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趕路途中,前一個小時商陸嘴裏還說個不停,東拐西拐的跟這幫年輕人打聽溫白玉。
見溫白玉沒有阻止,年輕人們也很健談的商陸問什麼他們就答什麼。
然而他們的配合併沒有什麼用,因為作為溫白玉的手下,他們對於這個老闆竟然是一問三不知的狀態。
問就是老闆有錢,雇了他們后還花錢請人給他們培訓,因為工資高獎金高,老闆又好說話,這幫大多出身貧窮的小夥子們很是信服溫白玉。
商陸不死心的還想多問,但很快他就沒有機會了。
倒不是溫白玉阻擾,主要是……他歇菜了。
一開始頭暈的時候,商陸沒當一回事,只以為自己太累了,直到一個殷勤幫他打傘的年輕人大呼小叫起來:
“陸哥,你臉怎麼這麼白,你額頭好多汗,嘴巴都是白的,你沒事吧?”
他的聲音在商陸耳中漸漸遙遠起來,四周的一切也都慢慢暗了下來,直到最後一片漆黑。
***
商陸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他最討厭的下雨天,雨太大了,雨聲讓人聽不清聲音,看不到前路,他不停地往前跑,後面有人在追。
——砰!
他摔了一跤,好像跌到了一個泥坑裏。
商陸渾身濕透,連忙要爬起來,一道巨大的閃電閃過,他看清了“泥坑”,那裏面竟然全都是鮮血。
又一道閃電,他看到了印在血水裏高高舉刀的身影。
商陸扭過頭,想要看清對方的樣貌,黑夜下,那高大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商陸努力的睜大眼想要看到對方的臉……
“商陸,商陸?大路?”
商陸猛地睜開眼,一睜眼就看到一張臉,他立刻拔下脖子上的項鏈猛地朝對方扎去。
正在呼喚他的溫白玉猝不及防,條件反射的揮手一擋,發出“嘶”的一聲。
正小心端着碗過來的大頭一下就急了,連忙放下碗小心查看溫白玉傷勢:
“陸哥你幹嘛!溫哥,沒事吧?甘華!快拿醫藥箱!!”
大頭說的話讓商陸清醒下來,他這才看清這裏哪裏是什麼雨夜,分明是在一片小樹林中,地上也沒有血水,只有一件墊子,他拿下額頭上的濕毛巾,望向捂着不停滴血手臂的溫白玉。
他連忙道歉:
“對不起,我做了個噩夢,沒反應過來。”
溫白玉苦笑了一下:“看來我在你夢裏是個壞人形象。”
他又對已經拿着醫藥箱跑過來的甘華道:“包紮一下就行了,傷口不深,不用浪費葯。”
見溫白玉的傷口果然不深,大頭這才放心下來,重新端起碗湊到商陸跟前:
“陸哥,喝葯,你說你怎麼做夢還打人呢,早知道我就不讓溫哥照顧你我自己來了,我反應快,你肯定打不着我。”
商陸:“我以前做夢也不這樣,可能今天受到驚嚇……唔!”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大頭灌了一碗的葯,被苦的整個臉都皺在了一起:“嘶!你這是在幫你們家溫哥報仇啊!嘶,苦死我了。”
大頭嘿嘿笑着從兜里掏出一顆糖遞給商陸:
“沒辦法,你中暑了嘛,喝的葯就是這麼苦的。”
商陸剝開糖紙將糖丟到嘴裏,甜味壓下苦味,他這才緩了一口氣,詫異道:“我中暑了?”
大頭他們這些用雙腳走的人沒中暑,他這個一路都被人背的中暑了?
“是啊。”大頭也很誠實的表示:“我們都沒中暑,陸哥你明明沒走幾步啊,你身體也太差了。”
商陸:“……我畢業之後是很少鍛煉身體,不過這一定是因為你們之前給我下藥的原因,降低免疫力了。”
大頭一臉“你要是覺得這麼說能讓你撿回來點面子那你就說吧”的表情。
“還好我們找到了草藥,要不然就只能給你吃從岐黃海那買的葯了,那葯實在是太貴了,只有危急時刻我們才會用,溫哥自己都捨不得用呢。”
商陸看向已經包紮好,正在遠處指揮眾人紮營的溫白玉:“看出來了。”
“岐黃海就是專門製藥的海門是吧?你們之前說那幾個海門都有擅長的東西,都是什麼啊?”
