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主線
在畫面即將結束的時候,有什麼在一瞬間發出了閃光,靈光一現般的被雪步捕捉到。
緊接着,他的一切感官都變得敏感起來。
手腳冰涼,瞳孔無法聚焦,渾身顫抖,喘不過氣來。
那是對他而言相對熟悉的情緒。
雪步還坐在床上,但他的雙眸失神,努力聚焦於自己抬起的有些顫抖的手,手掌中間細膩的紋路微微泛光,他嘴唇微啟難以置信的說:「……我在害怕。」
是從中島敦那邊出感受到的【恐懼】。
「但為什麼現在會……」
不,不只是現在。
早在被根地黑門用那雙宛如寶石般的眼睛興趣盎然的注視着的時候,雪步就清楚的感受到了這種恐懼的情緒。
啊是的,是恐懼。
他早在那邊的世界已經體驗到很多次的——冰冷的,漆黑的,渾濁的恐懼。
少年眼神渾濁彷彿在注視着一片虛妄,他蒼白的嘴唇開合,好像說了什麼。
眼前突兀的再次彈出發出藍色光芒的系統文字,雪步的眼睛亮了亮,這時他才從失神情緒中脫身出來,神志也逐漸恢復清明。
【已接收掛機模式下全部劇情,現已收入相冊中,可隨時觀看。】
【檢測到玩家需求,是否開啟情緒模塊?】
看向系統出現的新提示,他不由得疑惑的皺眉,向系統提問:「什麼意思?」
【檢測到玩家想要體驗到更多情感的心情,系統將把玩家的情感體驗模塊提升到最大,方便玩家體驗。】
【但由於目前玩家主線進度不足百分之二十,後續將會隨着劇情的推進陸續解鎖。】
於是雪步再次划動手指,展開了自己的面板,在最後一欄的主線下果然出現了一行新的狀態。
【目前情感模塊解鎖:10/1】
雪步的眼中閃過了光芒,在國中時期他便體驗過這樣的【情感閃光】,剛剛的情緒恰好認證了他的推測,在這款遊戲中,他或許能夠通過遊戲的系統體驗到來自於自身的情緒。
不再是一個什麼都感受不到的怪物,而是一個擁有喜怒哀樂的真正的人。
他的心情難得的明快幾分,只要主線進度達到一定程度,自己的情感說不定也能隨之解鎖。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主線任務,他目光向上,系統提示的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都懸於眼前。
【當前主線任務:在夏季公演《精靈王與不老泉》中拿到個人獎。】
【支線任務:1.將聲望值提升至嶄露頭角。】
他思考片刻便將系統隱藏,同時也打開了自己書桌上的電腦,既然決定要好好達成主線,那麼就得先從了解自身處境開始,儘管接收了部分記憶,但由於他已經回到沖繩,所以主線目前的進度對他來說還是個未知數。
他首先登錄了尤尼威爾的論壇,關於學校的大部分的訊息都能在這裏得到,雖然是學校的官方論壇但卻是向全國人民開放的,只要是熱愛歌劇的人都可以註冊。
不出意外的,首頁標紅置頂的幾個帖子除了歷年來幾個班級的公演錄像之外,論壇里的大部分帖子的標題都是立花繼希相關的。
那個就算只在舞台上出演配角也能拿下個人獎金獎的櫻發青年,在舞台上的時候收斂了他本身溫和的氣質。完全的融入了角色以後,這份出色的演技形成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席捲了當時在座的每一個人,讓人忍不住沉浸於其中的同時產生消極的——無法贏過這個人的念頭。
如果立花繼希就是【Ars】模式的最終Boss的話,的確是有些棘手的。
但先不說站在尤尼威爾頂端被譽為光的立花繼希,其他班級的同期生之中也有好幾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在【Quarz】的公演中出演的ALJEANNE並且拿下個人獎銀獎,與立花繼希演對手戲卻好不怯場遜色的高科更文,【Onxy】中以強有力舞蹈帶動舞台節奏征服了觀眾的海堂岳信,【Rhodonie】中擁有優雅聲線秀麗面容的新人歌姬忍成司。
