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陪着(小修)
汪冬雲有些膽小,她從小到大不經事,像溫室里的花朵兒,一直被父母精心呵護着。
到了文工團,也只要一心跳舞,吃穿住行都不用發愁。
唯一哭過鼻子的,也就是練功受傷的時候。
她就像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姑娘,沒見過這世間的陰暗面,連江蘭芳不讓她上台也總以為自己是在被關心着。
時蔓要是沒經歷那些夢境,她也和汪冬雲一樣。
嬌生慣養着,不食人間煙火,從不知道「惡」離自己有多近。
幸好,時蔓現在可以輕易分辨善惡,看穿某些人的表裏不一。
膽量也在夢境裏嫁給凌振之後慢慢練了起來。
她連他那可以嚇退猛獸的兇巴巴樣子都不怕,還怕什麼?
而且噩夢中凌振雖然和她過不到一塊去,但也不會讓她在外面受任何委屈。
她因為矯情挑剔的性子,常常惹禍,一開始還會擔驚受怕,以為自己捅了天大的簍子。
但久而久之卻發現,不管她做什麼都有凌振給她兜着,替她收拾殘局,所以她的底氣也就越來越足。
到最後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時蔓。
醒來后似乎因為夢境的記憶和經歷太清晰,所以對時蔓的性子也有了一定的影響。
要說她做夢以前只是色厲內荏的任性着,那現在則是一种放肆恣意的驕縱。
時蔓拉起汪冬雲的手,「放心,我從頭到尾都陪着你。」
汪冬雲也是真緊張,手心都出了些汗,她從口袋裏摸出兩枚巧克力,悄悄給時蔓,「只你一個人有。」
她最珍貴的吃的都只給時蔓,比如這巧克力,是進口的舶來品,有外匯券都不一定能買到,用彩色錫箔糖紙包着,很小巧漂亮。
只不過汪冬雲一直捏着,巧克力有些化了,她不知道時蔓在夢境裏吃過很多回,還特意提醒,「剛放進嘴裏會覺得苦,但很快就會又甜又香的。」
時蔓剝開一顆,塞進嘴裏,抿了兩下,挑眉道:「是嗎?我怎麼覺得一直都苦。要不你試試,不會壞了吧?」
「啊?」汪冬雲挺着急,就這時蔓剝開糖紙的巧克力咬下,她含着回味,「是我以前吃過的味道呀。」
時蔓笑了笑,汪冬雲反應過來,時蔓是故意騙她吃的!
汪冬雲想把最好吃的都給時蔓,而時蔓不願獨享,更喜歡分享。
這才是時蔓從噩夢中清醒后,真正開始體會到的友誼。
……
很快,到了禮拜天。
文工團給大家都放半天假,不用排練,不用學習,可以自由活動。
汪冬雲好好認真打扮了一下,時蔓給她提的建議,穿上條收腰波點連衣裙,配一雙紅色的尖頭高跟鞋,打一把遮陽傘,就很時髦了。
因為是汪冬雲相親,時蔓特意做的不起眼打扮,所以就穿着普通軍裝和布鞋。
但她腰太細,綠軍裝又顯白,所以再怎麼低調也一身俏生生的,和汪冬雲兩人走在路上,許多兵蛋子的目光都往她們身上瞟。
等她們走遠了,還紛紛交頭接耳打聽她們。
時蔓揚着下巴,並不在意其他目光,她挽着汪冬雲說著話,問了兩句相親對象的情況,可汪冬雲當時光顧着害羞,竟也沒聽仔細。
只知道是對方看了她,特意找梅姐托的媒。
梅姐考察過,覺得小夥子不錯,才點頭來跟汪冬雲說。
汪冬雲沒接觸過什麼異性,平時給她獻殷勤的男兵們本就不多,更別說主動找媒人的,所以她也一時亂了分寸,受寵若驚。
時蔓恨鐵不成鋼地說她,「你都不知道對方什麼樣子的條件,就直接應承來見他呀。」
汪冬雲心虛道:「梅姐把過關的。」
這下時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梅姐人很好,心地善良又熱情,每次做媒也都認真仔細,會把兩邊都摸得清清楚楚。
……但怎麼說呢?