“我不剛要說陸哥你就暈過去了嗎?岐黃海製藥,琢玉海制武器,三紅海擅隱匿,渡厄海賣情報,琉璃海呢,就負責把琉璃賣出去,聽說幾千年前,五個海門就是這樣各司其職的。”
商陸:“你說幾千年前他們各司其職我信,現在各司其職?我可不信,就光是賣琉璃,現在其他海門真的願意讓琉璃海做嗎?”
大頭驚的睜大眼:“陸哥你神了啊,聽說其他幾家海門早就不願意把琉璃給琉璃海售賣了,琉璃海衰弱,和我們傘人也差不多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你不剛進來嗎?”
商陸拿毛巾擦額頭的汗:“多看點書就知道了,古代隔行如隔山,所以海門才必須各司其職,這樣才能安全,現代社會又不是這樣,你哪怕是路邊貼個小廣告,上面寫着“祖傳偏方,可治癌症”都能有客戶,在這種環境下,琉璃海的作用大大降低,其他海門當然更願意自己賣了,還不用跟琉璃海分賬。”
他這一通分析直聽的大頭眼冒崇拜:“陸哥,你好聰明啊,都快比得上溫哥了。”
商陸翻白眼,他算是看出來了,大頭就是溫白玉的溫吹,只要溫白玉說的話做的事,在大頭眼裏就沒有不好的。
溫白玉爬牆他搭梯,溫白玉釣魚他遞餌,溫白玉搞綁架,他就高高興興的當那個從犯。
商陸拒絕繼續聽大頭吹噓溫白玉如何如何厲害,他繼續把話題引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地方:“那琢玉海呢?發展幾千年,怎麼才十個玉匠?”
“琢玉海早就沒了,二十多年前就沒了,先是琢玉海的掌門人夫婦死在海市,後來又是一場大火,連琢玉樓都沒剩下。”
大頭很為琢玉海滅亡遺憾:“在琢玉海還在的時候,海市的武器也不怎麼緊缺,雖然總有損耗,但是也能補的起,但是琢玉海沒了之後,玉匠就稀少的可憐,一年前我們基本都是赤膊拼的。”
商陸拍拍大頭肩膀:“你放心,咱倆投緣,我先給你做武器,你想要什麼樣子的?”
“真的?!”大頭瞬間精神起來了,一臉被餡餅砸中的表情:“我我我我想要一個流星錘,越大越好,我力氣大,能舞的動。”
流星錘?
大頭身形高大,雖然臉有點稚氣憨厚,但一身的腱子肉,流星錘作為他的武器倒的確很適合。
“好,我先給你做個流星錘,就是不知道這個海市裡有沒有材料,實在不行,我也能先給你做個簡易版的。”
“有的有的有材料的,溫哥緊急採購了一批材料,都在車上,可多了。”
商陸嘖了一聲,心想溫白玉果然是準備充足。
大頭笑出了標準的八顆牙,正要點頭,又突然想到什麼,猶豫了幾秒,還是一臉忍痛道:“要不陸哥你還是先給其他兄弟做吧,溫哥對我好,我是第一批有武器的,有的弟兄還沒武器呢。”
“你先幫他們,我手裏有一把刀,不着急的。”
當事人都這麼說了,商陸自然是點頭:“行,那你自己記着,等我給他們做完了,你再來找我。”
“好!謝謝陸哥!出去了我請你吃飯!”
大頭有了這個承諾就高興的不行,還自告奮勇的要和商陸睡一個帳篷。
商陸:“我想一個人睡行不行?”
