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第40章 第 40 章

是在第六天的時候,深更半夜,梁川帶着陳小么回了家。

村戶人家都歇息的早,尤其如今天氣愈發的冷了,田裏活兒清閑了些,都是一天兩頓飯,到了下午日頭看着快落的時候就吃頓稀的,然後再消消食,就差不多洗了睡下了。

到了這個時辰,村子裏更是黑漆漆的一片,哪哪都熄了燈了。

梁家院子裏頭,卻還隱隱的有些光亮。

梁川背着人一路下了山,沒怎麼停留,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到了院子門口。

一推,院門壓根兒沒拴上。

徑直走了進去。

梁老漢正在廊下蹲着抽旱煙,半邊胳膊吊著,眉頭鎖出個深深的紋路,一瞧就心煩的很。

梁川叫了聲爹。

梁老漢手上煙灰一抖,看了過來。這一瞧,煙杆子都掉了,叫了聲,「川兒!」

梁小妹不知道啥時候也跑出來了。

小女娃娃瞧見黑不溜秋的夜幕里,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還挺遠的,但看身形,隱約能辨認出是梁川,但背上的那人細胳膊細腿,鐵定就是她嫂子。

梁小妹認她嫂子認的那是准準的。

「嫂子!」梁小妹尖聲叫道。

劉美花聽着聲兒,也忙抄着掃帚跑了出去。

一屋子的人霎時是全圍了上去。

這是都還沒睡呢。

等看清了那倆人身上啥樣,又都嚇了一大跳。

陳小么也就罷了,趴在梁川背上像是迷迷糊糊的還沒睡醒,可梁川,那渾身上下可就狼狽的很了。

別的不提,幾天過去,這下巴上的青茬兒都冒出了新的一截。

衣服也亂七八糟的,看着像是在啥地方漚的都餿了,眼窩深陷,眼睛裏頭紅血絲一根一根的。

梁川長這麼大快二十了,梁老漢還沒見過兒子這麼狼狽的樣兒。

「這、這到底咋回事兒?」梁老漢手都是抖的,想拉下兒子胳膊瞧下,沒敢,「出啥事兒了,川兒啊?」

起先,老兩口是尋了好些天。

一直到那天,那姓江的大小夥子上了一回門,到了晚上又找過來了。

劉美花以為這到底還是尋麻煩來了,結果那大小夥子告訴二老,他瞧見梁川和陳小么了,人沒事,叫他們放心。

這才沒夜夜打油燈出去尋了。

但心裏還是提着。

這究竟是出了啥事兒,叫兒子兒媳兩個大活人突然不見了不說,還好些天都沒個音信兒,回來還弄成這個樣子?

「沒事。」梁川終於開了口,聲音啞的跟摻了砂子似的,「沒出什麼事兒。」

「沒事兒咋弄成這個模樣?」梁老漢道,又往他身後看了眼,「么兒又是咋的了?」

梁川沒答話,直往屋裏頭去。

梁老漢跟着進去了。

劉美花則腿一軟,兩眼一翻,握着掃把桿兒,直挺挺的往後跌坐在了凳子上。

這是幾天來一直提着的那氣鬆了。

先別管出沒出啥事,人回來了就好說。

梁川往裏屋去,先把陳小么背到炕上放了,緊接着又掀了帘子出來,準備去灶屋裏燒水。

梁老漢也跟着進了灶屋。

梁川也沒打油燈,灶屋裏頭黑燈瞎火的。

「川兒。」梁川把那洗澡的木桶翻了出來,在那洗洗刷刷,梁老漢就跟在他後頭,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咱家不惹事兒,但要真有啥,你也別自個兒扛,咱一起擔著。」

