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立即回到家裏,就給肖依萍寫信:
肖依萍:
你好!
好久沒有你的消息,我非常擔心,你好嗎?
我好想知道你的一切消息,希望能收到你的回信。
我想去我們村裡小學教書,不知道行不行,我得去找一下我的老師,他現在是校長了。
保持聯繫,肖依萍。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
我寄信的地址是我們小學的地址。你寫信的話,就寄到小學。
齊潯
一九八九年九月十日
寫完信,我仔細看了一遍,然後用信封裝好,計劃明天上午去郵局投遞。
下午,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連忙去陳克祿的理髮店。
陳克祿給別人理髮,我立刻問:“有沒有空理髮?”
“有空,就是要等一會。”陳克祿笑着說。
“你說,搞個什麼髮型?”我問。
“想不想燙髮?”陳克祿一邊理髮,一邊問。
“不想燙。”我說。
“看到齊秦的髮型了嗎?”陳克祿抬手指了指牆上的齊秦畫。
“可以。”我看了看齊秦的髮型,立刻同意。
“等一會,我幫你把兩邊修修,後面蓄起來。”陳克祿立刻停住了手裏的活,用兩隻手比畫著說。
“你先忙吧。”我莫名的焦急,什麼都不願意等待,只想等待肖依萍的來信。
幾天之後,我預計肖依萍的信快到了。迫不及待地趕往學校。
我走進學校,四下里查看,沒有看到一個老師和學生。我看看手錶,原來今天是星期天。我走到裏面,來到操場上,四周的梧桐樹已經長得很高,茂密的葉子在微風中晃動。
校長辦公室的門打開了,從門裏走出一個人,我們同時看到對方,都不約而同站住了。
我看着昔日的老師,心頭一熱,率先走動,向二樓的辦公室走去。
炎老師看到我,沖我喊:“齊潯,沙市來的信。”
我拿着信一看,是肖依萍的來信,不由得一陣驚喜。看了看炎老師,笑了笑。
炎老師問:“你去沙市上班,怎麼回來啦?”
我的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炎老師緊跟着問。
“工廠效益不好。”我說,快要哭起來。
“很多鄉鎮企業,效益都不好了。”炎老師說,“但是,你也要振作起來。”
“炎老師,學校,需要老師嗎?”我像是哀求似的問。
炎老師看了看我,問:“你想當老師?”
“我不想再去外面過那種生活了。”我說,“我想安穩一點的生活。”
炎老師看看我,目光轉向學校大門。學校里非常安靜,一個人也沒有。
“炎老師……”我熱切地喊了一聲,還想說什麼,卻哽咽了。
炎老師哦了一聲,陷入了沉思。
“我想當老師,像您一樣,過着清貧的生活。”我說。
“你恐怕,不能接受老師的苦日子吧?”炎老師說出自己的擔心。
“您都能,我為什麼不能呢?”我說,“我就想當一名老師,像你一樣,過一種淡泊名利的生活。”
“這次,我們是要招三位老師。”炎老師直接明了地說,“但說得太多了,所以,我們研究決定,乾脆通過考試擇優錄取。”
我似乎看到一絲希望,問:“真的通過考試嗎?”
炎老師鄭重地看了我一眼,
點點頭。
“炎老師,我真想當老師。”我說,“向您學習教學方法,像您一樣當好一名老師。”
炎校長找來四年級和五年級的數學和語文書,放入到牛皮紙袋裏,然後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小聲地鄭重其事地說:“考試題目,基本上都是這四本書上,你好好複習。”
我迅速接過牛皮紙袋,熱淚盈眶。
“還有,作文題。”炎老師小聲說。
“什麼題目?”我極為小聲地問。
“你想想吧,這是什麼錄取考試?”炎老師意味深長地問。
我點點頭。告辭了炎老師,走出校門,一邊走,一邊撕開信封,認真地看肖依萍的信:齊潯:
你好!
收到你的來信,得知你想去當老師,我非常高興。因為,我覺得你最適合當老師了。你生活在老家,再也不像在沙市那樣艱難地生活了。
我馬上就去辭職,回家,請你放心。
齊潯,你們國慶節要放假的,那麼,請你來我家裏玩幾天吧。
隨信寄來地圖,和我家的地址。
祝願你事業成功!
肖依萍
一九八九年九月十七日
果然,從信封里找到一張手繪的地圖和詳細地址。地圖上重點標明了大堤,還有那條跨越大堤的公路。彌市鎮小學,小學對面有條路,不遠處有個水塔,水塔旁邊就是肖依萍的家。
我看着肖依萍畫的簡易地圖,想到自己國慶節放假就能沿着大堤走到小學,然後,在小學那裏走上那條小路,到水塔旁邊就是肖依萍的家了,想到這裏幸福之情不以言表。
於是,無比激動地為肖依萍寫信:
依萍:
你好!
