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會

第9章 大會

大雪下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開門時還在下,天照樣陰沉沉的。學文推醒學田,兩人穿上衣服出門來掃雪。勤勞的秀春已經將路掃開,正在廚房裏燒水做飯。一陣忙碌後學田兄弟倆總算將厚厚的積雪扔到了儲存水的水窖里。在這十年九旱西北,人們是不會浪費任何一點雨水的。

陳起安也起的早,彩蘭大着肚子行動緩慢做不了重活,他一個人將門裏門外的雪全部掃除了。他疼自己媳婦這事可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人們常開玩笑說陳起安看着像個土匪,其實是個怕媳婦的土匪。

學文正在認真的鏟雪,體力活對他來說都不是難事。突然一個雪疙瘩砸到自己的頭上,雪灌了一脖子。

“誰啊?”學文抬頭看時是四爸,正笑呵呵看着他。

“上來,幫我開剝兔子,燉肉吃。順便拿上一把花椒,我家沒有了。”陳起安笑呵呵的說。

學文聽到吃肉,開心的像大黃狗一樣蹦跳着跑回家,抓了一把自己家的花椒,就去陳起安家了。

“拿花椒幹嘛?”秀春喊道。

“去我四爸家吃肉,別做我和我哥的飯了。”學文邊跑邊喊道。

秀春嘴角一笑,給陳起福說道:“這老四,也是太慣着學文和學田了,小的時候看他們被中溝里的大娃娃欺負,就拿着棍子替他們出頭,回來鼻青臉腫的,問原因也不說,讓你和媽一頓訓斥。”

“哈哈,他們三個年齡差距不大,有共同話題,愛在一起玩鬧,由着他們去吧。爸走的早,老四是個可憐娃,以後還要多幫扶一下,畢竟他還年輕。”陳起福躺在炕上翻着書本教材說道。

秀春點點頭,她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陳起安的灶房裏,好一片熱鬧的聲音。陳起安和兩個侄兒嘻嘻哈哈的說著城裏的見識和一些有意思的事,都等着鍋里翻滾的兔肉熟了后大快朵頤。好長時間吃不到葷腥的人們聞到這一股子肉香味都會口水直流,學田還好,學文簡直饞的不行。

“你就不要揭鍋蓋了,總不能生吃嘛?”陳起安笑罵道。

“我就看看,兔頭肯定不和你搶。”學文嬉皮笑臉的說。

“對了學田,這再有半年就高考了,你有把握沒?”陳起安說著關心起了學田的學習情況。

“我看了去年的高考題,應該沒啥大問題,我想考去BJ,去首都上大學,那裏畢竟是大城市,機會機遇多。如果能落下腳,到時候把你們都接過去。”學田笑着說。

“行,不過心態要放好,不論結果怎麼樣,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還是那句話,給咱老陳家爭光就看你了。至於學文,你小子也聽好了,在城裏可我沒辦法替你打架,萬事忍一下,不要衝動,還有就是趕緊瞅上一個對象,帶回家來,頂替了你爸的支書位置,讓你爸專心教書。”陳起安笑呵呵的說。

“我可不回來,支書我不稀罕。我是有遠大理想的人,到時候跟着我哥去BJ闖蕩,哈哈。對了四爸,我聽說做生意兄弟合夥是大忌,二爸的人品你也知道,實在不行就不要他了,你雇一個陪你的人,也好安心。”學文認真的說道。

“你小子人不大,心眼倒是挺多。雖然你說的對,可你二爸畢竟是我的親哥哥,我沒辦法不幫他一把,雖然這人很不招人待見,但是也有可取處嘛。還有我如果拒絕,你爸那邊也不好交代,先這樣吧。”陳起安抽了一口煙說。

“四爸說的對,有時候也要顧及親情面子,

就當是幫他們一把。”學田拍着學文的肩膀說。

學文無奈的聳聳肩。

“好吧,既然你們大家都這麼說,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但有句話叫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四爸你是讀過書,這句話你應該明白什麼意思。”學文笑呵呵的說著,但他還是不信二爸的為人,有些人現在什麼樣子,那他以後還是什麼樣子,改不了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古語是不會錯的。

雪在中午時才止住,春秀給兩個孩子準備好了乾糧,陳起福送他們到中溝里去和玲玲一起走。

“學文,交給你個任務,去打聽一下一個叫劉景川的人,和我差不多年齡,六七年基建會戰時來咱們村指揮過工作,是工作組的人。一定要打聽到,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這事很重要。”陳起福認真的說。

