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覬覦(小修)
時蔓在夢境裏對董慶國這個名字並沒有任何印象,似乎是本來不會出現的人。
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打破夢境后引起的變化,還是說夢境越往後越當不得真。
最後,在同屋姐妹們的慫恿下,她答應了梅姐,去見一見。
董慶國這人的確不錯,很守規矩,也懂禮貌。
來讀文件這麼多天,他都是準點來,讀完就走,就是再喜歡時蔓,也不會過來搭訕,打擾文工團里時蔓的生活,而是規規矩矩托媒人傳話約見面。
喜歡他的女兵不少,他總是客氣地婉拒,不傷人,但也保持着合適的距離。
這些,時蔓都有看到,所以才決定給董慶國一個機會。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答應了姐妹們要放寬她的要求。
雖然董慶國各方面的條件都略遜於凌振,但比藍皮本上那些又強一些。
兩人在禮拜天時蔓休息的時候,約在離營房不遠的一間茶亭見面。
時蔓沒有特意打扮,只是換下軍裝,穿了條及膝純色長裙,收着荷葉邊,襯得腰特別細,兩截手臂露在外面,白晃晃的像牛奶一般。
董慶國第一次見時蔓穿裙子,遠遠望着,眼神被驚艷到發直。
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低頭喝茶。
茶湯還不小心灑出來一點,正好在時蔓坐下的時候濺到桌上。
尷尬氣氛里,時蔓還是坐下,放好手包,董慶國忽然推推眼鏡,問,「時蔓同志,你帶手帕了嗎?」
「沒有。」時蔓看出他是想擦桌上的茶湯,於是搖搖頭,反問,「你沒帶嗎?」
怎麼能用女孩子的手帕去擦桌子。時蔓忽然對董慶國的好感有所下降。
誰知董慶國也回答「沒有」,這讓時蔓對他更加不感冒了。
他看上去細心,沒想到還挺邋遢的,出來相親連塊手帕都不帶,那要是有什麼髒東西怎麼辦?一點兒都不周到。
而董慶國,似乎也有些意外於時蔓女孩子家家的出門不帶手帕。
兩人的分歧從剛坐下就有了端倪。
於是很快,時蔓就後悔來這裏了。
董慶國這人,看上去人模狗樣,誰和他表面交談幾句也還不錯,哪知根本不經問。
時蔓是抱着結婚目的來相親的,所以問題也比較直接和犀利。
她一開始就問董慶國對她印象如何,畢竟在噩夢裏見過大風大浪了,所以她一點兒都不害羞,開門見山。
但董慶國好像因為她的直接而有些不習慣,猶豫半晌,竟然對她評頭論足一番。
語氣措辭雖然很禮貌,但掩蓋不住他的本質。
他誇時蔓很漂亮,幾句話后卻話鋒一轉,又說時蔓太瘦了,一看就知道結婚後不好生養,怕是要好好調理身子才行。
還評價時蔓的裙子有些短,所以不太好看,照他的想法,應該要長至腳踝才好看。
時蔓已經坐不住了,想走。
董慶國又因此提起每天讀文件的時候,他都會悄悄留意着時蔓。
時蔓總是做什麼事都沒什麼耐心,文件學習也好像坐不住,他語重心長地勸時蔓這樣並不好,是思想懈怠滑坡的表現。
「最好還是積極主動一些,思想上要求進步,刻苦耐勞,才能早日提干。」董慶國繼續扶着他的金絲眼鏡,緩緩地說。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文件讀多了,所以說話時總透出一股說教的味道。
以前不跟他說話所以不了解,現在時蔓只想翻白眼。
時蔓從來不給別人留面子,她想走,那就直接走,也懶得再跟董慶國廢話。
沒想到董慶國付完茶錢卻又陰魂不散地跟上來,完全沒注意到時蔓不好的臉色似的,與她並肩走着,仍在說——
「如果你要是不喜歡文工團的工作也沒關係。本來結婚後你要忙的事情就多,可以提前退伍,回家顧孩子。」
時蔓氣極反笑,冷嘲熱諷道:「我這麼瘦,要是生不出孩子呢?」
董慶國終於有所察覺,正色道:「時蔓,你別生氣,我不是嫌棄你瘦,只是在擔心你。如果我們結婚,我肯定會對你好的。」
「哦?怎麼個好法?」時蔓涼涼地問。
「我來賺錢養家,你不用工作,每天在家享福。」董慶國臉色認真地承諾,「只不過我是獨生子,所以父母肯定是要和我們一起住的,希望你能理解。」
「……不過我相信你這麼溫柔漂亮,一定能好好侍奉公婆,和他們相處和睦的。」董慶國又誇起時蔓,因為時蔓走得很快,他不得不大步去追,又要說話喘氣,實在累得夠嗆。
時蔓正走到了舞蹈隊大院門口,她扭過身,反唇相譏笑了笑,「不是享福嗎?怎麼還要侍奉公婆呢?」
董慶國被時蔓問得一時有些茫然,可能是不理解這兩者有什麼矛盾。
