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詛咒
鬼舞辻無慘步步緊逼,不依不饒。
你死死咬着下嘴唇。
身體不受控觳觫戰慄。
微微打着卷的黑髮長發,宛若無處不在的藤蔓,死死纏繞你柔韌修長的四肢,強迫你毫不保留敞開身體,暴露在避不可避的劇烈情潮中……
「羽衣。」
他似乎終於心滿意足。
寬容大量抽出手,手指卻沒有停下作亂的腳步。
滾燙潮濕的手指,順着你緊繃的腰肢緩慢摩挲,所到之處頓時激起陣陣令人頭暈目眩的顫慄,「你說……現在究竟是誰不行?」
你很想笑話他。
只是拾人牙慧,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不像你……
不屑的冷哼還沒來得發出,你就驚恐感知到,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正無視你的抗拒,一點點向上摩挲,眼見就掠過鎖骨,來到下頜,開始向著被你咬得紅腫的唇瓣試探。
你心中掀起驚天駭浪。
拚命仰起頸子,極力躲避他的觸碰。
明知道他應該只是故意嚇你,可心臟還是不受控制悸如擂鼓。
你根本不敢張嘴。
唯恐自己一開口,他就把手指伸入你嘴裏。
……玩得太大了。
……太挑戰淳樸打工人的接受能力了。
你震怒又憋屈。
不自覺氣紅了眼圈。
如果不是實在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兒,你絕對要一口咬掉他胡作非為的手指頭!
得不到答案,鬼舞辻無慘根本不準備停下來。
眼見他的手就要觸碰到你唇瓣的時候,你終於再也忍不住,手指在他胳膊上留下道道血口子,崩潰大喊:「無慘,***真是有病!」
「有病?」
「你是覺得不夠嗎?」
他貼在你頸邊輕聲耳語,惡劣的腔調滿是意有所指的暗示,「還是說,你更喜歡直接的助興方式?……既然如此,咱們就換一種……算起來,這種方式還是你教我。」
你沒反應過來。
就被他一隻手牢牢攫獲你的頸子,不給你反抗的機會,就從後方毫不客氣抵入,同時尖利的牙齒也狠狠咬住你白皙柔潤的頸部肌膚。
你吃痛。
瞬間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shif!
去死啊,學人精!
……
……
素來不行的男人,一旦行了,就非常容易沒點逼數。
就像現在的鬼舞辻無慘。
他非常認真地想要一雪前恥。
你呼吸凌亂,胸脯劇烈起伏。
完全是被氣得。
忍着一刀捅死他的念頭,握住他亂來的手,強行摁在你已經顯懷的肚子上。
平日裏安靜乖巧的胎兒,此時非常配合地動了動。
這下,都不需要你多說什麼,鬼舞辻無慘就自覺停下了逞威風的動作。
……他至少還沒有喪心病狂到不顧忌自己的孩子。
你自嘲地想着。
可轉而想起他殺別人孩子,那叫一個順手,頓時又火大起來,當即屈起胳膊,手肘結結實實搗向他胸膛。
重獲自由后,你從他懷裏掙扎出來,攏好鬆散的衣裳,捂着肚子坐起身。
一抬眼,就瞧見鬼舞辻無慘已經坐在你對面,耷拉着張臉,微卷的黑色長發順着肌理流暢的身體垂落,梅紅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你腹部,一副見鬼的表情。
他臉色難看極了。
彷彿看見了什麼棘手的東西,在愁着怎麼搞死。
你頓悟。
是你太高看他了。
這***玩意兒有父愛,但不多。
你不高興。