“不行。”大頭搖頭:“陸哥你連第一次進海市,又沒練過武,有危險來了你都反應不過來,我睡你旁邊能保護你。“
商陸一想也是,又問:“海市的危險一般有哪幾種啊?進來這麼久了,我也沒見有什麼事啊。”
“說不好的,有少量的海市比較安全,大部分還是很危險的,陸哥你就這麼理解,現實里能遇到的危險海市能遇到,現實里遇不到的,海市還是能遇到。”
商陸站起來,左右看了看。
樹木鬱鬱蔥蔥,耳邊是鳥嘰嘰喳喳的叫聲,陽光燦爛,怎麼看都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他不免有點小希冀:“說不定我們運氣好,遇到了安全的海市呢。”
“嘎——”
一聲難聽的叫喊在商陸前方的樹上響起,他抬頭去看,見到一隻顏色絢麗漂亮的鳥站在樹上,它尾羽很長,像是把顏料桶潑在了身上一樣色彩斑斕,見到商陸看過來,這隻鳥微微歪歪頭,像是在好奇他的存在。
“這鳥真好看。”
大頭也站起來望過去:“就是身上顏色太多了,不會有毒吧?”
商陸:“說不好,我研究過一段時間的鳥,有的鳥是會帶毒的,不過這隻鳥我從來沒在書上見過,有點像紅腹錦雞的雄性,但是紅腹錦雞沒有這麼大的爪子,膽子也不會這麼大,而且這隻鳥的眼睛,是不是有點太紅了?”
大頭:“好像是有點,咦,它爪子底下是什麼?”
商陸眯着眼努力看去:“紅彤彤的,好像是一條蛇?看來這隻鳥吃肉,那蛇是不是有點太短了?還是被吃的只剩下一截了,我研究過一段時間的蛇,沒見過這品種的啊。”
兩人正說著話,那隻顏料鳥已經騰空起飛。
又是一聲:“嘎——”
商陸不太喜歡它直勾勾盯着他們的眼神,總讓他覺得這鳥好像把他們當成了獵物一樣:“我們還是進帳篷吧,我總覺得這鳥有點邪門。”
“行,陸哥你先躺一會吧,飯做好了我叫你。”
商陸正要轉身離開,突然那隻鳥急促而又猛烈的大叫起來:“嘎嘎嘎嘎——”
安靜的樹林呼啦啦響聲一片,一群和它長相一樣的鳥飛到了低矮的半空,難聽的叫着在人群中飛過,無數紅色長條落下,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那些短小的紅蛇落到人身上后立刻就張開了血盆大口。
“啊!!”
“警戒!”
有武器的人砍斷紅蛇,沒有武器的人只能用木棍和石頭努力揮舞打砸。
大頭擋在商陸面前,不停用刀恐嚇天邊的飛鳥和砍斷它們丟下來的紅蛇。
商陸被這突然發生的變故驚的臉煞白,也將手環摘下揮舞,雖然他沒專業學過,但有大頭的保護,倒也有驚無險。
兩人一邊殺着紅蛇一邊往後退,商陸眼角餘光看到不少人都砍殺着砍殺着突然捂着胸口倒下,他瞬間明悟:
“那些蛇有毒!不要被那些蛇咬到!”
大頭帶着商陸一路到了帳篷邊,一把把他塞了進去,門口突然倒下一個人,正是之前還在殷勤幫商陸打傘的小葛。
大頭連忙湊過去呼喚拍打,對方卻半點沒有反應。
商陸見到小葛手臂上那顯眼的兩個血洞,連忙湊過去把毛巾綁在上臂,一邊努力擠毒血一邊衝著大頭喊:“水!快拿水來沖洗一下!”
大頭卻沒有動,只頹然將手才老葛脖頸處垂下:“他已經死了。”
商陸手一抖:“不可能,這才不到一分鐘,毒素怎麼可能發作的這麼快?”
他不死心的自己去摸脈搏,聽心跳,卻半分動靜都沒聽到。
小葛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此刻從進了海市后就一直處於不在線狀態中的他終於深刻的意識到,這裏不是和平安全的現實世界了。
商陸收回手,握緊了手中蛇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