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頂級殺手的最後一單(二)
凌晨三點,米花大橋上無人也無車,城市陷入了沉睡,罪惡就出來活動了。
一輛黑色的轎車,幽靈一般駛上了大橋,它連車燈都沒開,看起來鬼鬼祟祟的。
轎車在大橋中間停下,兩個黑衣男人下了車,左右看了看,就去掀後備箱,那裏面有一個長長的黑色皮箱,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箱子打開看看。」其中一個人比較謹慎,想確認一下屍體。
「人就死在咱們面前,早涼得透透的,還看什麼?」另一個人嫌麻煩,但還是低頭去拉拉鎖。
拉鏈大概拉了幾公分,一隻穿着黑色皮鞋的腳就露了出來,可是再往上拉,就發現被屍體的褲腳卡住了。
「哎呀算了算了,真麻煩!」他把拉鏈又反向拉上了,從外面扣上鎖扣。
「噗通!」沉重的箱子被抬到了橋邊,劃過了凌晨的濃霧,掉到了刺骨的河水裏。
「這下就是神仙也得死。」那人拍拍手,縮了縮脖子,回身往車裏鑽,「嘶,***冷!困死老子了,你別傻站着,快點兒的!」
兩人坐在車裏,脾氣急的那個第一時間就把車裏的暖氣打開了。謹慎些的那個繫上了副駕的安全帶,然後伸手打開車載音響,放了一首曲子。
童聲用乾淨的嗓子吟唱着聖潔的曲調,在說著瑪利亞救贖世人。
「又放你這個神神叨叨的東西,咋的,你以為會有天使來拯救你這條爛命啊?」脾氣急的一腳踩了油門,車子掉頭往來路而去。
幾個小時后,天亮了,工藤宅內幾個借宿的客人,一大早就在洗漱間裏排起了隊。
這幾個人昨天基本都熬了大夜,早上還能起這麼早,實在是因為都非等閑之輩。
沖矢昴繫着圍裙,在廚房裏忙進忙出,半個小時后,客人們來到廚房,看到了琳琅滿目的早餐。
安室透坐下來,用餐巾擦了一下濕淋淋的手,看着盤子裏的三明治。他的右手還綁着紗布,繃帶從右肩膀繞了一圈掛在脖子上。
他只好用左手拿起餐刀,動作稍顯笨拙地切了一小塊,低頭嘗了一口。
「怎麼樣?」沖矢昴笑眯眯地望着他,因為除了這個表情,他的頭套好像做什麼都不太自然。
安室透細嚼慢咽,片刻后,豎起了大拇指,
「考慮來我們咖啡廳兼職嗎,沖矢昴研究生,別在米花商場發小傳單了。」
「我怎麼覺得,安室先生夸人的方式有點特別呢?」沖矢昴也坐下來,輕哼了一聲。
對於這倆人之間的小學生鬥嘴行為,坐在他右手的尤里本來還想翻白眼,但是眼皮剛往上一翻,就聽到隔壁「咚」的一聲。
裝着牛奶的杯子翻倒,乳白色的液體流出來,一部分濺到了他的身上。
始作俑者手忙腳亂地將杯子扶起來,然後到處找餐布。
安室透把剛剛擦手的那塊遞給他,看着對方青黑的眼下,還有血絲佈滿的眼白,
「魂不守舍的,你昨晚沒睡覺?臉色太差了。」
諸伏景光接過餐布,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啊,昨天有點認床。」
「多大人了還認床。」安室透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切三明治,沒有揭穿他。
對於這位發小,安室透非常了解。這人看起來很好說話,其實心裏比誰都倔。
當初自己知道他要去卧底,曾經勸阻過,但對方堅決要來。現在出了這種事,救他命的還是自己,而且還因此受了傷……
小景的內心肯定很難受,昨夜怕是一夜沒睡。
安室透內心嘆了一口氣,繼續用左手和餐盤裏的食物做鬥爭。
總會過去的,只要hiro人沒事就好
——
昨天的事情其實很簡單,電梯裏的血液都來自青花***掉的幾個殺手,最後的那具被掉包的屍體也是。
他們製造了電梯故障,搞定了監控,然後分別在電梯裏,通過電話給貝爾摩德演了一齣戲。
等到受傷的安室透把貝爾摩德引走,後來的赤井秀一也趕到了,把運送「屍體」的轎車做了手腳。
開車的兩人發現車打不着火,只能下車去樓上找同伴要其他車的鑰匙。這個時候,秀一就把箱子裏的蘇格蘭放出來,把換上相同衣服的青花殺手屍體放進去,並且故意用褲腳將拉鏈卡死,防止有謹慎過頭的人會開箱驗屍。
於是就這樣,三個人裡外配合,上演了一出偷天換日,把蘇格蘭成功解救出來。從此黑暗組織再無蘇格蘭,日本公安又拿回了諸伏景光。
「別哭喪着臉,」沖矢昴看餐桌上氣氛一時低沉,遂伸手高舉起了牛奶杯,「敬我們公安先生再獲新生!」
諸伏景光臉上有些紅,他端起了還剩半杯的玻璃杯,站起了身,鎮重地向各方作了一揖,
「謝謝各位冒着危險救我,不勝感激!」
氣氛這才活躍起來,眾人吃飽喝足,安室透把桌子輕輕一拍,
「都別走,我看這裏挺好,趕趟再商量個重要的事兒——第一件事,什麼時候收網?」
「越快越好。」沖矢昴準備起來收拾,剛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去,他將手裏的餐刀哐當一聲扔回了盤子裏,「諸伏警官剛遭遇的這件事兒,說明夜長夢多,要趕緊下手。」
「嗯,我這邊卧底以來所有搜集到的證據資料,全部已經整理歸檔,相信三位也是一樣。」尤里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證據已經完備,卧底即將撤完。之後咱們三方機構要一起收網,精確配合,別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打草驚蛇。」
「正有此意。」安室透點了點頭,雙手交握,「我已經和上頭討論過,國外的那些渣滓可能還得走外交手段,重頭戲都在國內,而且就在米花——咱們幾個有大活兒要干。」
