書本問老師的問題：

老師老師，什麼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呢？

老師回答道：“就是時間啊，像流水一樣不停的流逝，晝夜不停、奔騰不息，一去不復返...”

然後他縱身一躍，與江水合為一體，化作時光如流。

寒風凜冽，江邊好像更冷了。

沒有人發現，所以也沒有人在意。水中有一道微弱的光，那是一部手機來電時的屏幕亮了，上面顯示聯繫人備註：愛妻，嬋！

說他是堅強的，可他卻選擇了最不負責任的逃避，說他是懦弱的，可他又擁有面對死亡的勇氣。但他一定是悲哀的，因為死亡從來不等於解脫，或許會是別人苦難的開始。

第二天，一條新聞迅速登上熱搜：長川河漂浮一具死屍，確系某重點中學的教導主任羅某，其身死之謎正在進一步調查，經警方初步認定系自殺。

***

白天像平時一樣，開着自己的紅色瑪莎拉蒂，慢慢停靠在育才中學辦公大樓底下，

然後被早已經等在旁邊的愛琳迎了上去。

楚校長正等在白天的辦公室門口，手心不住的冒着熱汗。

直到看見白天出現的剎那，他才鬆了一口氣。

“白總，羅主任出事了，不知道什麼原因，昨晚上竟然跳江...”他焦急的道，來不及等白天進入辦公室。

“我知道了，警方不是初步認定是自殺嗎？羅主任在教學方面是兢兢業業的，他是我們學校優秀教師的典型，也是學生們最喜愛的教師之一，所以一定要做好對羅主任家屬的慰問工作，但這件事不要擴大議論，學校需要的是穩定。你馬上召開一次教師大會，穩定教師情緒，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是播謠傳謠的場所。”白天看不出喜怒，跟昨天會場跟在王蘭梅後面時的樣子大相逕庭。但白天的語氣，卻讓本來心緒不寧的楚校長瞬間放鬆了不少。

他自嘲的搖了搖頭：“真是上了年紀了，還不如一個二十多歲的孩子了...”

雖然校方領導在第一時間就開會部署，嚴厲禁止關於羅強主任的議論，但是大清早的當有人看到幾個穿制服的人，來到學校找相關老師了解情況時，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聽說是因為沒有當上校長更進一步，所以想不開的！”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教師道。

“不可能，羅老師這麼年輕，不是才剛剛升任教導主任時間不長嗎？”一個像是實習模樣的年輕女老師發出疑問，在她心中，其實一直很欽佩羅主任，畢竟羅強平時為人謙和，沒有什麼架子，尤其對他們這些剛開始實習的年輕教師，更是格外照顧。

“我表妹可是在白氏集團總部工作的，那天會場的情況你是不知道，分明提名讓羅強主任接任校長的職位！”那個眼鏡男老師明顯不服氣。

“沒錯！我也聽說了，只是後來白氏集團的董事姜正義出事了，所以那事才沒有成。”這時，一個燙着一頭大波浪頭髮的中年女教師信誓旦旦的道，好像親眼目睹一般。

四個老師，兩男兩男女，正站在操場邊上盡情的議論。

“你們都錯了！羅老師前段時間離婚了你們不知道嗎？”這時，一直沒說話的一個中年男人，大腹便便，一種臉紅的像是關公，他一錘定音。

“你們想想，公安的人為什麼要找潘老師了解情況？”他看見別人沒有反駁，滿意的點點頭。

“哦，原來如此！我就知道，當時羅主任當1班班主任的時候，他們兩個就不對勁。有一次下班后，我返回辦公室拿東西，都碰上了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

“哦，原來是為了感情呀！”那個實習女老師恍然大悟，但同時又惋惜道：“只是可惜了羅主任，那麼年輕有為的一個好乾部。”

其他人也不反駁，說起羅強的為人，倒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眼鏡男卻不是很認同，尤其是看到那個實習女老師一臉惋惜的表情時，他搖搖頭，堅持自己的觀點，道：

“第一，不一定是為了感情，第二，我還是認為因為職務升遷的問題，也許是受到了姜正義的連累，據說姜正義涉嫌大量侵吞集團資產，問題非常嚴重。”

...有人悲傷、有人惋惜，也有人冷眼旁觀，但最不符合常理的，就屬潘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