老梁家做人一向是本分老實,以前在水頭村就是,遷來上巧村后,更是愈發的老實巴交。

唯一出的一回事,就是在幾年前,梁川跟人打起來了。

但那回梁川雖說最後下手重了些,但一開始其實是佔着理的,也不是無緣無故就打人。

梁老漢知道兒子萬萬不是個會平白無故惹事的人。

但眼下看他這模樣,怎麼看,怎麼像是攤上了什麼大事。

梁老漢就怕兒子在外頭挨了什麼有權有勢的人欺負,自己咬着牙吃了虧扛了,又半點不給家裏說。

梁川洗洗刷刷的動作一頓。

好半晌,他提着那木桶站起了身,跟梁老漢說:「真沒什麼事兒,爹。」

「沒人尋麻煩,我和小么,也都沒傷着。」梁川頓了頓,道,「其他的,往後再慢慢跟您說。」

梁老漢長出一口氣,也不多問了,連連點頭,說了好幾句「那就好」。

-

多的話,梁川半句沒說。不是不願說,實是怕嚇着爹娘。

江湛說的那些話,雖是太過驚世駭俗,但如果仔細一琢磨仔,的確是一解他數月來的一些疑惑。

但梁川能覺得那些東西沒錯兒,能信江湛,是因為他自個兒就是「那類人」。

可要真按江湛說的,那兩村除了他倆,就再沒這類人了。

這話要說出去,還有誰能信?還不都覺得他說胡話。

自然是沒法子原樣解釋給梁老漢他們聽的。

老兩口大字不識一個,都沒見過什麼世面。

這麼多年來,梁老漢本就最不愛聽人家說梁川有瘋病的事兒,這麼一個悶葫蘆似的老漢,還多少有些窩囊,唯獨這個,回回一聽,回回要發火。

要讓老兩口曉得,兒子兒媳還真不是啥「一般人」,而這個「不一般」,還真是會發病的那種不一般,那不等外人嚼舌頭,自己屋裏就先要嚇死。

再說了,梁川自個兒,也不算是完全的鬧明白了這回事。

左右得尋個空當,再去問問江湛。

總之是除了保證真沒攤上啥大事,其他的啥都瞞着了。

-

自打梁川和陳小么回來了,梁家是上上下下鬆快了不少。

這事兒源頭本就是為著陳小么突然發了高熱,如今看陳小么,高熱褪了,整個個人精神頭也還成。

多少也都放了心。

不過也是奇了,俗話說病去如抽絲,這一般人生場大病,完了不說被折騰的沒個人樣兒了,但怎麼著看着也會比生病前憔悴些。

但陳小么倒是還好。

雖是看着瘦了些,但這小臉蛋粉粉潤潤的,像是比發病前又嫩上些許,掐一把跟能掐出水來似的。

梁小妹圍在炕邊跟陳小么小聲說話。

隔天,梁老漢又去了田裏。

梁川沒跟着一起去,留在屋裏跟陳小么一塊兒獃著。

梁田去學堂了,梁川也起了個大早,先幫着把屋裏里裡外外收拾了,撿着能幫忙乾的活兒都幹了,又去灶屋裏倒騰爐子,做起了飯。

劉美花抱着裝衣服的盆兒從河邊回來的時候,遠遠的瞧見自家院子裏的炊煙,恍惚還以為屋裏遭賊了。

兩步進了灶屋一瞧,見到一個大高個兒拿着鍋鏟在灶前面獃著,除了鬆口氣,又是一陣恍惚。

繼子長這麼大,進灶屋的次數,算上今天,滿打滿算的是兩回。

頭回是剛成親第二天。按村裡規矩,新婦得給一家人做早飯的,反正也不知道夫夫倆晚上是幹了啥,那天陳小么沒能起來,倒是繼子起來給做了。

第二回就是今天了。

劉美花站在門口,探頭瞧了會兒,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啥也沒說,去櫥櫃裏摸了幾個蛋過來,擱在灶台邊上。