收到你的來信,我激動不已,我很想念你。
我決定在國慶節去看望你,此刻好想現在就飛到你的身邊。
我現在工作上很緊張,也非常開心,想着學好技術回到廠里,建立機械車間,內心裏無比激動。
依萍,我一直都很想你,願我們早日見面,好好和你聊吧。
就此擱筆。
齊潯
一九八九年九月二十二日
我看了看信,心早已飛向到彌市了。心想,國慶節快點到來吧。
從第一頁開始複習,半天就看完了。然後,想想作文題目會是什麼。我想起炎老師的話,立刻回想起炎老師一貫的出題習慣,寫出一個作文題目:《假如,我是一名小學老師》。於是,根據作文題目,洋洋洒洒寫了一篇作文。少說也有六七百字。
第二天考試,果然來了三十多人,坐滿了一個教室:有年齡比我大的,也有年齡比我小的。
教室里有一名村幹部和鄒老師在巡查。村幹部姓陳,昔日的小學同學。
炎老師拿着試捲走了進來,一邊髮捲子一邊警告說:“今天考試啊,村裡也非常重視,特派陳幹部來監考,我們學校也安排鄒老師。都是成年人了啊,考試的規矩,我就不重複了。但我要強調的一點:只要是考試作弊,馬上就請出教室。”
試捲髮下來,我看了看,果然是四五年級的題目。考試卷子也確實簡單,很快就做完了,到了作文題是,欣喜地發現題目是《假如我是一名教師》。
昨天寫了一篇這樣的作文,但感覺還差點什麼。思考片刻之後,試想自己已經走上教育崗位,如何學習,對待工作,進行教育方面的改進,想着想着,放開思想去寫。
我發現很多考試的人,在作文題這裏無法下筆,有的寫寫停停,有的左顧右盼相互打量着。
最後,我寫目前的教育現狀,然後寫今後的教學從應試教育轉向素質教育,細化到具體的問題和解決方案。下課鈴聲響了,我還在奮筆疾書。
陳幹部快步走過來,看我還是寫,準備收繳試卷。看我正在奮筆疾書,就沒有收繳試卷,好奇地看着我寫。
我一口氣寫完,迅速交給了陳幹部。
陳幹部小聲說:“別人錄不錄取,我不知道,反正齊潯一定會錄取。”
在場的人都十分吃驚地看着這位陳幹部,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那位陳幹部一針見血地說:“作文寫了七八百字,你們寫得最多的就一兩百字,還有的就幾十個字,怎麼當老師呢?”
後來,正如這位陳幹部說的那樣,我當上了老師,但這位像預言家的村幹部卻被辭退了。原因是作為監考官,不分場合發表“官方言論“,影響極壞。後來才知道,一個村幹部也是競爭激烈。
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搬了行李,到學校宿舍。我想,從此就在學校工作和生活了。
夜,很深的時候,我依然無法入睡,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是該反思自己了。
過了一天,炎老師一大早就來通知我去學校報道。我激動不已,非要讓炎老師坐一會,我煮一碗雞蛋給炎老師吃。炎老師笑着說:“我們現在趕緊去學校吧,這才錄用你們三位老師,還有雷朝全,和陳偉國。”
國慶節放假的第一天,天氣下着小雨。我興高采烈地乘車去沙市,到了沙市坐車去彌市。
我走上大堤,感覺已經看見肖依萍就在某一個地方。一邊走一邊四下里張望,內心裏無限激動。
遠處的棉花地里,好像有個小黑點在飛奔。
我沿着大堤往前走,一面嶄新的五星紅旗在空中飄揚,走着走着,果然看到五星紅旗下面就是一所小學;我更加激動不已,於是加快腳步走去,走近了看到五星紅旗下面是彌市鎮小學;小學的對面果然有一條從大堤上斜下的路,從那條路往下走,果然看到有水塔,水塔旁邊就是肖依萍的家。我想,猛地加快了腳步。
我終於走到肖依萍的家門口,心跳加快而情不自已。這是一座二層樓房,門口曬着棉花,一個老爺爺坐在屋檐下曬太陽。
“老爺爺,你好,請問你,這是肖依萍的家嗎?”我很客氣地問,一面往裏屋看,屋裏似乎沒有人。
老爺爺打量着我,問:“你是找萍兒嗎?”
我聽到老爺爺叫“萍兒”時,驚喜萬分,此時,不住地點頭。
老爺爺站起來,走進裏屋,一會就聽到很大的喊聲:“萍兒——萍兒——”
我意識到“萍兒”就是肖依萍,心“咚咚咚”地跳得好慌。
老爺爺從屋裏走出來,說:“你進屋裏坐一會,她馬上回來了。”老爺爺說完就走了。
我剛走進裏屋,就聽見屋后“哐啷”一聲響,是門撞開了。
一個人影衝動眼前。我定睛一看,正是肖依萍!