有些性格合不合適是說不清楚的。
又或者那些表裏不一,藏得很深的壞男人,或許連梅姐都騙了去。
所以,時蔓叮囑汪冬雲,千萬要擦亮眼睛,多接觸接觸再說。
汪冬雲也鄭重點頭,依着時蔓的胳膊道:「蔓蔓,你最有主意了,我都聽你的。」
兩人很快走到約好見面的地方,是一家吃飯的小館,叫「香得來」。
正是飯點,裏頭坐滿了人,但時蔓和汪冬雲一走進去,兩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就像照亮了擁擠狹窄的店堂似的,許多人都沒顧上吃,愣愣望着這邊,忍不住多看兩眼。
時蔓微微皺起鼻子,選到角落裏一張小空桌子坐着。
汪冬雲拿出手帕,仔細擦着檯面,她們都很少來這種蒼蠅小館吃東西。
不一會兒,約好相親的對象也過來了。
梅姐說過,讓汪冬雲手上戴一朵紅色絹花,對方則會拿一個旅行鬧鐘在手裏頭。
這不,人就提着叮鈴鈴響的鬧鐘走過來,他真是掐着點兒來的,鬧鐘一響,正好落座。
時蔓看向這人,和汪冬雲異口同聲詫異,「趙文?」
誰能想到,居然是每天來給她們送信的郵遞員趙文。
他笑得很燦爛,坐下來一邊弄筷子一邊說:「你們不知道是我?」
「……」汪冬雲知道相親對象叫趙文,但沒想到就是她們認識的趙文。
畢竟這名字太普遍,就連她們文工團都有兩個趙文,所以她壓根沒往郵遞員趙文身上想。
汪冬雲現在回想起來,梅姐似乎早就介紹過——
「那個小趙啊,是吃國家糧的郵遞員,多好啊,那制服穿着就神氣,每天騎着鳳凰牌自行車大街小巷地穿行,不知多少人見着就羨慕呢。」
「還有,小趙家裏也不錯,父親是供銷社的領導,母親是婦聯主任,雖然比不上你家裏那麼好,但在年輕小夥子裏算是不錯的呢!」
汪冬雲當時暈乎乎的,根本沒聽清梅姐說什麼。
現在,她很難為情地低着頭,忽然見趙文細心地把筷子在碗裏用他沒喝的茶水涮乾淨,再遞過來,「知道你們愛乾淨,所以我把筷子洗洗,你們好放心吃。」
汪冬雲眼神有所觸動,她沒想到趙文這麼溫柔體貼,她還從沒被任何一個男孩這麼用心對待過。
時蔓卻哼一聲,找茬兒道:「還不如去個衛生寬敞些的國營飯店呢。」
趙文倒是完全不尷尬,彎起嘴角回,「你們待會兒就知道為什麼要來這裏了。」
沒多久,一碟排骨年糕端了上來,糯嘰嘰的年糕和排骨一起炸得金黃酥脆,配一碟很清很香的醬油湯,可以蘸着吃。
趙文熱絡介紹,「這家的排骨年糕遠近聞名,你們應該都很喜歡吃……」
他主動地說起對汪冬雲的印象,大大方方承認他看上汪冬雲的原因。
平常送東西時他就注意到,汪冬雲家裏寄來的吃食最多,各式各樣的都有,她每次吃東西時都會很滿足地咀嚼着,腮幫子鼓起,閉起眼享受美食的味道,讓他光是看着都覺得幸福。
所以,他也想把自己最愛的食物分享給她,並且,以後也能每天都和她一起吃飯。
汪冬雲的確被這盤熱乎乎的年糕還有趙文的話打動,她眼眶溫熱,腮幫子又被年糕塞得鼓鼓的。
要不是時蔓拉住她的衣角,只怕她當場就答應了趙文處對象的要求。
飯後,時蔓借口有事,拽着汪冬雲很快離開,沒再讓兩人多聊。
汪冬雲沒有生疑,回到院子裏,相熟的姐妹們都圍上來八卦,「怎麼樣?冬雲相親順利嗎?」
「挺好的。」汪冬雲比去的時候更害羞,她臉頰發熱,雲裏霧裏點頭,「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姐妹們更好奇了,「長得怎麼樣?高不高?家裏做什麼的?」
汪冬雲架不住,說出來,「你們都認識的,就是趙文。」
這下,起鬨的姐妹們更歡騰,都說:「趙文是不錯的,人長得精神,高高大大的,聽說他家庭條件也不錯。」
「蔓蔓,你不是也去了嗎?你覺得他怎麼樣。」
時蔓稍皺眉,雖然在今天的相處過程中,趙文表現得沒什麼不好的,只是話太密,顯得太周到太殷勤了。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女干即盜。
所以時蔓就是沒來由的不喜歡趙文,即便還無法確定他就是夢境裏惹汪冬雲傷心,害她跳樓自殺的那人,但時蔓也覺得趙文一定不是什麼好鳥。
但凡事都要講證據,如果時蔓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地說趙文壞話,會顯得她太片面偏激。
因此,時蔓只能提醒汪冬雲,「再考察考察他。」
「好。」汪冬雲害羞點頭。
……
很快,又來了一樁值得說道的事兒。
當晚,梅姐來敲門。
先是問了汪冬雲相親的狀況怎麼樣,滿意點頭后,又扭頭看向時蔓,招招手,「小蔓,你出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
大通鋪上躺着閑聊或是休息的女兵們一聽梅姐這語氣,就不由羨慕起來。
看來,又是要給時蔓介紹好對象了!
所以等時蔓掀起蚊紗出去后,她們都忍不住趴到唯一那扇窗戶那兒聽外面的聲音——
「小蔓啊,現在每天來你們團里讀文件的那個董慶國,你覺得他怎麼樣?」
「他也來找我托媒了,讓我來找你說合說合,要是你沒意見,趕明兒可以約出來坐會兒,喝杯茶,多溝通了解一下。」
梅姐對董慶國也是讚不絕口,「這年輕小夥子很好的呀,我打聽過了,他父母都是機關幹部,家底兒殷實清白,就他一個兒子,也是獨苗苗。」
時蔓還沒回答,裏頭的女兵已經恨不得跳出來替她答應。
董慶國多好啊,這段時日他天天來讀文件,大家都對他有所了解,長相、人品都沒得挑,聽說工作表現也很不錯,寫的文章經常上報紙的。
大家都羨慕着,和梅姐一樣,期盼着時蔓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