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正文第80章
諸伏景光啟程,被推着被迫暫時遠離這個國家,同時也離開那些紛爭動亂。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在暗中洶湧地翻滾,卻濺不起一點浪花。
相對的,另一邊被叫去BOSS那邊的三月彌生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的那麼緊張。
雖然他已經很多年沒犯過事了,要說上次,還是他離“家”出走的時候,一把火順便把實驗室和資料都燒得乾乾淨淨。
也就像在學校里和同學掐架結果被叫家長的程度吧,這事他熟,畢竟他曾經屬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種熊孩子,曾經BOSS放任縱容他的後果就是失去了一整個核心實驗室的精英和資料。
三月彌生在進門之前就收到諸伏景光啟程離開的消息,對他們來講,已經沒有後顧之憂了。
也許還應該照顧一下情緒不正常的波本和行為不正常的萊伊?
這麼多年了,他們把BOSS忽悠瘸的事情,掰着手指都數不清楚,只要BOSS沒有殺掉三月彌生的意思,就算是有處罰,也不過是一點小問題。
不得不說,BOSS老了,再強大的人最後都要在時間的力量面前認輸。年邁的烏鴉已經逐漸掌握不了自己手裏的力量了,陰奉陽違的事情組織里都已經不知道發生多少起了。
內鬥,衝突愈發激烈,誰都以為BOSS年邁到死期將至,開始準備瓜分這塊大蛋糕,但是……
離BOSS更近位置的內部人員都是知道的,BOSS衰老的不是軀殼,而是被人們稱為“靈魂”的那一部分零件。恐懼着即將到來的死亡,並因為這份恐懼陷入瘋狂。
哪怕最後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對死亡的恐懼也不曾消退,反而是越發的瘋狂了。恐怕連BOSS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原來是什麼模樣了。
這塊“大蛋糕”是劇毒,吃下去的人不是死就是瘋。
“BOSS。”暫時換回自己原本身份的三月彌生垂下眼睫,做出順從的模樣。
八月偽裝成諸伏景光的模樣,臉上帶着似是非是的笑容,在進門的時候便走到BOSS近前去了,以表明這就是他的立場,或者說三月彌生劇本中,諸伏景光的立場。
“彌生。”許久沒人叫過的那個稱呼被叫出,卻沒有幾分親昵的意味,冷酷、冰冷,帶着幾分問責。
“是我給你的自由太過火了嗎?”沒有激揚的情緒,甚至算得上輕柔的語氣,卻平白給人幾分壓力,那聲音是年輕的,低沉優雅,彷彿音樂廳中緩緩演奏的大提琴。
三月彌生抿唇,終於抬頭正視上位者,眼神撞進一雙和他相似的血色眼瞳之中。
對方鴉羽般漆黑的髮絲落在肩頭,手指關節敲擊在椅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具看起來的還算是年輕的軀殼中是個年邁的靈魂。
“我不想干很久了……BOSS。”三月彌生回答道,但是這個解釋明顯不是對方想要聽到的。
敲擊聲立馬就停了。
偽裝成諸伏景光的八月背對着BOSS,隔着易容都隱約露出幾分詫異的神情。
你發什麼瘋?!