肖依萍看着近在咫尺的我,不敢靠近,她久久地凝視着我,眼睛裏噙滿了眼淚。
我看着久違的肖依萍,忽然大喊一聲:“肖依萍!”
肖依萍氣喘吁吁樣子,終於開口說了一句:“你終於來了!”說完,嗚嗚地撲到我跟前哭了起來。
我摟住肖依萍的雙肩,激動地說:“我不是在做夢吧?”
肖依萍喃喃地說:“不是做夢,不是做夢,是你來了,你真的來了。”
我緊緊地抱着肖依萍,用手指撫摸着肖依萍的後背,確確實實感受着肖依萍的存在。
肖依萍一把推開我。
我淚流滿面,看着肖依萍臉黑了,也瘦了,還在急促地喘氣,腰間繫着撿棉花的大包袱,裏面裝滿了棉花。
我慢慢走近肖依萍,幫她把解下大包袱,扔到一邊。
這時,肖依萍強忍着淚水說:“我在棉花田裏看到大堤上走的一個人,我猜想就是你,就跑回來了。”
“真的嗎?”我激動地說,“我也看到一個小黑影在飛奔,我還以為是我的‘飛蚊症’,真的是你啊!”
肖依萍一個勁點頭,喊道:“那就是我啊。”
我看着眼前的肖依萍,猶如做夢一樣,內心裏充滿了幸福。
我一動不動地看着肖依萍,好幾次像是置身於夢幻之中,內心裏反覆幾次告訴自己,這不是夢,這是事實,不是在做夢!
我再一次擁抱住肖依萍,肖依萍也摟抱着我,瞬間,肖依萍生氣地一把推開,再次認真地看着我。
“是我,肖依萍,我是齊潯。”我大聲喊着,深感很對不住肖依萍,喃喃地說:“對不起,肖依萍,對不起,肖依萍。”我說著,眼淚唰地奔涌而出。
肖依萍的怔怔地看着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再衝到肖依萍身邊,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激動得一句話都不說不出來,相擁在一起好久好久。
“你還沒有吃飯吧?”肖依萍小聲問。
“我不餓,一點也不餓,就這樣抱着你就行。”我喃喃自語,“我只想這樣一直抱着你,抱着你。
“我弄點東西給你吃。”肖依萍說完,拉着我的手,來到後面的一排平房,走過去一看,是一個豬圈,裏面好幾頭豬,看見有人來直叫喚。
我說:“你家裏喂好多豬啊。”
肖依萍說:“是啊,你家裏沒有餵豬嗎?”
“我們家裏最多就二頭。”我說。
“我們這裏每家都會養七八頭豬。”肖依萍笑着說。
我跟着肖依萍來到廚房裏,又長又大的灶台上並排兩口大鐵鍋,灶口上面一根很粗的草繩,草繩吊著一個水壺。
我拿着火柴點火,兩隻手抖嗦不止總是划不着火柴。
“我來吧,呵呵。”肖依萍看着我的樣子說,然後笑起來。
我望着肖依萍,擔心地問:“你在家裏還好吧?”
肖依萍看了我一眼,沒有做聲,點燃柴禾,將柴禾放到灶里,然後轉到灶台旁洗鍋,問:“先吃幾個雞蛋吧?”
我點頭,看見肖依萍熟練舀起一瓢水放入洗凈的鍋里,然後拍了三顆蒜頭,撿起蒜瓣表面的蒜皮,用刀切碎蒜瓣,又切生薑,生薑切得很細很細的絲,然後橫着有細細的切,就像是一粒粒小米。肖依萍把切好的蒜瓣和生薑放入水裏,蓋上鍋蓋。肖依萍這樣細心的樣子做家務,讓人倍感溫馨。我默默地看着肖依萍細緻入微地做事,想像着以後的生活也是這樣美好的畫面,多麼幸福啊。
肖依萍拿了六個雞蛋來,一個一個敲碎蛋殼,雙手掰開,讓雞蛋流入碗裏,這時水燒開了。
肖依萍揭開鍋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肖依萍將一碗雞蛋一併倒入鍋里,又蓋上鍋蓋。從櫥櫃了拿出一個乾淨的瓷碗,一把勺子,紅糖和豬油;先用勺子舀了三勺紅糖放入瓷碗,再舀了二勺豬油放入瓷碗。
廚房裏瀰漫著雞蛋煮熟的香氣,肖依萍揭開鍋蓋,用鍋鏟盛起煮熟的雞蛋放入碗裏,然後盛了一些湯水放入碗裏,用勺子攪拌攪拌,遞給我。
我端着滿滿一碗雞蛋,心想,這怎麼吃得完呢?過了一會才小聲說:“我們兩人一起吃吧,我一個人吃不完。”
“你都吃了。”肖依萍用命令的口氣說,眼睛裏依然含着淚水。
我吃了兩個雞蛋,就吃不下了,然後勉強喝了點湯,又說:“你吃。”
肖依萍又催我吃,我只好又吃一個。
“吃完。”肖依萍還是命令我的口氣。
“我真的吃不了。”我確實感覺吃不下了,看着肖依萍笑笑。
肖依萍也笑起來,說接過我的碗筷,放入到碗櫃裏。
“你回家之後,家裏有什麼事情沒有?”我問,還是擔心肖依麗從中作梗。
肖依萍不說話了,眼淚依然止不住往下流。
兩人走到大門口,肖依萍翻動曬在門口的棉花,我也跟着幫着翻動棉花。
一個中年婦女經過門口,肖依萍趕忙和她打招呼。
中年婦女問:“肖依萍,這是誰啊?”