這是雞籠里的老母雞下的蛋,劉美花每天去摸一回,都給攢着了。

「燉幾個蛋給么兒補補。」劉美花說。

說完,也沒繼續在灶屋裏礙事,到堂屋裏去了。

那天一整天的飯,都是梁川在做。

煮粥,蒸蛋,小白菜燉豆腐燉的軟爛,都是好克化的東西。

陳小么一天沒從裏屋出來過。

到了晚上,一家人洗洗睡了。

梁川燒了熱水,把那木桶原樣洗刷一遍,拎進了屋。

白騰騰的熱汽兒氤氳了滿個屋子,梁川伸手探了探水溫,就去抱陳小么。

陳小么原本正低着腦袋,瞅着梁川又是倒水又是收拾那木桶的,結果這會兒梁川上了炕,要來倒騰他,他又立馬把腦袋別過去了。

他還是不跟梁川說話,也不跟梁川笑,半點兒好臉色都沒有。

陳小么這個樣子,已經好些天了。

這是還惦記着那幾天的事兒呢。

雖說起先是他自己求的,可後面幾天的梁川,真就跟頭野獸似的,不管陳小么再怎麼說不要了,怎麼哭喊,愣是不停。

那幾晚上,梁川的模樣,嚇人的厲害,像要把小么活活給嚼碎吞了。

陳小么就是心裏有點點說不出的委屈,還怕着呢。

媳婦兒說啥也不願搭理自己了,梁川也沒啥話說。

畢竟畜生事兒是他自己乾的,也賴不了不是。

只能先把人一剝,開始給他洗。

原本一身嫩筍似的皮肉,如今,上頭青青紫紫的印兒卻不少。

這還是好了許多的,往前數幾天,那模樣更加凄慘。

梁川一直到第六天才把人帶回來,一個是怕陳小么那高熱反覆,另一個就是怕陳小么的樣子嚇着爹娘。

梁川拿布巾沾了些熱水,小心的繞過一些按着會疼的地方,給他身上擦了一遍。

被溫溫熱熱的水捂着十分舒服,等梁川擦完了開始擰布巾子了,陳小么就手腳並用的往炕里爬。

打算趁着這個熱乎勁兒窩着睡去,不想理梁川了。

結果還沒爬出一半呢,又被攔腰抱了回來。

梁川把他擺成個規規矩矩的姿勢,讓他坐在炕上,身上給披了厚實的大布巾子,又蹲下身去,捉了他腳丫子出來浸在木桶里。

一雙白生生的嫩腳丫子,不比梁川手掌大,梁川一個一個的捏過去,把那圓潤的腳指頭縫縫都細緻的洗過。

陳小么先是被捏的有些癢,忍不住輕輕掙了兩下。但梁川一點兒沒用力,陳小么這麼一掙,腳丫子就從桶里掀起一小片水,全數澆在梁川身上。

梁川也沒往後頭躲。

像是被濺了半身水,也沒半點兒脾氣。

小么可不是啥嬌縱的性子,雖是在鬧情緒,但也沒想故意折騰自己男人,澆了這點兒水,覺出自個兒鬧騰過了,跟着就立馬乖覺了。再往後去,就一點兒沒動彈,乖乖的給人捏着洗。

趁着梁川低頭給他洗腳丫子的空當,陳小么悄摸觀察他了一陣。

那些個晚上力氣大的嚇死人的漢子,這會兒倒是蹲在地上,輕輕柔柔的給他洗腳了。

勁兒放的輕輕的,恐怕連只蚊子也拍不死呢。

現在又曉得疼小么啦。

梁川洗完了腳丫子,拿布巾擦了,一抬頭,見着的就是陳小么這幅神情。

少年眼睛裏仍舊隱隱的有些情緒,小嘴兒也微微撅着,看起來,能掛個不重的油壺。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就在梁川想張口的時候,陳小么把頭一扭,把小腿從梁川懷裏□□,一溜煙的鑽進了炕上,留個後腦勺朝着他。

梁川就閉了嘴。開始給自己洗澡。

他拾掇起自己那就迅速許多,沒過多久,便滅了油燈,上炕。

剛要挨過去,陳小么伸過來一隻手。

那隻手軟綿綿的在被子裏鑽了一陣,最後停下,正停在梁川下腹前頭。

「……」

陳小么吸了吸鼻子,側過臉,給梁川說:「這麼遠。」

「……」

梁川悶聲應了句,就着他手指頭比的距離,在他身側睡下。

其實陳小么手也沒多大。大拇指跟食指張開到最大,也不過幾寸。

梁川還能說啥。

那病好了以後,這些天,他在陳小么這,就都是這個待遇。

陳小么防他跟防洪水猛獸似的。

挨倒是能挨着睡,但還要隔着個一點點遠。

太近了不行。遠了更不行。

不過好歹還是有些進步,像是昨天是兩根手指頭那麼寬,今天就成了一根。

是以就算隔着這麼點兒距離,也能嗅到少年身上的香味兒。

裏頭還是混雜着他的氣味。

那氣味兒聞着教人沉迷,梁川睜着眼睛嗅了幾口,但啥也沒做。只慢慢的等陳小么睡熟了,一胳膊又把人摟進了懷裏。

這才閉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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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家的俏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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