對方的的表情露出這個意思。
“這個位置可是你自己要求的。”BOSS沒有意料之中的暴怒,反而言辭之中帶上了幾分冰冷的笑意。
一瞬間,三月彌生覺得對方彷彿變回了記憶中那個已經模糊的影子。
他贏不了的人。
烏丸家的當家,曾經是他們的家人,然後才是欺騙者。
那樣子又像是和誰的模樣重合在一起。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漆黑的房間中,戴着紅圍巾的人轉過身來,只露出一邊鳶色的眼睛。
但他不記得了。
三月彌生垂眼不語,暫時沒有深究那些記憶碎片的打算。
“你既然不願意待在行動部……”BOSS又曲起手指敲了敲扶手,他們都有這種習慣,也不知道最開始是從誰那邊開始的。
“我不可能讓你去研究部門。”BOSS的聲音冷下來,“我可以原諒你,但是……你讓烏丸家半個世紀的努力成果付之一炬。”
“你明白你都做了什麼嗎?彌生。”對方咬了重音,尤其強調這個名字。
彌生,彌生,春來之際,草木彌生。
逆反時間,死者復蘇。
就像是深埋冬雪之下的草木破土而出。
“BOSS。”三月彌生臉上沒有恐懼,他不卑不亢地微微彎腰鞠躬,說道:“那個實驗的研究方向完全錯了,烏丸家半個世紀的研究結果,也不過是……”
“——無用之物。”三月彌生停頓了一下,選擇了一個更加委婉一些的說法。
沉默的上位者,對此並沒有反駁,也許對方並不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對方血紅的眼珠中隱約露出幾分三月彌生熟悉的眼神。
最後也不過是一聲嘆息,原本還是壓着怒火的人,像是突然釋然了,或者說是——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那你想要做什麼呢——彌生?”BOSS語氣中帶着幾分縱容。
三月彌生一時間有點恍惚,好像曾經也有誰這樣問過他。
【那你想要做什麼呢?】
【醫生、畫師、演奏者、美食家……】孩子的聲音把願望一股腦倒騰出來,最後敲定——【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
【那你走吧,現在就走。我不攔你。】一聲嘆息,催促他趕緊離開,在瘋狂淹沒對方理智之前。
【你不走嗎?】
【我走不了。我不年輕了……比我更年邁的老傢伙也要醒了。】年輕人說著移動棋子。
【那你呢?】年幼的孩子詢問着,皺着眉落下棋子。
【我?】對方像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我做個好夢。】夕陽在黑色的眼瞳中也熠熠生輝,定下勝負的最後的一枚棋子落下。
【走不了,你也走不了。】對方搖搖頭,像是想到了什麼。
因為……
“潘多拉。”
“什麼。”BOSS一時間沒聽清楚三月彌生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我是說。現在的重心應該放到追查丟失的‘潘多拉’上,拿回……”
“這個你不用擔心。”BOSS打斷三月彌生的話。
三月彌生愣了一下閉上嘴,眼神深深。
潘多拉是烏丸家最終目的必不可缺的一環,潘多拉丟失,組織卻不急着追尋……也就是說BOSS手中還有其他的母本或者能夠媲美母本的樣本。
“你才是應該解釋一下,知道蘇格蘭是公安卻隱瞞不報這件事。”話中的憤怒又捲土重來,剛剛的幾分溫柔彷彿是錯覺一樣。
三月彌生看了八月一眼,語氣平平,“蘇格蘭不是BOSS您的人嗎?”
“你先前就知道?”BOSS詢問道。
三月彌生當然不能說自己知道,雖然這事他當時幾乎是當著BOSS的面乾的,把諸伏家的名字加入名單。
組織里BOSS最信得過的那一匹人幾乎都是組織里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家族成員,屬於那種太爺爺輩說不定就是組織里的人的那種。
至少要有兩代人都是組織成員,才可能進入核心。
所以不管組織里的卧底有多少,要滲透核心都是有難度的,畢竟就算卧底真能混進去,混個兩代,後輩的思維方式也和組織里養大的孩子差不多了。
定型的價值觀不亞於一場洗腦。
三月彌生是個例外,向來只有他影響別人的份。
他彷彿從有意識起就有一套自己的價值觀念,像是三觀已經定型的成年人,不再輕易因外物偏移。
他也許不夠堅定,但是他足夠偏執。
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比如他現在準備溫水煮“烏鴉”這點。
高波酒已經在旁邊站了一會了,他一句話也沒說,臉上帶着一種敷衍的看戲的表情。
最後的處罰結果是什麼,不用想也知道,也不過是精神控制那一類。
但是,洗腦誰?
三月彌生?