雖然你一直猶豫不決究竟要不要生,以至於都把孩子拖這麼大了,但真的有人在你跟前表露對這孩子的嫌棄,你還是忍不住生氣。
鬼舞辻無慘咬牙切齒:「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生下來?」
你:「明年吧。」
他臉色稍微好轉。
你卻不願意他痛快。
彷彿想起什麼似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妙瞟他一眼,眸波流轉間,紅唇溢出期盼滿滿地喟嘆:「到那時,你肯定已經迎娶了新的妻子,說不定,還已經有新的孩子……啊,我們都將擁有美好又幸福的未來,真是太妙了!看在我們也曾是夫妻的份上,需要我現在就給你奉上新婚賀禮嗎?」
鬼舞辻無慘倏然仰起頭,目光瘮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笑眯眯:「自然是恭喜的意思。」
鬼舞辻無慘甩門而去。
大有老子以後再也不來的架勢。
你求之不得。
半點也不挽留。
躺回溫暖的被窩,你愜意地舒了口氣。
瞅着上方燭影搖曳的昏暗天棚,聽着寢殿外朔風掠過屋檐發出的呼呼聲,突然就覺得,生下這個孩子也不壞。
雖然他父親不靠譜,但產屋敷一族靠譜啊。
而且,你還有那麼多那麼多錢。
無論從哪方面考慮,都可以給予這孩子富足美好的未來。
這可是你做社畜打工人時,絕對無法擁有的優渥條件。
最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孩子。
這個世界不屬於你;
這具身體不屬於你;
就連你現在度過的人生,名義上也不屬於你。
可這個孩子是不一樣的。
你孕育他。
在血脈相連的十個月裏,你們之間不僅將締結前所未有的深刻聯繫,甚至,就連身體深處的靈魂,都將融匯彼此的氣息。
你是他的母親。
他是你的孩子。
他身體裏延續不僅是這具身體的血脈,更有着你一部分靈魂。
他將是你天然的錨點。
即使往後天大地大,你將不再是個流落異鄉的過客,也不再是個心無所歸的羈旅人,更不再是個南柯一生的空夢者。
你將得到安心。
你將真正活在這個世上。
所以,你想生下這個孩子。
即使這個想法有點自私,你偶爾也想任性一回。
你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了。
可夜深人靜的時候,你還是會擔憂地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雖說你已經跟鬼舞辻無慘切緣,但從產屋敷一族的慘劇來看,你覺得自己很難逃出生天。
你也想過換個孩子生。
生誰的孩子不是生的?
為什麼非要自討苦處,去生產屋敷家的孩子?
可你想起事事都愛跟你計較,半點男德都不守的鬼舞辻無慘,總覺得他完全不會像你祝福他一樣來祝福你,相反的,他很有可能把你們一家都吃了。
但詛咒又着實厲害。
產屋敷一族都因為這個詛咒幾乎絕嗣。
即使通過跟神官一族的女孩子結為連理,延續了後代生命,但也沒有一個人能活過三十歲。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將會承受這樣悲慘的命運,你就焦慮地寢食難安。
不僅身體肉眼可見地消瘦下來,甚至還開始大把大把掉頭髮。
於是——
你就更焦慮了。
逼不得已,你叫出嬌嬌,讓它趕緊用
神奇的量子力學想想辦法。
可它支支吾吾,一句可靠的話都給不了你。
至於其他的幫助,就更不要說了。
屁用沒有!