“行,一定完成任務。”學文笑着保證道。

陳起福從懷裏掏出五塊錢,給了學田兩塊,學文三塊。每周他都要給兒子們一些錢,就是怕他們餓着。他知道餓着讀書的滋味,所以不願意讓兒子們也過那種日子。

“爸,這你留着吧,我身上還有,用不到。”學田懂事的說。

陳起福笑笑,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吃好點,別餓着,家裏又不是揭不開鍋。雖然拮据,但是能湊合,不能苦了你們。我每次都給學文多給錢,你自己的留着花,不要再被他騙走了。”陳起福說著瞪了一眼心虛的學文,他知道學田基本上不怎麼花錢,學文倒是愛顯擺,沒幾天錢就花光了。

“爸,看你說的,我像是個敗家子一般。這次可是拿錢替你辦事的,這叫酬勞。”學文精明的說。

“就你理由多……”

父子三人笑呵呵的從東山上下來,後面陳起安和軍強也追了來,今天他們要在學校里召開社員大會,商討買賣牲口的事。

雪天,黃土高原上又是另一番的景象,銀裝素裹白光閃閃。太陽,總是會在中午的時候,撥開層層雲霧,探出頭來送來溫暖。勤勞的人們自然在太陽出來之前就將富含着足量水的積雪屯到窖里或是倒到自己的田地里。這融化的雪水會讓土地加速上凍,不會讓土壤中的水份過多的流失,從而形成保墒的作用,好來年春暖大地解凍后立馬下種子。所以說這場雪,真是場好雪。

“你們說這支書召集大家開會做啥哩嗎?該不會動員大家也跟着他讀書認字吧?”中溝隊的懶王懶三笑着打趣道。

這人比陳起福大個幾歲,是個地道的懶漢。因為他比別的懶漢更懶,人們就叫他懶王,意思是懶漢中的王者。他倒是對這個稱呼很滿意,依舊不緊不慢的過着自己的日子,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就你還認字?我看你連狗糞都不認識。”水明貴打趣道。

懶三也不惱,哈哈的笑罵著水明貴,幾人開着不痛不癢的玩笑。

陳起福幾人到中溝學校時人們已經掃開了雪,靠着牆曬着太陽。路上的雪還沒有開始消融,估摸到了下午三四點,就開始消融了。

“學田,抓緊趕路,不然到下午的話路就不好走了。”陳起福叮囑道。

“恩,爸你去忙吧,我們天黑應該就到了,沒啥好擔心的。”學田笑着說。

“趕緊去開你的會吧,都老大不小的兒子了,還要操心八百遍。趕緊下去。”學文說笑着將父親推到旁邊的大路上,讓他走大路去學校。前面雖然有小路,可很陡再加上有雪,很難走,萬一跌着摔着就不好了。他看父親的意思是想再送他們一段路,從小路上打捷去學校。

“哈哈,你這小子,你爸我只要土沒埋到脖子裏,永遠是操心你們的,還嫌棄我了。”陳起福笑呵呵的說道。

兩個兒子也一笑,邁着大步子往山口處去了。

婷婷帶着玲玲和娜娜,早就等在路邊,這三位長得如花似玉的好看姑娘,正在堆雪玩,看學田學文走下來,背好了書包,準備趕路。

遠遠的看到一個陌生的小女孩,學文一時來了興趣,看穿着看相貌,一點也不像是農村人。

“哥,那姑娘是誰家的娃?”學文問學田。

“哦,是娜娜,玲玲的同學,跟着來玩的。這一路可有拖油瓶了,那是個城裏人,一路走上去,非得把她累壞不可。到時候發揚一下男士風度,拉着她走一段,別讓我提醒你奧。”學田笑着說。

“哎呀,看你說的,這種事我最在行,說不定還能擦出些其它的小火花了?”學文嘴角一笑說。

“其它的……小火花?”學田瞪了一眼學文。

學文哈哈一笑,大步朝着婷婷幾人走來。

“哎呀,婷婷姐,多日不見,越髮漂亮了,怪不得我哥有事沒事總提及你,看來你這個心上人已經把他拴的牢牢的。”

學文口無遮攔的話立馬讓圍巾抱着臉的婷婷臉更紅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開始不自覺的閃躲。一旁的玲玲和娜娜也嘿嘿的笑了起來。

“一邊去,就知道笑話你未來的嫂子。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好朋友娜娜。”玲玲笑嘻嘻的把身邊的娜娜介紹給學文認識。