除了物理操作,其他因素幾乎不可能干預到三月彌生。但是BOSS不會用會損害三月彌生大腦的手段。
畢竟他的腦子金貴着,是烏丸家半個世紀以來最接近成功品的傑作了。
三月彌生還在思索,立志要把BOSS忽悠瘸。
脫離掌控,可能比知情不報,更讓BOSS生氣,至少對老烏鴉來說是這樣。
“我不知道。”三月彌生沉聲回答。
“那你這是包庇?當年在公安那邊過得太舒坦了?”BOSS又敲敲手指,“你來說,諸伏。”
“我勸過了他了,BOSS。”八月扮演的諸伏景光措不及防,但是他立馬就反應過來進入了表演狀態。
“但是他在意識到我是您這邊的人之後,蘇打酒的第一反應是試圖槍殺我。行為可疑。我有理由懷疑他和公安任舊有聯繫。”
八月半點不猶豫地直接扣帽子,多少帶了點私人恩怨。
“我沒有。”三月彌生狡辯,“我是看蘇格蘭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雖然我知道您掌控全局,就算是有卧底混進來,您也是知道的,但是既然您沒有讓琴酒處理掉,想必是還有用處?”
不,我不知道。
BOSS的眼神飄了一下,反駁不是,不反駁好像也不是。
三月彌生鬼話連篇張口就來,“您知道,公安那邊早就放棄我了。當時滿口冠冕堂皇的正義說辭,到頭來不還是把人當消耗品用。”
“你不是說……朋友。”BOSS因這一番爭吵開始遲疑,三月彌生和“蘇格蘭”之間的火藥味太重,看起來下一秒就互掐也不奇怪的樣子。
BOSS開始質疑起原先文件報告裏,三月彌生為了“朋友”答應公安回到組織潛入搜查,當無間道的事情。
“警校生活第一周就半夜試圖暗殺同期警校生,彌生閣下的確算是表現不錯。”八月陰陽怪氣地,嗓子裏發出諸伏景光的聲音。
多棒的品質啊。
三月彌生少有記仇的時候,因為一般有仇他當天就報了。
被嘲諷是紅眼睛兔子,體能廢物,這些都是次要的,當時他們剛回日本,三月彌生腦子壞得不輕了,記憶庫存一鍵清零,啥事都不記得。
整挺好,八月和如月以為,這樣三月彌生就能過正常人生活了,於是也沒和他多說什麼。
結果開學第一周,因為降谷零被嘲諷,三月彌生本性暴露,差點直接暗殺警校生,多虧當時隔壁公安學校的八月翻牆過來找三月彌生吃宵夜。
啥時候的事情?
三月彌生眨了眨眼,當事人表示根本沒有這種事情。
“看來你沒忘記組織的教導。”BOSS哼了一聲。
“當然BOSS,我是在這裏長大的。”三月彌生回答。
“你的葯換一換,一會去找朗姆拿吧。記得要吃。”貌似體貼的話里幾乎是明示了處罰。
不用腦子想都知道,這個換一換的葯,不會是治病的葯,更何況是找和高波酒不對付的“朗姆”拿。
“找朗姆?烏丸,我組裏什麼葯沒有?”高波酒插嘴道,他負責的就是藥物部,哪裏有藥物找別組要的理由。
“我想你知道理由?”BOSS抬眼,眼底有着幾分不耐煩,但是高波酒也是和烏丸家世世代代合作的家族之一代表,於是他又放柔了語氣。
“朗姆那邊的研究有進展,新葯的效果總歸好點。”
洗腦效果好點是吧?
三月彌生心中冷笑,但是面上卻不動聲色。
只要不是把青色彼岸花擱葯里,不管什麼葯的藥效對他來說都是有限的。
於是他假意順從。
至少,諸伏景光這件事看起來算是翻篇了,對方並沒有繼續深究的打算——本來區區一個公安潛入搜查官也不值得組織大動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