「無異議。」沖矢昴雙手放在腦袋後面,姿態閑適,彷彿討論的不是什麼國際大案,而是今天午飯吃什麼,「我和尤里都會跟自己的頭兒說,到時候fbi和6都會配合你們日本本地警方,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提。」
「爽快!」安室透終於朝沖矢昴露出了欣賞的笑意,「等事情完成了,我一定好好宴請各位。」
「ok,那麼現在還有一件事,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么……跟大家也都有關係——」
「阿尼亞這位小朋友的事,各位準備怎麼處理?」
聽到這句話,尤里的眼睛倏然睜大,瞪視向安室透,
「你什麼意思?」
「別激動,她的身份多棘手各位真沒想過?收拾組織,她爸那樣的高層就是首要的抓捕對象,到時候小姑娘可要哭鼻子。」
尤里張大的嘴裏像是進了一隻蒼蠅,他啞口無言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個粉頭髮小傢伙,慢慢走近了他們的生活。那孩子好像拴着命運的紅線一樣,在他們之間穿梭,將所有的一切都編織成了一個虛幻的美夢——
對立的兩方可以互相信任嗎?一個天真的孩子,可以將複雜的成人世界變得簡單嗎?
他在這個美夢裏不知不覺越陷越深,自動迴避了那殘酷的現實,而現在,安室透戳破了這最後的幻影,血淋淋的現實被擺到了面前。
「反過來,如果她是我們的女兒,琴酒會怎麼對她?」安室透直視着尤里,「別那副表情,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有個大外甥吧?」
尤里緊緊抿起嘴唇,變得不悅,「她剛剛救了你的好兄弟!」
「一碼歸一碼,」安室透垂下了眼
,「她對日本公安有大貢獻,我們會安排好她以後的所有人生,給她最好的資源。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親自領養她。」
「可是琴酒,他是個十惡不赦的罪犯,我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領養?」尤里嘆了口氣,「你們或許不清楚,但我知道阿尼亞就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她剛剛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爸爸!」
「她救了這麼多人,甚至可以說對此次行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功過相抵,只要稍微變通一下……」
「尤里,別說了。」沖矢昴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是特工,他是執法人員,角度不同。這是發生在日本的要案,尊重他的決定。」
「謝謝理解。」安室透抬起了眼,他的眼神盯着尤里,語氣堅定,「如果說阿尼亞是揮着翅膀的小天使,那麼琴酒就是舉着鐮刀的魔鬼。
「天使拯救不了魔鬼,他們必須一個在天堂,一個在地獄。」
「呵!」尤里站起了身,他知道自己理虧,但是就是覺得心裏難受得緊,只能步履匆匆地逃離了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之前他和安室透的關係一直很溫和,秀一喜歡嗆嗆,但到最後,竟然是他們倆意見不合。
臨走前,他憤憤地留下了一句話。
「其實你和琴酒是一類人,安室先生,只不過為的目標不同。冷血造就強大——這就是諸伏警官會暴露,而你卻能爬上高位的原因。」
而被定了死刑的琴酒,此時卻在忙着自己的事,自己的最後一單。
昨天他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深夜了,當時大家對他執意要開車回家都感到很驚訝。
「琴酒先生,又見面了,上次貴千金的事多有得罪,我敬您一杯。」在晚餐結束,派對開始的時候,愛子換了一襲禮服,直直朝他走過來。
她叫過來旁邊的侍者,從盤子裏取了一杯香檳,艷紅的嘴角勾着笑意,看起來有些故意散發的誘惑之意。
「早過去了,不必再提。」琴酒擺了擺手,拒絕了侍者的盤中酒,「不好意思,我待會還要開車走,不喝酒。」
「哦?這麼偏僻的地方,這麼遠的山路,您還準備晚上回去?」愛子說著說著,忽然嘆了口氣,語氣似嗔似妒,
「哦,我明白了。嘖嘖,有了女兒的人果然不一樣,這還是組織令人聞風喪膽的黑色沙鷹嗎?」
她努了努嘴,「偉大的父女情,真令人感動。」
琴酒的目光平靜地回視,禮貌地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離開了。
他大步穿梭在人群里,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冷厲而又決然。
那位大人已經知道了基地的事,他們要對阿尼亞出手!
此刻,琴酒的一顆心跌到了谷底,他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指尖冰涼。
一整晚,那位大人和朗姆都演得滴水不漏,彷彿毫不知情,甚至還對琴酒褒獎有加。
但就在剛剛,他從和愛子的對話里聽出了蹊蹺。
蹊蹺的不是愛子的話,她說的一句也沒問題。蹊蹺的是她的態度——
她的眼睛很亮,深處帶着一股興奮。那是善於偽裝的毒蛇,在知曉獵物即將被殺害之前,不自覺吐出了興奮的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