還有就是他的同班同學【Aer】的天才——一手包攬了劇本的根地黑門,上一次公演評選出的個人獎銅獎就是被他收入囊中,雖然他本人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
根據個人主線任務來看,距離夏季公演還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他必須在這兩個月優先提升自己的屬性面板。
【Ars】模式下的六圍分為了精神、解讀、舞蹈、歌唱、魅力以及表演,但可能是因為主線完成度,他現在所解鎖的能力只有精神和解讀兩項。
所以提升面板這條路線根本就行不通。
銀髮少年隨機點開了一個立花繼希公演舞台的錄像,他注視着屏幕中舞動的身影,單手撐住臉,銀髮也因此灑在了書桌上,雪步低聲嘆息:「尤尼威爾之光,不可戰勝的對手,簡直就是地獄模式。」
但屏幕再次回歸黑暗的時候,顯示器倒映出了少年此時的面容,他的唇角勾勒出了一個慵懶的弧度,眼睛裏懨懨的神色早就不翼而飛。
「不過,遊戲就是要這麼玩才有意思。」
吃過午飯後,雪步和奶奶打了聲招呼便出門了。
正午的沖繩烈日當頭,雪步的目的地在市區,因為不願意曬太陽,出租車又太貴,所以他是搭公交車去的。
公交走走停停,雪步正拿着手機查看夏季公演的劇本。
手機最上方的提示欄里,不停跳出學院大群的聊天記錄,看樣子是其他三個班級的學生在討論合宿的事情,76期生中的海堂岳信的家族在絢濱市有酒店產業,所以最後合宿的地點定在了絢濱市。
因為公演時間所進行的時間調整,尤尼威爾的暑假比起一般的學校要早將近一個月,又因為是寄宿制,所以學生們大多都會內卷的在假期自行練習,也會自發的安排合宿這樣的集體活動。
只不過雪步所在的班級【Aer】總是不參與這種群體活動,不僅限於合宿,融合了之前春季公演的記憶后雪步發現這個班級的學生們孤僻又優秀,通常自己練習多過集體練習。
這次的夏季公演也一樣,最後恐怕要到最後一周的綵排上才能和其他的同學們見得到面。
銀髮少年手指劃開翻開劇本的電子檔,快速瀏覽着。
【Aer】夏季公演要表演的劇目是《精靈王與不老泉》。
故事講述的是為了拯救重病的母親,少年拉克斯尋找傳說中有着不老泉的村莊,拉克斯在隱藏在森林中的村莊中結識了少女夏爾敏,兩人一起合力破解了精靈王的詛咒,最後成功拯救了母親的冒險故事。
台本和角色分配早已經結束了,雪步拿到的角色是劇目中的大反派,也就是精靈王芙雷莉爾。
老實說,如果要把一個反派演得招人恨不算特別難,但雪步的目的是拿到個人獎,考慮到大眾投票,所以僅僅只做到惹人厭是不行的。
如果要把一個反派角色的深層魅力挖掘出來,需要更加深層次的通讀劇本。
雖然一上午都泡在論壇刷公演錄像,精神力和解讀力因此漲了一些經驗,但是還沒到能升級的程度。看來單純的看錄像對雪步來說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處,對他而言,他更需要的是角色代入和情感實踐的快速提升。
一個小時后,搖搖晃晃的公交停在了市區的車站,商業街、學區、摩天大樓都坐落在這片區域,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摩天大樓的電子屏幕播放着廣告,儼然一副繁華的都市模樣。
雪步下了車后立刻就被一旁的板仔們吸引了,幾個少年滑着滑板從他身邊飛速的略了過去,還有一個是順着行人路的外圍的扶手滑過去的,只留下一陣風和幾個笑鬧着的背影。
少年在原地停了一會,愣愣的看着他們拐彎后不見。
「滑板……」
……
在離廖奶奶家不遠的小賣部邊上有一間中老年棋牌室,是供這邊小鎮的中老年人在晚年生活中消遣的為數不多的娛樂場所之一。
但雖說是晚年生活,這間棋牌室的老年人們可一個個看上去都不老。