可時蔓已經懶得搭理他,頭也不回地進了院子。
幸好董慶國沒追進來,在門口徘徊一會兒後走了。
院裏不少姐妹都知道時蔓和董慶國去相親的事兒,見她回來,連忙抓着她問東問西的。
時蔓很無語,提起董慶國都犯噁心,只說兩個字,「不行。」
五分隊那邊,卻都眼饞極了。
尤其是姚文靜,她從見到董慶國第一眼,就喜歡上了,知道他的家庭好,背景好之後,就更加心動。
每天讀完文件都跑去門口目送他,想方設法和他說上幾句話。
好不容易讓他記住了自己的名字,卻聽到他喜歡時蔓,托媒和時蔓相親的事兒。
姚文靜氣得一晚上沒睡着,今天是盯着時蔓出門的,又在院子裏一直守着,望穿秋水那樣等着時蔓回來。
可時蔓回來就進了一分隊那邊的屋子,姚文靜什麼消息都探聽不到,想去追董慶國離開的背影,又顯得太刻意。
為什麼自己怎麼都無法靠近的人,卻是時蔓忠實的追求者。
姚文靜又鬱悶得一晚上沒睡着,牙都快酸掉了。
……
第二天。
文工團的人都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讀完文件的董慶國沒有直接走,而是走到時蔓面前,彎下腰遞給她一個保溫杯,「裏面是紅糖姜水,暖身子的。」
時蔓氣死了,他是覺得她不好生養,所以在提前給她準備東西?什麼人吶這是。
偏偏周圍的女兵們還「哇」聲一片。
「慶國同志好周到啊,還給蔓蔓準備這個。」
「保溫杯,紅糖,都是好金貴的呢!也就董慶國那種家庭條件能隨隨便便拿出來了。」
「蔓蔓,好羨慕你,你好幸福啊!你倆這是在談對象了嗎?」
「……」
時蔓很不耐煩,把保溫杯隨便給誰,「大夏天的我才不要喝這個,你們誰喜歡誰喝吧。」
其他人愣着,又聽到時蔓澄清,「還有,我和董慶國沒有半毛錢關係。」
這下,大傢伙兒更不可置信了。
凌副團長那麼好你不要,董慶國這麼好你也不要?這是心氣兒有多高啊。
姚文靜更恨了,她心酸不已地想,為什麼時蔓這麼不懂得珍惜,卻能被董慶國愛着照顧着。
……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傳聞時蔓正在和董慶國搞對象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主要是董慶國總時不時地照顧時蔓一下,每天來讀文件的時候,要麼給時蔓帶紅糖水,要麼給她一小盒薑糖,還有薑片薑絲之類的小零嘴,又或者是刻意在讀文件的時候站在她身邊。
因此,所有人都覺得,這倆人肯定是談戀愛了。
儘管時蔓一直在對董慶國甩臉子,否認兩人關係,每次都不要他的東西,但大伙兒也都覺得時蔓只是太任性了,在生董慶國的氣或是怎樣。
而董慶國卻顯得脾氣很好,時蔓對他如何冷淡都不生氣,只無奈搖頭笑笑,配上那雙金絲眼鏡,更顯溫柔寵溺。
何況,她們去問董慶國,他每次都會微抿唇角,彷彿在默認。
但其實,只是因為董慶國覺得時蔓要是和他談戀愛的話,是一件讓他臉上很有光的事情,也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覺得沒必要否認。
時蔓不在乎別人傳她和誰談戀愛的謠言,清者自清,但她很煩董慶國跟個蒼蠅似的總來她面前晃悠。
於是她忍無可忍,下午在董慶國讀完文件正要坐上小轎車離開時,跑到門口和他說:「董慶國,今晚班務會前的自由活動時間,我在小湖邊等你。」
時蔓沒藏着掖着,聲音不小,所以好幾個人都聽到。
有人露出「看吧果然在談對象,都悄悄約會了」的那種瞭然眼神,姚文靜則若有所思,嫉妒地望着時蔓的背影,下了一個重大決定。
……
禮拜六的晚上,每個分隊都要開班務會。
九點準時開,在這之前可以自由活動一小時。
時蔓趁這個空當,在排練結束后,就去了小湖邊,她想和董慶國徹徹底底說清楚,別再抱有什麼妄想來煩她。
初秋的天仍然黑得挺晚,八點多的時候,還透着一抹薄薄的亮。
時蔓沒準時過來,打算先讓董慶國在這兒喂會蚊子,消停消停。
誰知正是由於她來晚了,所以有人捷足先登,正站在湖邊和董慶國說話。
「慶國同志,好巧啊在這碰到你。」
董慶國禮貌回應,「你好。」
「啊正好,我這筆不知道怎麼的,不出墨了,你能幫我看看嗎?」
這聲音,即便故意夾得很細,時蔓也能輕易聽出來。
不是姚文靜還能是誰?
大晚上的,跑到湖邊來看書寫字?還沒墨了?
時蔓索性也不走過去了,雙手抱胸站在原地,微勾起唇,好像看到什麼有趣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