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正文第76章
是長生不老,又或者是死者復活,這都不是人類現在所能夠接受或者做到的事情。
但烏鴉從未放棄他的理想,這是理想而不是夢想。
“血液含量里異常成分達到46%。”
實驗室的配置是最好的,六月很快就拿到了諸伏景光的驗血報告。
“超過一半就無法挽回。”八月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不知道應該慶幸還是應該做出其他什麼表情。
“你為什麼還在這裏?”六月抬頭沖他大聲喊道,“BOSS在找你!你得去見他。”
“用這張臉?”八月皺眉。
“不,當然不。你用蘇格蘭的身份去見他。”三月彌生推門進來,鞋跟磕碰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的雙腿看起來已經行走無礙了。
“三月。”
“三月。”
六月和八月打了聲招呼,隨後三月和霜月對上了視線,誰也沒說話,霜月“嘖”了一聲之後認輸一樣首先移開了視線,而三月彌生像是確認了什麼一樣,他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我用蘇打酒的身份去見BOSS,八月用蘇格蘭的身份去。”三月彌生說著,披着黑斗篷的四月就從他身後鑽了出來,彷彿不太適應一次性集結這麼多“家人”,他連聲音都比平時小上一些,“易容的部分交給我。”
“你現在……用蘇打酒的身份回去?!”六月不贊同地說道,他微微提高了音量以此來反對三月彌生的決定,“BOSS正在氣頭上,你現在回去肯定是洗腦加上精神控制全套大禮包。”
“我不會被控制。”三月彌生對六月大驚小怪的行為有點不滿。
“是是是。”六月點頭,眉頭皺得死緊,“萩原出事那次,你也一起炸了。炸得多好啊,恰巧把腦子裏的晶片一起炸掉了。”
“你難道指望你的腦子還能夠完好無損地打開第二次嗎?而且你腦子裏少了點東西,那邊檢查一下。BOSS他能不知道嗎?”
“他知道也沒什麼啊。”三月彌生聳了聳肩膀。
“哈?!”
“白嫖組織技術的時候到了……”三月彌生滿不在乎地碎碎念。
“你明天還要上班,三月。”八月突然打斷道,“警視廳的班,三月警官。”
像是戳中了某種開關一樣,三月突然沉默了。
“哈,上班。”他像是嘲諷又像是在感嘆什麼一樣說道。
“不用擔心,回去的只會是三月彌生……不會是組織的……”
“再說當年本來就應該是我回來的,還不是某個傢伙自作主張……”三月涼颼颼地撇了八月一樣。
“你要是回來……你當年腦子……。而且‘我們’需要‘道標’進行行為和思想上的喬正,zero他們就挺合適的。”八月聳了聳肩說道,某種意義上也許他們交朋友的目的並不是很單純。
“捨己為人,奮不顧身?這種?”三月看着手術台上的諸伏景光,眼神里寫着“你看這合適嗎?”
“我要是學他們都不知道死幾次了。”三月彌生語調平平,聽不出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們再聊下去,等下我們就能夠直接歡迎新的家人加入了。”六月說道,“一般都是先從血液開始異變,完全入侵心臟之後,接着才是大腦。”
“壞消息,他心臟主動脈被打中了。好消息,異變剛好堵住了傷口,而且看情況——他適配度挺高的。”
“細胞活性上升,不停分裂擴散……”
“和癌細胞的原理一致……。”霜月翻了個白眼,插了一嘴。
“換血,換心臟,是最佳方案。”他在實驗室里待的足夠久,所以他知道這種情況下的最優解。
“你以為心臟是大白菜嗎?”六月吐槽道,“組織里的多少都帶點這些成分,外面找又要時間。”
“用他的啊。”
“用我的啊?”
三月和八月異口同聲。
兩人對視一眼之後,突然像是罐子裏炸開的爆竹一樣爭吵起來。
三月:“你以為你有幾顆心啊?!”