“我的朋友。”肖依萍說。
“哎呀,怎麼不去叫你媽媽呢?”中年婦女激動地說,爾後因為忙自己的事就走了。
肖依萍也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她有點慌張的樣子而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也緊張起來,感覺來這裏變成了極為重要的人一樣。
我勸慰肖依萍說:“沒有關係,我們就這樣等你爸媽回來吧。”
肖依萍說:“他們都很晚才能回家的。”
“那有什麼關係呢?”我說,“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行。”
“我還是去找我爸媽吧,”肖依萍有點慌張地說,但想到自己走了,扔下我一個人在家裏也不好,顯出左右為難的樣子。
“那你今天怎麼不和伯母一起做事呢?”我故意轉移話題說。
“你要來,特意等着你來。”肖依萍笑着說。
正說著話,一個女學生背着書包走過來,看看肖依萍,又看看我。
肖依萍趕緊說:“這是我的妹妹小萍。”
小萍笑着,看着陌生的我,一個勁地笑。
肖依萍的臉一下子通紅,說道“小萍,你去叫媽媽回家。”
小萍很爽快地答應了。
肖依萍說去做飯,我十分愉快地跟着一起去廚房。我想,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去心愛的女朋友家玩,多麼開心啊。
午後,肖依萍的媽媽挑着一擔青菜回家了,看見了肖依萍和我在廚房忙碌着,又看看我,默默地不說話。
我感到緊張,連忙叫了一聲:“伯母。”
肖依萍媽媽聽到之後,很高興的樣子應了一聲,說:“你們去玩吧,我來做飯。”
肖依萍和我來到客廳,肖依萍的爸爸也回來了,小萍也回來了。
肖依萍連忙叫道:“爸爸,你回來了。”
我趕緊叫:“伯父,你好。”
肖依萍的爸爸點點頭,說:“坐吧。”
我只好找個椅子坐下來,肖依萍的爸爸也坐了下來。兩個人之間沒有什麼話要說,過了一會,肖依萍媽媽從廚房裏端出幾個菜來,放在餐桌上。
肖依萍的爸爸對着小萍說:“去叫姑父來吃飯。”
肖依萍的爸爸很少言語,一個勁抽煙。
一會,小萍領着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走進屋裏,中年男人穿着中山裝,上衣口袋裏插着一支鋼筆,見了我熱情地打招呼,並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像似被一把鉗子夾住一樣生疼,動都動不了。
中年男人笑着說:“我叫王進生,肖依萍的姑父。”
“你好,叔叔。”我說,“我叫齊潯。”
席間,王進生總是勸我喝酒,我不好意思退卻,一會就喝了一杯。
王進生立刻給我倒了酒。
王進生自己也能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喝。
只是肖依萍的爸爸不怎麼說話,偶爾吃一口菜,不喝酒,但一個勁抽煙。
王進生總是舉杯一飲而盡,我只得跟着王進生的頻率一口喝完。
王進生又給我倒上酒,一邊說:“聽說你們在沙市做事認識的,肖依萍平時很少和我交流,所以,我想對你的一些情況,了解了解。”
“好的,你問吧。”我說。
王進生聽了高興地笑,端起酒杯示意我喝酒,自己又一口喝下。
我只好端起酒杯,一口喝乾。
“那好,年輕人爽快。”王進生說到這裏,拿着酒瓶,又給我倒了一杯,說,“我也很爽快,就直說了,肖依萍認識你,是你們的緣分。”
我點點頭,看着王進生說話。
“聽說你又去小學教書了?”王進生問。
“是的。”我說。
王進生聽了點點頭,大加讚賞的樣子舉起酒杯,說:“老師,是個好職業啊。”
我只好再舉杯,一飲而盡。我不知道喝了幾杯了,這個時候有點暈乎乎的了。
王進生又遞煙給我,我一個勁地擺手說:“我不會抽煙,不會抽。”
肖依萍在一旁默默地聽着,時不時吃點菜。
肖依萍爸爸對着王進生說:“你就直接說吧。”
王進生點燃煙,吸了一口,說:“齊潯,有什麼打算?”
