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警校貼貼的日子
藤原利九在年輕時做過很多事,不少事情在法律和人倫各種意義上都值得一些強烈的譴責。
但他在年輕時從不這麼認為,一方面佩服於當時實驗室負責人無可媲美的天賦構思,一方面又常常鄙夷那個女人言行的偽善。
——偽善,他當時確實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那個人的天賦和才華足以掩蓋她的一些不完美,藤原利九跟隨着她在她的團隊之中待了很長的時間。
直到一場實驗之後的大火,將他們團隊的整個心血付之一炬。
當年的導師……是叫什麼名字來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藤原利九已經很少再想起這些事情,久到藤原利九現在也成了他以前認為的偽善之人。
他也在這一所孤兒院裏待了很久,起初只是跟隨那個名義上可以當做自己導師的人在這做事,後來又成為一場實驗事故大火之後的唯一倖存者。
在組織又想要重新建造這所孤兒院的時候,陰差陽錯又成了這家孤兒院名義上的院長。
藤原利九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關掉了邊上的鬧鐘。
果然是人老了就會想要開始回憶往昔嗎?
還是昨天晚上許久不見的老友突然拜訪,精力消耗太大了?
這還是難得被鬧鐘叫醒的一天,往常孤兒院裏那群精力旺盛的小傢伙早就開始鬧騰了……說起來,今天還是難得那麼安靜……
——不對!
怎麼會這麼安靜!
藤原利九到了老年越來越遲鈍的反應力突然提醒了他今天的不對勁之處,他急忙翻身下床,從最裏面上了鎖的抽屜里拿出一把槍——上鎖也只是為了防止那些小孩子到處翻柜子找出來。
他最先衝到院裏的住宿處,首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位上熟睡的孩子們。
關於孤兒院的人員往來與流動他心裏十分有數。
藤原利九推開邊上那扇員工住處的木門,原本負責院裏飲食的床位上空無一人。
——昨天的晚飯果然有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突然傳來汽車的轟鳴聲。
這個時間點為什麼還會有人來?
藤原利九心裏一沉,實驗……確實已經很久沒有拿出成果了。
「院長爺爺!」十四號往藤原利九身上撲過來。
藤原利九在十四號面前勉強擠出來一個微笑:「要和爺爺一起玩捉迷藏嗎?」
「等會我數倒計時,千萬不要被人發現。」
「好!」十四號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天真地以為這仍然是一場遊戲。
藤原利九在十四號想要去藏起來的時候立刻跑到了樓下去。
出現在他眼前的人卻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外守先生?」
藤原利九握着腰后別著的槍。
「早上好,藤原院長。」外守一手裏捧着一個不小的箱子,臉上掛着奇怪的笑容。
箱子裏的發出的響聲很熟悉。
一定在哪裏聽過。
那是、那是——
藤原利九終於想到了這是什麼。
——定時炸彈。
藤原利九實在已經安穩了許久,儘管自己提高了警惕,在下一秒想要躲開外守一的時候眼前一黑。
「由里~」外守一掛着詭異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揚,推開宿舍的門,親切地喊出一個名字,環顧了一些周圍。
如果若松竹一或者別的精通藥理的人在這裏,都能看出來外守一此刻精神的不正常之處。
宿舍里安靜地躺着吃了葯后昏睡的小孩。
「不在嗎?」外守一失望地關上門,「好由里,不要和我玩捉迷藏啦——」
「那麼,會在天台嗎?」外守一抬頭聽着天台上偶爾傳來的吱呀聲音。
「不要跑,我的小由里~」
/
「問到了孤兒院的地址。」萩原研二朝兩個人揮揮手,「我們趕緊走吧。」
諸伏景光還在整理手機里已經搜集到的信息。
松田陣平拉過原地不動的諸伏景光就往萩原研二的方向走去,好奇地問了一下:「都問到些什麼東西了?」
諸伏景光搖頭,點了幾下手機,像是在向誰發送什麼信息:「外守一的信息實在有限,基本都和昨天竹一給的消息差不多,不過……」
「不過?」松田陣平順着諸伏景光的話問下去。
「問了鄰居,他說外守一這段時間半夜總是和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的在一起——吵得簡直讓他們睡不了覺。」
「還有門口郵箱裏的藥物採購單,氯丙嗪、舒必利……都是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啊。」
「呃……」諸伏景光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太陽穴突突地疼。
諸伏景光搭着松田陣平的肩膀,用力地按住太陽穴,臉上有着掩蓋不住的痛苦。
「喂!沒事吧景光!」松田陣平感受到肩膀上突然變重的壓力,急忙扶住往這邊倒過來的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急促地呼吸了幾聲,平靜了一會才重新扶着松田陣平的肩膀站起來,搖搖頭:「沒事……只是有點想到過去的事情了。」
「創傷后應激障礙症嗎……」萩原研二若有所思。
「實在不行休息會再去?」
諸伏景光堅定地拒絕:「不用,就現在吧。」
/
藤原利九被敲暈了有一陣才重新爬起來。
孤兒院明面上的裝修實在很糟糕,大多數都還是木質。
天台上傳來的吱呀聲越來越大。
藤原利九臉色一變。
——十四號玩捉迷藏的時候最喜歡藏到天台上。
他剛想往樓上衝去,樓梯上就跑下來一個小孩,正是十四號。
炸彈還在外守一的手上,必須讓十四號出去找人求救。
「十四號乖,現在立刻出去找人求救……」
藤原利九來不及多說什麼,樓梯上就傳來幽幽的聲音。
「由里,你在和我玩捉迷藏嗎?乖由里,現在就讓人來找你~」
十四號聽到聲音,全身害怕地抖了一下,剛剛那個洗衣店的大叔叔,簡直比實驗室的工作人員還要可怕!
