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國之重器”與“尚方寶劍”
從租的房子出來,往市集這邊走,藥房是在右手邊,那個三輪車拖着的桶裝水是送到藥房方向那條路,國道邊上的一家傢具店裏。以我建立的空間坐標立體地形圖來看的話,賣桶裝水的傢具店是在西南方,市集是在東南方,而我媽告訴我的是桶裝水的店子是在東南方。
好吧,不糾結到底是西南還是東南,也不糾結這桶裝水包裝不一樣,總之,我用空桶加五塊錢換了一桶水,我要趕緊往家裏走。一是已經出來一個多小時了,就在這一公里不到的地方轉了一大圈,再不回去我怕我媽罵我:“讀這麼多書讀迂了(變蠢了),幾腳的路還找了這麼半天,哪家姑娘看的上你!”,去掉最後面的話,我想我應該或許還能抗的住。二是國道這邊經常有裝石灰、水泥、黃泥的卡車路過,在這個炎熱的夏天,實在是灰塵滿天,就算帶着口罩,也覺得無數的灰落在我的裸露皮膚上,難受至極。
回家的這段路里,我其實並不怪我媽指路太抽象,宛如那些印象派畫家的水彩畫,抽象的上下顛倒、前後倒置。在學校上社會學課程的時候,有一次課堂我們討論的便是和這個相類似的問題:人際交往過程之中,誤會是怎樣的產生?老師告訴我們是因為彼此之間的“值、度”判斷不一樣,比如價值觀不一樣,金錢與糞土。比如主觀認可度不一樣,一千個讀者一千個哈姆雷特。
我問過老師,那為什麼有些東西能夠具有共通性,比如國際通用挑釁手勢,比如那些群體性的活動。可能是我問問題的時間不對,恰好下課鈴聲響起;也可能我問話的方式不對,有另兩位同學在課堂上因為觀點問題正在暗地裏約架,我學了一下他們的手勢;也可能是因為本身老師自己也沒有想明白吧。總之老師下課的時候,很不高興,就像誰忽然間去廁所看見他抽煙,說了一句:“空氣中分子這麼濃厚,你的愛好真獨特!”
問題答案我自然是明白的,就像我和我媽各自在自己的表達里描述的那樣,以自己最習慣的解讀方式去理解他人的話語,這是所有人,哪怕是三寶都正在學的方式,只是這樣解決不了太多問題,於是人們採取另一種方式,反正只要是一桶水,有水就行,於是也不管是不是同一家的水,在日常生活中,這樣能解決90%的問題。還有一些問題這樣的方式解決不了,乾脆就不去管它。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不去管,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只是現在,連那些教授們也開始集體去廁所抽煙,這就......
我的思緒被我媽的罵聲打斷:“丘青青,你又用手抓菜吃,你二么回來了不打死你!”我進了門,丘青青這小傢伙連忙鼓着腮幫子,將雙手背在身後,像只螃蟹似的,橫着飛快地進了卧室。我媽則是埋怨道:“買個水怎麼去這麼久,都跟你說了,就在那邊!”一邊說話,一邊用手給我指導着方向。我只能尷尬的笑着說道:“我沒找到,就在藥房那邊的路上,看見了三輪車上有水,問了他門面在哪裏,想着快吃飯了,就搬了一桶過來。”
我媽深吸一口氣,那臉上的表情我很熟悉。當年我考試的時候睡覺只考了個及格,我媽就是這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不過今天應該不會像小時候一樣,打的我驚天地,泣鬼神,鬼哭狼嚎!我媽確實沒有打我,只是無奈的說道:“算了,算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喊你做事就是半桶水!也不知道這水有沒有我一直喝的好吃。吃飯吃飯,怎麼長這麼大,
做事還是這樣呢?”
我媽沒打我,我很高興,我將水桶放在飲水機上,等我媽給三個小傢伙盛好飯,我才看了一眼飯桌上的飯菜。昨晚剩下的菜今天中午的時候我沒吃完,也沒剩多少,我於是直接拿着菜碗,然後去盛飯。我媽說道:“和你爸一個樣子,新鮮飯菜不吃,就知道吃剩的。”我只能笑着給自己多加了一些今天剛做的菜,回到自己房間去吃,外面的板凳不太夠,三寶和丘青青兩人吃飯要用兩條凳子,一條放碗,一條自己坐。
我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說話,小時候因為吃飯的時候總是喜歡多嘴,沒少被我爸教訓。我爸一般不教訓我,但是教訓我的時候,就不是流點眼淚,哭上十幾分鐘就能完事。只是外面客廳里,丘青青的聲音一直沒斷過。一會兒是和自己姐姐丘心心說今天的菜不好吃、一會兒騎自行車,一會兒又幫妹妹喂飯......就是不吃自己的飯。任憑我媽怎麼喊,甚至拿出衣架這種目前來說絕對重量級的武器,也只能讓她吃一口飯,安靜個十來秒,又跑向我房間,看一眼,嘻嘻哈哈的跑開。
可能她自己還沒意識到,看我這一眼在往後的日子裏會讓她多麼後悔。我也想去管,只是,畢竟我才剛回來兩天,不合適。我吃完第三碗飯的時候,看了一眼又跑到卧室里看動畫的丘心心,說道:“丘心心,把電視關了,吃完飯再看!”
