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雞的章節
蕭非再次睜開眼時,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他的身上,他已經穿上了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衣服上綉着他的編號,「102」!
看着房間裏的佈置,蕭非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明明記得房間裏沒有窗戶的,牆體也是黑色的,怎麼一覺醒來就變了樣?
而且,他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來時晨光正好,他在漆黑的一百零二號病房陷入了沉睡,便沒了知覺,衣服被誰換了都不知道。
不過並沒有想像中的驚慌,蕭非平淡至極的起身,拉開半掩的白色窗帘,第二晨光精神病院內部的模樣映入他的眼帘。
這是他夢想中的農家莊園,湖澤、田土、草木、蔬果、牛馬、貓狗應有盡有,穿着病號服的人們緩步穿梭在其中,一切和諧又安逸、自然又親近。
蕭非迷惑了,這裏是精神病院?哪怕十二歲的他也知道,醫院不是這個樣子的,精神病醫院更不可能是這個樣子的!
除了病號服,他完全看不出來這裏是醫院。
「孩子,你會在這裏住六年,六年後你會離開這裏的。」
老院長不知何時出現在蕭非身旁,像是說著對他的安排,說完就一瘸一拐的離開了,蕭非看到了老院長衣服上繡的編號「0」!
就這樣吧,反正他也無處可去,就在這裏待六年吧。
蕭非突然無所謂的想着,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離開醫院還能去哪裏,去幹什麼。
於是乎,蕭非開始了他在龍市第二晨光精神病院的六年生活,無聊又不無趣,孤獨又不寂寞,頹廢又不擺爛,迷茫又不疑惑。
「一百零二號,你在幹什麼?」
一個穿着病號服綉着「101」的羊角辮小女孩兒突然跑到蕭非的身後。
蕭非沒有理會她,這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有些嚴重的幻想症,簡單描述一下就是一個清醒的夢遊症患者,夢幻與現實在她眼裏和諧統一,不分彼此。
最恐怖的一次,一百零一號小姑娘站在他面前用刀殺他,嘴裏還一本正經的說道「一百零二號原來你是怪物啊,我是正義的超人,我要殺了你」,說完就砍了上來,他轉身就跑。
他邊跑邊呼救,可是沒有人理會他,其他人似乎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不理會外面的一切!
最後他跑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小姑娘才不甘的退去,他倒在床上心有餘悸,那個晚上他又失眠了。
慢慢的,他也發現了一個規律,其他人白天都很正常,一到晚上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出來。
比如,九十號房間的是一個絕美婦人,一到晚上就開始在房間裏自言自語,什麼「你看我裙子好不好看啊」,「你看我項鏈好不好看啊」,「你看我手好不好看啊」等等。
蕭非偷偷看過一次之後再沒有去看,每次路過九十號房間的時候他都加快腳步,生怕走慢了恰好遇上出門的絕美婦人。
只要被她碰到了,她就會問「你看我好看嗎?」
不夠一百遍,她不會放人,真的是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喋喋不休,恐怖無比。
蕭非覺得第二晨光精神病院裏面最正常的人就是他自己了,除了老院長之外。
老院長最為正常,甚至像是個哲學家,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世間至理,
蕭非最喜歡跟老院長待在一起,因為只有跟老院長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寧的時候,其他人絕不會打擾,不論白天還是晚上!
待在第二晨光精神病院的第四個年頭,蕭非拿到了父母留下的遺產,他買了一個電腦、一個手機、辦了一張卡。
他終究是要離開這座精神病院的,心智逐漸成熟的他知道,除非他一輩子待在這裏,或者立刻去死,然而這兩個選擇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必須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子!
待在第二晨光精神病院的第六個年頭,十八歲成人的蕭非終於要離開這座詭異的精神病院,他六年來表現得積極且正常,最終取得了醫院證明,證明他已經康復,給正常人別無二致。
十八歲的蕭非一米七的個頭,留着遮眼的半長發,穿着白色體桖衫、藍色牛仔褲和黑色運動鞋,除了看起來不太健康的淺白色皮膚以外,樣貌平平無奇,身材還算健碩。
他背着黑色的單肩背包推開了醫院的大門,刺眼陽光的透過門縫照在了他身上,有些清寒。
大門緩緩關閉,蕭非站在醫院門口,站在陽光里,一時間有些幻滅,分不清所見是真實還是虛幻。
六年時間,他控制不住的睜開眼睛去看那個新的世界,又不受控制的閉上眼睛重新注視他熟悉的舊世界,如此循環往替,以至於他都分不清到底哪個世界才是真的,或者一切都是他做夢幻想出來了,而爸爸媽媽妹妹都還活着,可是他卻找不到。
新舊世界的交替,真實和虛幻的轉換差點把他逼瘋了,他有段時間真的以為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不然為什麼會在一座精神病院裏活得如此的自然貼切,毫無違和。
直到他曾無意間聽到了老院長在零號房間裏的自言自語,「希望、自由、夢想、歸宿,世間唯一一束救贖的光明,你在哪裏?」
蕭非站在醫院門口茫然四顧,離開了這座看似醫院實則牢籠的第二晨光精神病院,他又該何去何從,希望、夢想、歸宿他都沒有,就連自由他似乎也沒有,除了活着,除了身後的背包,他什麼也沒有!
他已經被人遺忘了。
帶着無盡的迷茫,蕭非漸行漸遠,離開了第二晨光精神病院,路過山林、路過郊野、路過稻田、路過馬路,他跌跌撞撞的走着。
而在他離開第二晨光精神病院的時候,老院長拄着拐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他的背影,越發渾濁的老眼似乎已經看不清東西了。
只有一句近乎呢喃的低語——「孩子,歡迎回家!」
老院長身後閃過密密麻麻的身影,無比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