「快跑!」
藤原利九實在沒有機會多交代什麼,炸彈永遠是個定時的危險。
門口突然又傳來汽車行駛時的聲音。
與之前的外守一停下時的急促不同,緩慢堅定。
就像是一個逼近的紅色危險信號。
藤原利九突然想起什麼,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軀進了辦公室,顫抖着手重新打開連接着孤兒院的另一個系統,用它把地下室的所有紅外感應和監控全部關閉。
——一旦有人誤闖進去被系統檢測到……
十四號絕對會從地道上來。
——必須關掉。
咔噠。
槍保險被打開的聲音。
藤原利九握着鼠標的手輕輕顫抖,瞳孔因為震驚急促地縮小。
緊接着,是一個冰涼的長方形物體貼上了自己的太陽穴。
「果然是老鼠。」就像寒冬時被***在外的鋼鐵,異常堅硬,滾燙的肉色皮膚一旦貼上去就會被硬生生冒着汽一樣扯下一層帶血的皮肉。
藤原利九一動都不敢動,勉強地移動眼珠看向自己身旁的人。
僅僅能看到深黑色的風衣,一縷銀色長發垂落在風衣邊上。
隱藏在暗處優雅的殺手,端着槍的手十分穩定。
——Gin。
「你已經可以去……」
琴酒很好心情地想對組織里隱藏已久的老鼠宣佈一下死亡宣言,口袋裏的手機此刻的震動卻打斷了他的話。
琴酒皺眉。
伏特加立刻上前,幫忙拿出手機。
「大哥,是貝爾摩德的消息。」
「嘖。」
琴酒拿過手機漫不經心掃了一眼,上面是讓他先去取地下室的情報,老鼠的事之後再說。
「果然很麻煩。」琴酒持槍的手微微偏移,「下次再找你算賬。」
砰地一聲,被消音的槍聲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
藤原利九捂着流血的大腿躺在座位上。
十四號……樓上的小孩們……
藤原利九此刻不知道讓十四號回來的做法是不是正確的。
過了許久,屋外的汽車引擎發動聲響起。
藤原利九閉上眼睛。
十四號走在密道里一個哆嗦。
正值盛夏的天氣,在地下室等常年曬不到太陽的地方反而更會覺得陰涼,走路的時候也有冷氣直直地往腳下襲來。
「出口就在這裏?」
若松竹一按上頭頂處的木門,看樣子需要往上推才能打開。
他把手搭在木門邊上的欄杆處,欄杆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微軟的淡金色長發掃過臉頰。
得到十四號的肯定答覆之後,若松竹一就屈指敲了敲斑駁的木門。
唔……上面沒有東西擋着。
若松竹一思考了一會就直接抬手,用力地把木門往上推開,整個人明明是蒼白瘦弱的,行動間卻不失力量感。
木門顯然在這個角度之下有點重,被推開的距離很緩慢,但木門之外的光線就順着罅隙傾瀉下來,剛好照亮了若松竹一右邊的身體,金色的髮絲就像是在光線下閃閃發光一樣。
十四號看得愣了一下。
「發獃幹什麼?」
清澈的少年音,帶着些許的疑惑。
頭頂的木門並不輕,若松竹一不太想長時間地舉着它,還以為十四號愣着是因為上不來,於是向十四號伸出右手。
「來吧。」
光線只能照到一個小角落,十四號剛好就在光線範圍之外,站在地道熟悉的黑暗裏,他看着若松竹一伸出的手,輕輕地把手放了上去。
「抓緊我,要上去了。」若松竹一不再看身後沉默的十四號,抓着十四號的手,兩個人就徹底爬上了地下室。
地道里並沒有什麼亮光,陡然進入燈光打開的地下室,若松竹一的眼睛還是受不了突然增強的光線,皺着眉頭眯了一會被捂住的眼睛才費力地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許多被分隔開的小房間、充滿科技感的裝備、純白色壁磚,以及此刻被關閉的紅外線感應裝置。
角落處監控的運行標誌也沒有亮起。
——一切都和地上的孤兒院十分不符合的設計。
這些都驗證了此前若松竹一的各種猜想。
只是……
若松竹一心頭浮現出淡淡的卻無法忽視的疑惑。
這詭異的、無緣無故的熟悉感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