學文盯着娜娜看了好半天,就是傻笑着不說話,活潑好動的娜娜雖然舉止大方,可在學文這個同齡人的注視下,臉上浮現出婷婷才有的害羞來。

“哈哈,小姑娘長的真好看,比玲玲都好看,還是城裏的水養人啊。來吧姑娘們,書包給我,發揚一下**精神。”學文直接上手將娜娜的書包接過來背着自己身上。這位一直以膽大好強著稱的城裏姑娘,盡然乖乖的將書包交出去,眼神偷偷的打量着那張不算英俊卻很耐看的稚嫩臉龐。

“姐,我們先走了,你們快點跟上奧。”玲玲嘿嘿一笑,拉着娜娜去追學文了。

她是個精明的女子,知道姐姐和學田哥兩人的感情。可她也能看的明白,學田哥考上大學,那他和姐姐的差距就拉開了。她雖然相信樸實無華的愛情,可巨大的實力差距,總會在愛情上給人致命一擊。羅米歐與朱麗葉的愛情自然美好,梁山伯愛上祝英台也沒錯,錯的是身份,一種由無數古人留下來的門當戶對的身份。

哎!算了吧,她也不想多想,二姐是個苦命人,希望老天爺能善待她吧!

在學田的眼裏,這位樸實又不失美麗的姑娘,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妻子。過了年他就是十八歲的成年人了,婚姻也將是他該考慮的事情。有時候他在想要是自己笨一點該多好,沒有那龐大的去看外面大世界的野心,也沒有立志作出一番大事業的決心,就像董文一樣,做個粗俗的莊稼漢子,嘴裏叼着旱煙,哼着山曲,遇見長的俊俏的姑娘說上幾句酸酸的壞話。那他就能死心塌地的和眼前的姑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養上一圈牲口,生上兩個娃娃,就這樣過一生也不錯。但是……。哎!眼前的實際情況總是讓人傷腦筋啊!

“婷婷,給。”學田將一塊報紙抱着的東西給了婷婷。

“是啥?”

婷婷打開報紙,是一隻巴掌大的兔腿。當時四爸把兩隻兔腿給學田和學文一人一隻,學田將他的拿到外面凍了起來,給婷婷留下了。他知道這年頭的人一年四季哪有肉吃,就算是養着一頭豬或是一隻羊,也要過年時趕到大集上賣了換些其它家用的東西。

“呀,兔腿。這我不要,你帶着去吃,你看書學習更需要營養的。”婷婷驚喜之餘將兔腿給學田手裏塞。

婷婷很心疼學田,她對學田的愛,更像是親人一般關懷。如果可能的話,她更願意跟着學田,為他做飯洗衣,供他讀書。這就是一個樸實農村姑娘的真實想法。

“聽話,給你吃的,我可不想我未來的媳婦被餓瘦了。”學田滿臉寵溺的將兔腿塞進婷婷的兜里。

“你……,在城裏待了幾天,都學壞了。”婷婷羞答答的轉過臉說,可那句話卻讓她的心裏跟吃了蜜似的甜。

“哈哈,不逗你了。把書包給我,你就不用跟着下山去了,路上雪厚,來回費力。”學田笑着說。

“別,我背下去,不然你挺累的,現在又沒什麼事,我在家也是閑着。”婷婷轉過臉來笑嘻嘻的說。

“聽話,別跟着去了。學校那邊都在討論買牲口的事,你去看熱鬧去。”學田說著接過婷婷的書包。

“哼,你這個人壞,就是想和你走走怎麼了,都不讓。”婷婷故作生氣的說。

學田哈哈一笑,他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他可不想讓她受累。

“不行,就不給你這個機會,哈哈。噢,對了,下個周我們都就不回來了,下下個周再回,學校要補課。”學田說道。

“嗯,玲玲給我說了,走吧,路上注意安全。還有……。”婷婷眼神俏皮的的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學田問道。

“還有……,離你那班長遠一點,以後她給的糖別再要了,我不愛吃糖。”婷婷小臉紅彤彤的說。

“哈哈,我知道了,媳婦的話一定聽。”學田笑哈哈的說。

“你……!找打。”婷婷害羞的捏起一疙瘩雪,朝着遠處的學田打去,學田笑哈哈的躲開,眼神深情的給婷婷揮了揮手,大步去追趕學文三個了。

婷婷一直站在那裏,直到學田幾人繞過山彎再看不見時才轉身離開。

中溝的教室外面,一個村的多數人都聚集在那裏,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他們討論的事就是陳起福剛才宣佈的購買牲口的大事。都知道大牲口是種地的主要勞力,要是有一頭健壯的騾子,那這地種起來就事半功倍了。