也許是你厭棄的眼神太明顯了。
「我只是個剛出生不久的系統,自身功能本就在開發實驗當中,結果,一出場就遭遇了天災大魔王,他把除了你之外的所有玩家都搞死了。我現在已經很悲慘地處於半關未關的狀態,功能別說開發完善了,能正常使用的都沒有幾個。」
「幫不上你的忙,我也很痛苦的。」
「我本身就夠自責了,你怎麼還能怪我?」
「嗚,我只是個柔弱無助又可憐的系統啊,你怎麼就不能像心疼夕顏一樣疼疼我呢?明明是我先遇見你,你卻總是厚此薄彼,即使我只是個系統,也是會傷心啊!」
你心神一震。
羞愧地低下頭,認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分。
不知過了過久。
你終於想通,抬起頭。
在嬌嬌非常人性化的期待中,你沖它伸出手,言簡意賅:「滾。」
嬌嬌:「!!!」
嬌嬌哭得慘烈無比。
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你只覺得自己又被沒用的嬌嬌氣掉了一把頭髮,心疼地想哭。
女房們以為你年紀小,沒經過事兒,對生孩子有天然的恐懼,才會這般輾轉反側,紛紛獻計獻策,說可以請高僧來山莊誦經禱祝,絕對能防止鬼怪作祟,妨礙生產。
你拒絕了。
你不太喜歡外人住在自己家裏。
女房們又提議,可以趁着新年將近,去附近有名的寺廟神社參拜布施,順帶散散心。
你興緻不高。
不過,在想起這個詛咒似乎只落在男孩身上后,從來不信神拜佛的你,也開始常去寺廟神社參籠與局。
有的時候,還會遣使者拿布施前往誦經的各寺供奉。
雖然有點臨時抱佛腳的意思,但你的禮數到了。
所以,你提出請一尊神明分相去家裏供奉。
給出的理由是:孕相越來越重,出行逐漸艱難,可你不想停下侍佛禮神的腳步。
宮司眼神慈愛。
感於你的虔誠和仗義疏財,特意給你挑了件最靈驗的。
據說是有由德高望重的修行者開的光,絕對能保佑你心想事成。
你接過。
恭恭敬敬道了謝。
……祂最好靈驗。
不然,你得不到庇護是小,祂一定會化成青煙。
只收錢不辦事的神明,就像不守男德的男人,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回到家。
你將木雕神像擺在神龕,再一次鄭重表達了自己想生女兒的意願,之後就不怎麼管了,後續都是由女房們侍奉。
新雪初霽。
站在廊檐下,你眺望着庭院中潔白的雪景,手指捏出晶瑩可愛的雪人,耳邊忽然聽到響遏行雲的一百零八聲鐘響,正從靜寂遠山中悠悠傳出。
你愣了一下。
旋即反應過來,過年了。
之後,春天來得令人措手不及。
庭院的積雪開始融化,一冬不見的黑色土地尚未完全露出,就有明黃色的迎春花從冰雪覆蓋的枯草叢中鑽出來,宣告着早春的降臨。
池塘漲滿了水。
蟾蜍青蛙的叫聲此起彼伏。
你身子越來越重。
人也開始變得懶洋洋沒精神。
沒辦法。
這具身體太年輕。
跟你
飽經社會毒打的社畜打工人身體沒法比。
你坐在簀子沿。
眸光越過廊檐,可以直接眺望到天空中飄着的風箏。
那是常來玩的孩子們放的。
沒有大人妨礙,他們肆意奔跑於不遠處和緩的山坡上,拽曳着風箏,笑鬧着看誰放的高。
孩子們單純又懂事。
有什麼好玩的都想分享給你。
本來他們是想邀請你一起去的,只是被你拒絕了。
你精神不濟,去了只會給他們添亂。
而且,看風箏也不一定非要從近處看,離遠了也有遠了的趣味。
他們除了在風天放風箏,還會從高處的樹杈上取下來鳥蛋,送給你品嘗。
孩子們眼睛亮晶晶的:「您放心,我們沒有一窩掏絕,您之前的提醒,我們都記得。」
你笑着搖搖頭:「我並非不是擔心鳥兒。只是爬樹太危險了,你們偶爾玩玩就罷了,如果是為了送東西給我,完全沒必要。」
「你們要真的想為我做點什麼,倒不如去釣釣魚吧。」
「不需要下水,只要跟着侍衛一起蹲守小溪邊就行。」
於是,你得到了很多小魚小蝦。
小魚被裏梅做成可口的烤魚。
至於蝦米,則全被被炸制酥脆,大家一起分享。
吃着焦香清脆的炸蝦,你突然想起來有種非常好吃的面。
——六蝦面。
一種費時、費命又費錢的面。
聽你講述了一遍大概過程后,里梅面色一如既往平靜。
彷彿你並不是點了六蝦面,而是放六隻蝦的普通面
她從容不迫地告訴你:「依照夫人的說法,六蝦面做起來也不難,只是做面需要的蝦料,現在這個季節比較難獲取,還需要等到五月份,那時候正是河蝦成熟的時候,吃起來口感最好。」
你盤算了一下。
吃這面的時候,你應該差不多就把孩子生下來。
完全可以當獎勵犒勞犒勞自己。
在這種欣喜的期待中,你終於迎來了臨產。
生產的痛苦遠超你的想像。
彷彿整個人都要被撕裂,你根本無法忍受。
意識漸漸模糊,大腦也不復清明。
在昏厥之前,腦海里陡然閃過一道靈光,你驟然想起之前一直被自己忽視的非常重要的問題:
生產可是會死人的!