八月:“我是機器零件可以隨便拆嗎?”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用八月的血就夠了。”
突如其來的如月打斷這無意義的爭吵,他在霜月耳麥另一邊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所幸他本來就在來這裏的路上。
再說了,在BOSS下達追殺……也許還算不上追殺吧,畢竟BOSS要活的。
但是這種在頂頭上司大發雷霆的情況在他們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裏進行廢話連篇的交流。
三月彌生看過來,他眨了眨眼睛,什麼也沒有說。
但當年離開組織之後,如月就徹底和組織脫離關係了才是。
“你為什麼在這裏?!”八月問道,原本金盆洗手,‘退休’后本應該在院子裏擺弄些花花草草的傢伙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是我這邊的。”原本雙手抱胸的霜月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幾乎是帶着惡意似地開口說道,“如月會加入我這邊。”
“琴酒?”八月挑眉,顯得他現在這張帶着疤痕的臉看上去更加凶神惡煞了,“我該說還好不是朗姆嗎?”
“你怎麼對朗姆這麼大意見?”霜月側了側腦袋,他半長不短的頭髮被燈光一照看上去幾乎是透明的。
他對組織里琴酒以外的傢伙一視同仁,同樣的都想要幹掉,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幹掉他,高波酒下一步就可以準備篡BOSS的位置了。”八月比劃了一下。
“……高波酒到底是誰?”霜月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他之前在車子上就問過一次了,但是八月沒有告訴他,幻覺里的“遠川”又是一副謎語人的樣子。
霜月覺得他遲早有一天,要在組織的新人審核標準裏面加上一條——“謎語人和狗不錄用!”
他聽到遠川在敲桌子……不,應該說在敲實驗室的手術台了。
那傢伙更經常用小孩子的樣子出現。
“你去見過睦月了嗎?”三月彌生姑且先拋下“高波酒是誰”這個問題,他並沒有回答霜月的打算,而是優先向如月詢問道。
他對於如月出現在這裏這件事幾乎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但是誰也不知道他是早有預料還是單純的不在意。
“你管誰叫‘睦月’?!”知曉睦月早就算是“名存實亡”的八月猛地一轉頭,要不是六月拉着他,他看起來就要衝上去和三月打上一架,以此來糾正對方錯誤的說法。
“你在生什麼氣?”三月彌生問道,他看起來格外冷漠,目光漂移到還躺着的諸伏景光身上時,看起來才微微有了點情緒波動。
“把高波酒叫起來,BOSS正在氣頭上,需要他去說兩句。”三月彌生像是有點頭疼地扶着額頭晃了晃腦袋。
“所以……”霜月迷茫,這是他準備發問的第三次了,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令他煩躁,雖然他已經很久不和其他腦子一起行動了。
“你認識他的。”三月彌生終於回答道。
“什麼?”
“BOSS的親信,和烏丸家族聯合的那個家族。”
“誰?是那邊的話怎麼可能會幫我們……”霜月說著說著,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你已經解決……”
三月彌生微笑,那笑容令人背脊發涼。
“啊,只剩下一半了。”三月彌生掛着那種微笑的笑容回答,“剩下的一半,大概還有一半吧,我還沒有記起來具體的名單。”
“明年的長老會,你就可以看見場上坐着的有一半都是‘三月彌生’了。”八月翻了給白眼,給謎語人做了個翻譯。
“那你還演什麼,BOSS不就只是個空架子了?”霜月大為震撼,同時表示不理解。
“那是睦月,睦月的權限比我高。”三月彌生眼神沉沉。
“哦,你當年不在現場,所以不知道來着。”八月突然記起來什麼。
“睦月他是自願的。”八月補充說明道。
“什麼?自願什麼?”霜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自殺者不上天堂。”四月小聲念叨了一句,按着八月坐下來把易容材料往他臉上抹。
“哈?他自願把軀殼和腦子讓boss的……?他傻嗎?!”霜月幾乎要拍着桌子怒吼了。
“BOSS好歹養大了我們,不能恩將仇報。”三月彌生點點頭,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話。
“所以,一命還一命,這筆債我們還清楚了。”
死者是睦月。讓出大腦和軀殼,原本的“數據”被覆蓋抹消。
八月抬起頭說道,四月易容的速度很快,八月有小半張臉已經是諸伏景光的模樣了,看不出來破綻。
霜月的眼神難以置信,“BOSS養大我們?沒他我們怎麼會是這樣子?!”