“支書,這事是個好事,可一頭騾子大集上賣五六百元,一頭毛驢也兩三百元,就咱這家庭情況,咋能買的起嘛!”懶王懶三說道。

“就是,我家裏連吃的都快接不上了,那還有錢買糧食。”懶三的兄弟懶四說道。

這兄弟倆沒有大名,人們都叫他們懶三懶四。

“所以支書說兩家買一頭牲口合夥用嘛!你連這個意思都不懂?”中溝隊隊長董繼雲嫌棄的說。

“你是支書肚子裏的蛔蟲,你還能滴很。”懶三打趣道。

董繼雲哈哈一笑,也懶得和這個懶漢鬥嘴。

“想要牲口的就交五十塊錢的押金,我們去買牲口,回來了再把剩下的補上。這個事是劉主任讓辦的,價格上肯定比大集上便宜,牲口也都是好的。”陳起福說道。

“哼,誰知道你們這些當官的都打着什麼鬼主意,大家交了錢,你吆回來一頭瘦驢,要賣我們個高價,我們去哪裏說理去?”一旁的水三老漢冷哼道。

“就是,這牲口的價格都不透明,我們咋知道吃不吃虧。還有這外地來的牲口都水土不服,能不能養活還是個大事情。”人們跟着起鬨道。

聽這話陳起安不願意了,好像他就是騙子奸商一樣。他對這個水老漢沒一點好感,毫不猶豫的懟道:“你放心,就算你拿着票子砸在桌子上,我陳起安販賣回來的牲口,絕對不會賣給你。”

水三老漢氣的吹鬍子瞪眼,陳起福兄弟四個中就陳起安性子硬,誰惹了他都不給慣毛病,一個連自己二哥都打的人,旁人一般不敢去招惹。水三老漢只能生氣的起身走了,腦子裏想着我要是有錢,還不信連個牲口也買不到。

“我們兩家也不需要。”看水三老漢走了,和他一個姓的另兩家人也走了。

看着人們嘀嘀咕咕的樣子,軍強有些不耐煩了,站起來說:“要牲口的就留下商量,不要的就回去,別在這煽風點火。人家陳起安辦的是好事,你們誰覺得陳起安賺了你們的錢,嫌棄貴了,就去大集上自己想辦法。”

“軍強說的合適,牲口是個大問題,大集上的牲口來路不明,起初看着好,回來后就竄稀不吃不喝是常事,這個誰也沒法保證。我寧願相信自己村裡人辦事,也不去大集上。我和我弟兩個人要一頭騾子,不管價高價低,我們認了。這地沒有牲口不行,反正我是沒法用钁頭去挖。老四記上我的名字,去的時候來我家拿錢。”董繼雲很乾脆的說。

陳起福給這位實幹家投去感激的眼神,這人雖不愛說話,可道理比誰都明確,這些年在生產和工作上,他們中溝隊,一直領先,沒有出過差錯。、

婷婷蹲在她爸水明貴跟前,商量着自家要牲口的問題。

“我也要一頭毛驢,家裏有三隻羊,賣了再添點錢應該夠了。”歡樂人水明貴說道。

看婷婷來,董文從旁邊笑呵呵的竄到水明貴跟前說:“明貴叔,咱兩家要一頭騾子吧,騾子勁大,好使喚。”

水明貴不是笨人,知道這小子對婷婷的意思,可婷婷似乎對他沒一點興趣。作為一個聰明的老子,他可不想給女兒造成麻煩。

“這個就算了,我家地少,一頭毛驢就夠了。”水名貴笑呵呵的說。

董文吃了癟,跑婷婷跟前說:“婷婷,咱兩家要一頭騾子,以後你家的地就我來耕種……。”

“還是別了,總麻煩你也不好意思,我爸是當家的,他說了算。”婷婷禮貌的說著起身,往旁邊的一群婦女中去了。

董文有些不滿意,鼻子裏出着粗氣。

“董文,你家要不要牲口?”遠處的陳起安喊道。

“要,我一家要一頭騾子。”董文氣呼呼的說。

這種獻殷勤被無視的感覺真是讓人很不爽,他真不明白他那點比不是陳學田那個只會握筆杆子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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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無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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