我腦子裏有點昏沉沉的,說:“我想一直教書。”
王進生聽到這裏,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了,用強調的語氣問:“你就沒有別的考慮嗎?”
“我答應了我的老師,也就是校長。”我說,“好好教書,過平淡的生活。”
肖依萍低下頭,也是一言不發。
王進生說:“肖依萍是老大,要招上門女婿的,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我不假思索地說:“小萍可以留在家裏啊。”
王進生說:“小萍成績很好,打算培養她上大學。”
我這才想起肖華珍說過的話,不想真是這樣的情況。明白自己要做出一個選擇,感覺到了與肖依萍的交往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起先我擔心肖依麗反對是最大的阻力,現在看來還不是。真正的阻力在今天出現了,這是原先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王進生說:“齊潯,肖依萍的情況比較特殊,如果可以嫁出去的話,我們不會和你談這樣的事情,肖依萍以前是有個弟弟,六歲時夭折了。”
我聽到這裏,雖然之前聽肖華珍說過,但心底還是有一種生疼的感覺,吃驚地看着王進生。
王進生繼續說道:“肖依萍很善良,很聽話,我們才考慮她留在身邊,這樣,對肖依萍的父母來說,含辛茹苦養育了肖依萍,應該來說肖依萍負責養老,這也是她的責任,每個人老了總想有個依靠。”
我聽到這裏,感覺自己無法去改變什麼,唯一的只是一種服從,或是說,必須聽從這樣的安排,我想到這裏感到很失望,心想,我現在還在培訓啊,以後工作,事業呢,怎麼辦?怎麼辦?
我看看肖依萍,肖依萍一直沒有抬頭。我幾乎絕望地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王進生肯定地說:“是沒有辦法,這是我們早就決定好了的,不能改變。”
“這件事情,應該問肖依萍願不願意,肖依萍她有選擇幸福的權利,如果她願意嫁出去的話,為什麼要阻止呢?”我大聲申辯,“你們也要尊重我和肖依萍的選擇啊。”
王進生沒有說話,猛地抽煙,默不作聲了。
肖依萍的爸爸又重新點煙,猛抽起來。
屋子裏滿是煙霧,像是置身於迷霧之中,找不清想去的方向。
許久,王進生才說:“齊潯,讓肖依萍嫁出去是不可能的,撫養她一二十年的父母怎麼辦,誰來照顧,誰來養老呢?”
我聽到王進生這麼一說,頓時隱約感覺肖依萍或將離去,可能不久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想到這裏,我再次去看肖依萍,肖依萍依然無語,低頭思索着什麼。
我猛然有種領悟,很多事情總是考慮不到,任憑自己怎麼去辯護,怎麼去說也是無法去改變的,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王進生生硬地舉起酒杯,說:“來,我們一起喝完。”
我木然地舉杯,一口將酒喝下,感覺酒是一種苦苦的味道,同時感到莫名的孤獨,和悲傷,更沒有人理解,沒有人願意站在另一個角度去想。
肖依萍此時放下了碗筷,小聲說:“我吃飽了,你們都慢吃。”肖依萍說著話,抬起頭,強裝着微笑,但眼睛裏飽含着淚水。
我也佯裝着微笑,心想:肖依萍,我一定回來娶你,等工作穩定了,就來接你,不管他們放不放你,我都要帶你走。
王進生嘆了一口氣,說:“按道理來說,我不能干預你們的婚事,但是,肖依萍家裏是個特殊情況,你能不能為了肖依萍考慮呢,就來我們這裏生活呢。”
我想,幾乎沒有這樣的可能,內心裏充滿了怒氣。
王進生藉著酒勁,大聲說:“齊潯,我今天就問你一件事情。”
“你問吧。”我頭昏得厲害,迷迷糊糊地說。
王進生說:“你到底願不願意上門做女婿?”
