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如果說我腦中的江南最先想到的是這首，然後才是那首樂府詩。

只是很可惜，我忘記了誰寫的。我怪丘心心讀書不認真，這也記不住，那也記不住，是在苛求她嗎？如果她只想做個天塌之前只會抱怨天不牢固，天塌之時抱頭等死的人，隨便她吧。只是她的眼睛告訴我，她希望不一樣，她眼裏透漏着對知識，對掌握自身命運的渴望。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我在她那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明白了人生八苦，她對知識的渴求遠不如我那時的純粹與熾熱。或許是她接觸的動畫和音樂，沒了《阿凡提的故事》、《寶蓮燈》、《大鬧天宮》、《茉莉花》、《微笑與天涯》、《賣報郎》、《學習**好榜樣》，有的是那些染着頭髮，滿是中小學守則上禁止的事情的動畫，有的是那些用一兩句循環旋律就標榜自己是歌曲的東西。大人們為了自己內心那些陰暗的遺憾，遮住了孩子本就難見的清朗天空，當他們孩子被時代遠遠拋下的時候，又責怪教育的不公……

我打了一天遊戲，吐了兩次，昨晚吃的基圍蝦，今早吃的蛋炒粉，都吐了一半出來。晚上的時候丘心心又在讀《江南》，我媽和丘青青三寶在玩遊戲。我忍着反胃，去了趟衛生間，乾嘔了半天也沒有吐出什麼，明明晚上我還是吃了那麼多的東西。我打算用白醋催吐下，不小心打翻了一瓶醬油。還好醬油本就沒多少了，但卻讓我媽想起了我的存在。

“你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

“那就過來給她拍視頻，昨晚沒拍好。”

我媽抓苦力的本事太強，完全不管我願不願意，給我下達了指令。十分不情願，但卻必須去做。我用一次性塑料杯子給自己泡了杯茶水，燙手至極。我又套了個杯子，才勉強能拿到房間去。

我讓她背了一遍，還是昨晚的東南西北記不清楚，我是大人，我不和小朋友計較。

我讓她拿着書，翻到江南的那一頁，我看到那幅插畫的時候，內心莫名一種情緒奔涌而來。我從桌上隨手拿了一支禿了的鉛筆，在插畫中間那朵荷葉上畫了一個十字架。

“認真聽，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在書上沒有標出方向的時候，就是這個方位順序。”我說完，將那鉛筆丟在桌子上的雜物盒子裏，很精準，絲毫不減當年投壺遊戲的風采。

“為什麼？”丘心心眼睛裏帶着好奇。

“因為這畫就是他們畫的，他們要是不這麼畫，他們就是錯的。重新讀一遍《江南》，認真讀。”我說完，開始喝茶水。

“魚戲蓮葉間…”

“魚在哪裏？”

“這裏！么么，我看見了！是鯉魚！”

“魚在蓮葉的哪裏？”

“這裏，這裏！”

“這裏是哪裏？”

“中間！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額，東？哪邊是東？這邊！東邊沒魚啊！不對，它從這裏游到這裏了！”

“從蓮葉上面可不可以過去？”

“嗯……是這樣嗎？好像可以！”

“從下面呢？水底下。”

“也可以！！”

“嗯，繼續讀。”

“魚戲蓮葉西……從這邊到那邊，可是么么，沒有水怎麼過去呀？”

“沒有水怎麼過去？你放學的時候，怎麼從奶奶左手邊穿到右手邊去了呢？”

“對哦！從這裏，

從那裏游過去，還可以從跳過去！魚戲蓮葉南，這裏，這裏，這裏，魚戲蓮葉北，哦吼，又到了這裏！哈哈哈，么么，怎麼這鯉魚到處亂跑啊？”

“那你又為什麼放學的時候，在奶奶身邊亂跑呢？你不就是這條喜歡亂跑的小鯉魚嗎？”

一杯茶水喝完，我看着丘心心臉上帶着月牙，手指在圖上滑來滑去，嘴裏不斷的念着《江南》。我讓我媽準備給丘心心錄視頻，她快要能背誦了。我媽將三寶和二寶趕開，開始調用起了攝像頭。

我則是自己盛了一杯茶水，出門去了天台。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復相逢。”

原來是白居易的，京城米貴，白居不易。真是傷心人念傷心詩，殘月夜葬夜中人。我靠在天台的欄杆上，聞着各種糞便的臭味，都沒有我臭。天颱風大，十萬八千裡外都應該聞得到我的臭味。

我將茶水高舉敬這偉大的自然一杯。周邦彥的蘇幕遮又在我腦海中浮現。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看似居家實未歸，風塵老病顏色催。

已知古往今來是，淚看三桂寧遠門。

算了，關我屁事，回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