身材枯瘦的老頭腰板挺得筆直,身上還穿着圍裙的胖老太太和他人笑鬧着說自己最近減肥成功,其中一名頭髮花白的小老太將手指間夾着的香煙移到嘴邊,老花鏡后的雙眼中閃爍着精明的光輝,她深深吸了一口,隨後吐出煙圈,渾身都散發出了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吃。」她收走上家一張牌,和自己的並在一起展示出來。
坐在她左手邊的上家居然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看上去有些驚訝,隨後眉頭便皺了起來有些苦惱的搓了搓手中的牌,「……誒,老太太還挺厲害的嘛,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是一個黑髮微卷,長相俊秀逼人的男人,他看上去和這裏格格不入,身上的襯衫已經皺皺巴巴了,露出在外面的手臂和頸部層層纏繞着有些發黃的繃帶。
但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一個流浪漢,儘管衣着落拓,也絲毫無法掩蓋他身上的清貴氣質。
他臉上掛着恰到好處溫和笑容,配合著他眉間那份難以消散的愁緒,看上去多了幾分憂鬱和柔弱,讓這些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和老太太們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小孩,紛紛笑着開解道:「那是因為老廖的心情很好,只要她心情好,打牌手氣就特別好。」
「沒錯。」坐在男人右手邊的上家老太太說道,她的語氣含着些許揶揄,「昨天是小雪回來了吧,心情這麼好,怎麼也不見你陪陪他,才第二天就牌癮發作了。」
廖奶奶想到自家的小孫子,精明的眼中總算是露出了一點這個年紀老人家該有的慈祥笑意,嘴上嫌棄道:「那孩子跟小永去打球了,他們兩個也好久沒見了,陪我這個老婆子幹什麼,我還怕他管我呢。」
「那你還不少抽兩根,小心我跟阿雪告狀。」木手家的爺爺在隔壁的牌桌上哈哈大笑,「我就說阿永那小子昨天怎麼一整晚都沒睡着,原來是今天要帶阿雪去打球啊,他們倆小的時候經常一起玩呢,只可惜阿雪不是個女孩。」
他嘆了一聲年輕真好后又將話題引回了男人的身上,說:「小夥子你來這邊也有幾天了吧,可不能整天陪我們這群老爺子老婆子打牌啊,也要去適當的運動運動才行。」
年輕的男人將一隻手伸進了自己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中拿出了半包煙,聽到老人的話,他頓了頓隨後笑着說道:「說的也是呢。」
一圈下來,又到了他出牌,他摩挲了一下指尖,打出一張白板。
廖奶奶將手中的牌一攤,「胡。」
男人:「……」
這輪牌局結束后,廖奶奶叫住了這個年輕的男人。
她以抽煙為由將人帶了出去,將香煙遞給他后,男人沒有將煙點燃,只是叼在嘴裏。
廖奶奶看向他的目光中帶上了些讚許,「小夥子,無處可去了吧?」
男人先是一愣,誰知道下一秒嘴裏立刻沒個門把似的打起趣來:「老太太,您是想包養我人中年紀最大那個了。」
廖奶奶瞪他一眼,罵了句不要臉後點燃了一根香煙,「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無家可歸,要不要來我的店裏打工。」
「誒?」這回,他眼中的驚訝神色真實了些許,「您剛剛看出來我出千了吧,就算這樣也要收留我嗎?」
廖奶奶笑着點了點頭,「和老年人打牌還出千確實缺德了點,前幾天出現在海灘上的海難者就是你吧,我可不能放任你這樣的小孩不管啊。」
男人鳶色的眼睛眨了眨,有些意外的指着自己:「小孩……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