我像被逼到牆角了,越來越感覺到害怕。難怪木山讓我不要做上門女婿,我想,這還是第一次來到肖家,就這麼強勢只能聽從安排:做上門女婿,否則,就只能和肖依萍分手,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於是,我一字一句地說:“等二三年行嗎,因為,我不能剛答應老師,立馬就反悔啊。”
“你作為男伢,可以等,可以等二年,三年,五年都行,但是,肖依萍是個姑娘,現在都十九歲了,明年就是二十歲正是結婚的年齡,她不可能再等二三年,一年都不能等了。”王進生近乎咆哮着說。
我也被激怒了,但控制着情緒沒有大聲的說話,心裏亂糟糟的,我想:當初的夢想就當一名老師,現在剛好有這樣的機會了,難道,非要把這些都拋棄嗎?我想:無論怎麼說,都不能答應王進生做上門女婿,至少現在不能答應;那麼肖依萍怎麼辦?我想着這一系列的問題后左右為難。
王進生看我一直不說話,和肖依萍的爸爸交換了一下眼色,肖依萍的爸爸顯得很生氣,猛地抽煙,桌子的上空全是來不及擴散的煙霧。
我看着雲霧一樣的空間,不知怎麼辦才好。
“齊潯,到底行不行?”王進生斬釘截鐵地問。
“不行。”我堅決的口氣說。
酒桌周圍一片沉默。
“散席!”王進生喊了一聲。
“我去外面走走。”我騰的站起來說,非常氣憤,感覺自己停留一秒鐘都是不值得或者多餘。我站起來時,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地衝到屋外面,外面的空氣清新多了。
可憐的肖依萍眼淚汪汪地看着我氣憤地走出去,我也跟着走出去跟着我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慢慢地往前走。
外面飄着絲絲小雨,無聲地飄落到頭髮上,一絲絲涼意。
我故意拉着沉默不語的肖依萍,一邊走,一邊說:“今天走得很匆忙,什麼都沒有買,我去買點什麼水果。”
“不用了,來了就行了。”肖依萍說,臉上露出微笑,溫柔得就像一隻羔羊。
“肖依萍,你怪我嗎?”我問。
肖依萍眼裏雖然溢滿了眼淚,但立刻露出微笑的臉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搖頭。
我的眼睛也濕潤了,一腔熱血湧上心頭。很想吻一下肖依萍的臉,便說:“我想吻你一下。”
肖依萍使勁推我一把,立刻走開了,說:“你膽子好大喲,好多人在看我們喲,你以為這是沙市啊。”
我環顧四周,果然是有幾個人在觀望,只好作罷。
兩個人走上大堤,繼而往前走。我萬分感慨地說:“當我下車走到大堤的時候,真是激動不已,想到馬上就要見到你,我恨不得立刻飛到你的身邊。”
肖依萍幸福地抿嘴笑着,羞愧地低下頭。
公路相交的交叉口,一位老嫗坐在地上,面前堆放着一堆地瓜,一堆梨子。
我和肖依萍選了幾斤梨子,兩人高高興興提着梨子,有說有笑重新走回來。
兩人走進屋裏,肖依萍的爸爸,媽媽,妹妹都在客廳里看電視。
肖依萍媽媽讓我坐在一起看電視,我只好坐下來,肖依萍的爸爸還是那樣的冷漠,我不由得緊張起來。
肖依萍削梨子先給她的爸爸,然後是給媽媽,妹妹,最後削了一個梨子給到我,我無比愛惜地吃完梨子,坐了一會,可能是酒精的作用,總想睡覺,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和肖依萍爸媽打了一個招呼,起身去房間裏了。
我蹣跚地走進房間,好心的肖依萍跟着走進房間。房間裏收拾得很乾凈,漂亮,給人一種舒適,溫暖的感覺,讓人心裏充滿了暖意。
我迴轉過來看肖依萍,肖依萍忽然淚流滿面的樣子不說話。
為什麼?我很想問肖依萍,怎麼打算,但看着可憐兮兮的依萍,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肖依萍家人要我做上門女婿,本沒有錯,只是我不想放棄燈泡廠的工作,現在剛剛培訓,培訓之後還有回廠興建機械車間。這就是我的事業,一個男人應該有自己的事業。還有,想到今後可能要在這樣的環境生活,該有多麼難受啊,難道,這就是很多男人不願意做上門女婿的原因。我想,因為各自都站在自己的立場考慮問題,站在自己角度去要求別人,這本來就是一種矛盾;如果雙方換一個角度,站到對方的角度去說話,去考慮問題,結果會完全不一樣。
我此時此刻只想好好抱着肖依萍,為她擦去眼淚,好好安慰肖依萍。
“肖依萍,出來。”肖依萍爸爸在客廳里吼叫。
肖依萍遲疑了一下,只好走了出去。
我非常氣憤,渾身燥熱,一把抓住肖依萍的手,但肖依萍還是掙脫了出去,我的淚水頓時掉落了下來。感覺一顆火熱的心進入到一個近乎冷酷的時間,我的心碎了。