哪怕是在現代科技的加持下,孕婦也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死亡。
放在醫術基本靠猜,在距離現代千年之久的平安時代,你不管遇到什麼問題,都不可能得到任何幫助。
也就是說,你有非常大的幾率成為那不幸的萬分之一。
你不知道疼昏過去幾次。
等你再一次被藥力激醒,就看見女房們都圍在你身邊,六神無主地悲戚慟哭,而那個曾經笑着向你保證一定不會有事的產婆,此時更是頭抵着地板,身體觳觫,根本不敢看你。
你恍惚明白了什麼。
心頭澀然。
看來自己的擔憂要成真了。
「夫人,請您再撐撐。」
女房們握住你的手,淚水潸潸寬慰你:「您別怕,已經着人去產屋敷本家尋求更可靠的產婆,很快就會好的……」
「會沒事的,您肯定會沒事的。」
說道最後,她們幾乎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
你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可也許是身體真的太疼了,你並沒有太過恐懼,反而有點「啊,果然如此」的釋然。
甚至,還很想安慰她們。
難產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
就算你不幸難產死掉了,她們也沒必要太過悲傷,只管拿着你餘下的錢,各自生活去。
可身體實在太疼了。
你連痙攣顫抖的力氣都沒有,就更不要說張嘴發聲了。
不多時,產房外傳來急促腳步踩在地板上發出的咯吱咯吱響。
女房們喜極而泣:「來了來了!」
她們跌跌撞撞迎出去,卻在一陣爭吵后,爆發出悲慟氣憤的哭聲。
「無慘公子不見你們,你們就回來?!」
……
……
日影西斜。
產房內外都被薄暮籠罩。
濃深的晚霞從白綾面的屏風透出暗紅色的光。
你感覺到自己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與悲痛欲絕的女房們不同,你已經非常平靜地接受了自己很快就要死去的事實,甚至,還有精神胡思亂想了。
難產啊。
應該也能算種難得的經歷吧。
畢竟是萬分之一的幾率呢,一般人根本擁有不了。
你又尋思了一下。
覺得自己還是有點虧的。
好不容易才賺了那麼多錢,結果錢沒花了,人就沒了。
真是死了都闔不上眼!
可轉念再一想,這個結局也算不上太差。
你孕育了孩子。
最後,也跟他一起死去,再不分離。
倒也算不上虧欠。
至於原身,你應該也對得住了。
你也不是故意難產。
而且,你也算用親身經歷給她提了個醒。
如果只是想平平安安地活着,沒做好身處鬼門關的準備,就千萬不要生孩子——不幸是有概率,可一旦落在個體身上,就註定是百分之百。
在意識陷入黑暗之際,你隱約想到了嬌嬌。
它是真的愛摸魚。
直到現在,它都沒發現你要死了。
你並不期望它能扭轉乾坤。
依着它那沒用的樣子,就算髮現了又能幫你什麼呢?
頂多就是嚎啕着自己不想死,然後跟你死一塊。
這麼一想,你忍不住笑了。
它還是多摸摸魚罷。
也免得你都要死了,還要被它吵得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