也許是丘心心只是覺得我似乎沒有她印象中的那麼可怕,看都沒看我一眼,吃了一口飯,繼續看着看着她的電視。丘青青則是將碗放在餐桌上,說道:“奶奶,我不吃了!”我回頭看了一眼,碗裏的飯一點沒少,只是菜全吃完了。我媽則是吃完自己飯,打開手機,又放起了視頻。三個小傢伙端着飯碗圍在我媽身邊,一起看視頻,我媽乘機一勺子一勺子的給三人輪流喂飯,只有三寶剩了小半碗沒吃完。
這樣不行,丘青青和丘心心兩姐妹已經是上學的孩子了,不能再這麼喂飯。尤其是丘心心,小時候就是個樣子,導致腸胃已經出現不好的情況,經常吃奶粉都吐,一年四季都要往醫院跑,必須要管管了。只是,今天不行,有些事情,我不是他爸媽,更何況是當著我媽的面,不能就這樣粗暴的干涉她們的生活。這些事情,無論書上還是我這些年的經歷,都告訴我不能太着急,慢慢來吧。
我在自己房間看了二十分鐘視頻,差不多要去洗澡了。剛打開門,我媽就在客廳里叫我:“剛好,你過來了,你哥有事和你商量。”原本還在我媽身邊“爸爸,爸爸。”叫個不停的三個小傢伙,見我走了過來,立馬跑到一邊,安靜了下來。我走了過去,接過手機。
“那個,嗯,丘心心讀書成績不好,你到屋裏有空告訴她一下怎麼讀書。你也知道,我和她媽一年四季要到外面找錢,不然開支不下去。”我哥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十分的小心。
“她才一年級,你急什麼!”我從視頻才發現,原來我的樣子是如此兇惡!濃眉大眼,眼角微閉,彷如老版三國里夢中殺人的曹操,更像老水滸里劫法場的李逵!幸好沒有留鬍鬚,不然,加上眉頭間的三道刀紋,怕不是一個殺人如麻、命案在身的在逃綠林!有些自嘲了,不過是因為缺少運動,身體提前發福走樣了而已,如果能瘦下來的話,應該不會比我哥差太多。
“話是你這麼講的哩!一年級基礎不打好,她讀個鬼書?從小到大就不是讀書的樣子,三姐妹都一樣,亂動,不聽話,脾氣和她媽一樣,犟的比牛還多。要是上不了高中,我哪有錢讓讓她們去學什麼藝術?現在的初升高強制一半人去職校,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四他們幾個在職校那叫讀書?”我哥一說到自己三個女兒調皮搗蛋的時候,那表情,嘖嘖,跟我媽看見我買水半天才回來的時候一樣。
“不答應,你個兒女兒自己教,教不好等到爸爸到時候指着你們兩口子鼻子罵,親戚們趕到你屋裏關門和你吵架就好!”我故意這麼說,如何教育小孩子在大學時心理學的一些講座完后的聚餐上,沒少聽老師們吵架,我在初中的時候因為一些事情,也已經很早的就接觸到了這方面的心理學專業書籍。更別說,我在讀書的時候,為了那幾個問題的答案,弄得自己連家都沒臉回來。
“那不行,那怎麼行!我怕他們,我現在一想到他們這些伯伯么么、姨婆、舅舅什麼的,就只想睡覺。那我不管,你要是不幫忙,我就去她媽那邊把那些還沒結婚的好女子過年帶過來找你,你自己看着辦!”我哥話剛說完,邊上就傳來我嫂子的聲音:“那我那邊好女子多得是!”我媽則是在一旁起鬨:“多帶幾個,多帶幾個!”
我現在很想像小時候一樣,跟他打一架,最好是把他按在剛割完的稻草堆里,打的他屁股開花,鼻青臉腫,走路瘸瘸拐拐,說話結結巴巴。自己做不好的事情,就知道往我頭上推,關鍵是還威脅我?不過一想到小時候我那麼厲害還是打不過他,現在又缺乏鍛煉,估計也還是打不過。我只能苦着臉說道:“我講,我講她們會聽我的?”
我哥一聽我這是答應了,立馬高興的說道:“不聽,該打就打!當她媽面前你打她們,我和你嫂子心裏都難受,現在正好我們在外面,你隨便打!你把電話給媽,把三個小鬼崽崽喊過來!”
我媽把丘心心、丘青青還有三寶全都叫了過來,然後就是我哥板著臉讓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三姐妹安靜下來,才說道:“你們這已經是讀書的小朋友了,就要學會讀書,聽話。你們要是不聽話,二么就要打你們,你們怕不怕!”
三姐妹偷偷看了我一眼,腦袋點的就像是和尚急敲木魚的木槌。我則是給自己沖了一杯茶水,準備找衣服,洗個澡,喝點茶水,準備睡覺。沒再去理我哥究竟和她們說了些什麼,只是在房間裏聽到了三姐妹的哭聲,也許是捨不得自己爸爸媽媽,也許是預感到了未來的“苦難”與“折磨”。
丘心心運氣不好,在我親手從他父母拿過“尚方寶劍”的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裏,就見識到了“尚方寶劍”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