此時此刻,我多麼希望和肖依萍好好說說話,好好說說相思之苦啊,說上一整夜的話也行啊,哪怕不說話,兩個人相互陪伴也行;然而,肖依萍被叫走了,是被她的嚴厲近乎冷漠的父親叫走了。
我感覺站立不住,渾身發抖,只有躺在肖依萍床上。於是,我倒在床上,任憑眼淚奔涌而出。
許久,仔細地打量着房間,多麼愜意的空間啊,為什麼,肖依萍的父親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態度,無情地拆散我們呢?難道就是因為不願意做上門女婿嗎?難道,我們不能有自己的選擇和追求嗎?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我想來想去,依然無法入睡。
半夜醒來,口渴難耐,我想到房間裏沒有水喝,乾脆就沒有起床,還有,我想就這樣煎熬自己,就像是為了依萍贖罪一樣。
天快亮的時候,我忽然有個念頭想離開這裏,趕緊回到松滋,開始我的學習,而且越快越好。我想儘快到松滋燈泡廠去,爭分奪秒地學習技術,用最短的時間來接依萍去普濟,我們在普濟建立新的生活。想到這裏,便立刻爬起來,拉開窗帘,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依萍,還沒有起床,我想,等依萍過來,我跟她說出計劃,就離開這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依萍,還沒有來。我焦急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終於,肖依萍終於出現在眼前,她端來洗臉水。
“昨晚睡得好嗎?”肖依萍小聲問,她的眼睛一直往地上看。
我非常生氣,直接說:“肖依萍,我想走,離開這裏。”
肖依萍吃了一驚,抬起頭問:“你怎麼啦?”
“我待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也改變不了什麼。”我心裏一陣發酸,強忍着眼淚說著話,看着肖依萍那紅腫的眼睛,眼淚再一次流落下來。
“為什麼?”肖依萍問。
“我心裏好煩,窩火。”我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想呆在這裏了。”
“那你,那你吃了早餐再說吧。”肖依萍也快要哭起來。
“不了,馬上就要走,趕回去。”我說,昨天的一幕一幕,感到極大的不安,無法控制情緒。
我說完固執地走到樓下,同肖依萍的媽媽道別。
“伯母,謝謝你的款待,我今天回松滋。”我不敢看女友肖依萍的媽媽,含着眼淚說。
“怎麼就要走呢?”肖依萍的媽媽極力挽留。
“我要走,現在就走。”我依然堅決而果斷地說。
“吃了早餐再走吧。”肖依萍的媽媽說。
“不用了,不用了。”我倔強地走出大門。
女友肖依萍的爸爸,急忙走出來,雖然沒有說話,但表現出挽留的意思。
我沒有說話表示一種憤怒。
肖依萍媽媽催着肖依萍說:“快去送齊潯。”
肖依萍跑到裏屋,提着一個袋子淚流滿面地跟着我,兩人一前一後,沒有任何言語。
兩個人急沖沖走上了大堤,我再次看到天空中飄揚的五星紅旗,想起昨天來的激動心情,不禁感慨萬千。
別了,肖依萍,別了,我心愛的人。我心裏反覆念叨,淚水連續不斷地流下來。
我走到路邊的臨時車站,張望遠方,看看有沒有公共汽車。
肖依萍擦着眼淚,從袋子裏拿出一件白色的毛衣,強裝着微笑說:“試試吧,不知道合不合身。”
我一把抱着肖依萍,淚水再一次奔涌而出。
肖依萍幫我穿上毛衣,毛衣大小合身,穿在身上就像置身於火爐旁。肖依萍也很高興,立刻跑去買了四個包子,二根油條,遞到我面前,說:“你吃點吧。”
我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強忍悲傷咀嚼着。
肖依萍,眼睛裏滿是眼淚,還是在哭,身體抖嗦不止。
我內心裏極為難過,強忍着情緒對肖依萍說:“你在家裏好好保養身體等我,過一段時間,就來接你去普濟,你就在普濟生活。”
肖依萍搖着頭,又點頭,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我大聲說:“你不要哭了,哭又有什麼用呢。”
此時此刻,我希望肖依萍高興一點,不要那麼悲傷,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堅強一點。
肖依萍,開心一點送我上車吧,我想,我還會回來的,等到那個時候,我接着你去燈泡廠。
看着肖依萍傷心欲絕的樣子,我能想像得到肖依萍受了好多的委屈,我心疼她,但是,我現在也沒有什麼辦法。