“你難道忘記……”
“霜月!”如月猛地插嘴打斷道。
——遠川。
那個名字卡在霜月喉嚨里,他看到站在手術台旁邊的遠川對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對方搖了搖頭,於是霜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腦說了“不”,要他閉嘴,但他張開嘴,靈魂發出咆哮,實際上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出去。
他不記得,霜月自己也不記得。
遠川是誰?
是他們的“家人”?
但是十二席已滿沒有留出空位。
遠川的權限高於他們,甚至只要他想可以直接接管軀殼。
不受控制的感覺,就像是對着老烏鴉時他們只能被迫低頭一樣。
“還不是時候。”遠川躊躇了一下說道,現在只有霜月能夠看見他,能聽見。
別念出那個名字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霜月發現自己在本能地警告自己,遠川並沒有控制他,閉上嘴是他自己的行為。
別記起來!
腦子裏彷彿有聲音在撕心裂肺地喊叫。
他在恐懼。
恐懼那份記憶。
手幾乎是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覺得有刺骨的冰寒一直凍到骨頭裏。
他看見沒有腦子……不,應該說腦袋部分是紅黑色交纏迷霧的人影從遠川背後走出來。
“啊。”兩邊對上視線的時候雙方都愣了一下。
“你好像沒長高多少啊?”對方伸手比了比,像是兒童亂塗亂畫線條的“腦袋”發出成年男性的聲音。
“有好好吃飯嗎?別學八月挑食哦。”下一秒,那個聲音又變成了女人尖細的聲音。
霜月愣在那裏。
八月注意到了這點,已經畫好妝的他頂着張諸伏景光的臉湊過來,“你看見了什麼?”
八月知道霜月哪怕睜着眼睛也像是在夢裏一樣,看夢比看現實要來得清晰。
更早些年,霜月甚至無法區分出夢境和現實。
“這是高波酒。”霜月看見遠川如此介紹道。
高波酒帶着黑手套的手落在了霜月腦袋上,那並非實物,所以他連髮絲都沒有亂上分毫。
霜月感覺鼻子發酸,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個稱謂咬在他嘴裏,吐不出來,吞不下去。
終於在對方手掌落在自己腦袋上的時候,一切堅持都煙消雲散,要把那個稱呼咬碎了一般,那丁點聲音消失在他唇舌之間,聲帶終於顫抖着吐出音節——“老爹。”
“我們沒有那種東西。”三月彌生終於看過來,分毫也不動搖。
霜月想要冷笑,笑三月彌生聽到那個名字,記起什麼之後還能不能這麼堅持?
但是他笑不出來,連眼眶都開始發酸。
他分明是第一次見高波酒,霜月終於暫時剝開幻像的干擾,他透過變淡的幻覺看見那個現實中的高波酒,離他老遠老遠,完全是一張他不認識的臉。
“走吧,老爹。”三月彌生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令那頭漂亮柔順的頭髮捲曲起來,更像平時的八月一些。
他用那個稱呼叫着高波酒,但是那也只是一個稱呼。
“我就說拿鬧鐘備忘錄做人格模板很奇怪啊。”八月吐槽道。
“把智能鬧鐘叫‘老爹’你也很奇怪啊。”三月彌生回答道。
高波酒的內核就是這種東西。
像是小孩子的玩笑,像是長不大的童話。
但備忘錄上是死者姓名,鐘聲響起是葬禮悲鳴。
被叫做“鬧鐘”被叫做“備忘錄”又被叫做“老爹”的高波酒記得所有,但他也只是搖搖頭,什麼都沒有說。
畢竟他現在是“老爹”了。
由那位真正的老爹創作出來的“人工智能”,在經過多年的成長調試之後,甚至能夠擁有人類的複雜思維,以至於他有時候會露出如此複雜的表情。
他不能說,過於猛烈的悲傷會擊垮一個人的內心,而那孩子向來不是什麼堅強的人。
不然也不會早早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