肖依萍身體依然不停地抽泣,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我心裏更不是滋味,眼淚也隨之奔涌而出;我只有轉過頭,不想讓肖依萍看到自己奔湧出來的淚水;並努力地強咽包子,但包子卻卡在喉嚨里咽不下去,無形的怒火突然升起,索性將包子吐出來,將手上的剩餘的包子重重地扔到地上。
我怒火中燒,但看到哭泣的肖依萍更是委屈,努力控制着情緒,走近肖依萍,安慰着說:“肖依萍,不用哭,不用哭了,你總是哭,我走得也不安心啊。”
肖依萍低着頭,依然非常的傷心,但聽了我的話逐漸停止了哭聲。
我無法改變現狀,我想,唯一想做的是儘快離開這裏。
這時,一輛紅色的汽車開過來了,我遲疑着向汽車招手,汽車在不遠處開始減速,漸漸地停下來了。
汽車減速的一剎那,我心裏開始後悔了,無論如何,不能在肖依萍最傷心,最無助的時候不負責地匆匆離開;想起來的時候那麼開心,那麼急切,那麼忘我,那麼激動不已,多麼的快樂的時候,此時卻要這樣急沖沖地離開,還有好多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卻又要分手了。我多麼希望汽車因為什麼原因不停下來。
漸漸地,汽車緩緩停下來,就在我的腳下停了下來。
車停下來了,車門打開了。我頓時後悔不已,無論如何不要這麼著急地離開啊。但被售票員着急地拉上了車。
這個瞬間,我心裏徹底崩潰了,就這樣離開肖依萍?這樣做對得起她嗎?我想到這裏,眼淚再一次奔涌而出,內心裏陣陣隱痛。
汽車啟動了,我踉踉蹌蹌跑到車后,透過後車窗去看呆立在原地的肖依萍。
肖依萍依然站在原地,慢慢地舉起了手,無力地在空中搖擺,一動不動地望着我遠去……
我的眼淚奔涌而出,離肖依萍越來越遠,心越來越痛:肖依萍,對不起,肖依萍,對不起,肖依萍,真的對不起啊。
我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千言萬語無法表達此時的難受的心情。
肖依萍,久久地站在那裏……一會,公共汽車在轉彎處消失了……
猛然間,我感覺內心裏的所有東西都被掏空了,但一動不動地看着依萍消失的方向。汽車像個魔鬼一樣拖着我後退,後退。
回到學校,我把自己關在寢室里,前思後想,也無法做出選擇。
於是開始寫信:
親愛的依萍:
你好!
那天從你家匆匆忙忙回來,內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寫到這裏,便寫不下去了,嘆一口氣,莫名地一把撕掉信紙,揉搓成一個團,隨意扔了。
想想,重新寫道:
親愛的依萍:
你好!代我向你家人問好!
我非常想念你。
上次是我的不對,都怪我太衝動,太固執,應該多陪你二天。
你爸媽都好嗎?希望你爸媽能原諒我的衝動和魯莽。
依萍,我很想你。
好了,今晚就寫到這裏吧。
永遠愛你的人。
齊潯
一九八九年十月三日晚
寫完信,我躺在床上,一閉眼,眼前就浮現滿面淚痕的肖依萍,我想着想着,淚水再一次悄悄地滑落下來。內心裏暗暗地念道:肖依萍,我多麼希望你能來我們這裏,我們兩個人可以好好在一起工作生活了。我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之中,依然能感受到冰冷的淚水,漸漸地清醒時,還是不想挪動那冰涼的地方,似乎,這是應該去承受的,為了依萍,也為了我自己,加油吧。
第二天,我想出去散散心,看到自己蓬頭垢臉的樣子,想到去陳克祿的理髮店理髮。
到了理髮店,陳克祿忙着幫一個姑娘燙頭。我沒有太在意,想着燙頭髮估計不是一會就能好的,正準備走的時候,陳克祿忽然笑起來。
我感覺到有些蹊蹺,再仔細看坐在椅子上燙髮的姑娘,不由得驚叫起來:“梅香,真是你啊。”我不由得驚叫起來,內里湧現出一股暖流,眼睛裏也冒出了眼淚。這是我和梅香相隔近十年之後的一次相見。梅香還是小時候的那樣的臉,不過,身體像是長高了一倍,更像是城裏人了。
“聽說你改名字了,叫齊潯。”梅香大聲笑着說。
我笑笑說:“四年級的時候,改的名字。”
“難怪,我覺得你叫齊家鳳挺好聽的啊。”梅香笑着說。
“你還記得我原來的名字啊?”我說,感受到無限的溫暖。
“為什麼改名字啊,你之前的名字很好聽啊。”梅香依然笑着問,那微笑的樣子,還有小時候的影子,讓我不由地回到小時候。
我由衷地笑起來,十分開心地說:“梅香,估計只有你還想起我之前的名字啊。梅香,你還是小學二年級的梅香啊,一點都沒有變啊。”
梅香對着我轉過身去,故意讓我看她後腦勺,然後開心地笑着說:“辮子好長,減掉了,現在燙髮啦。”
我看到櫃枱上長長的辮子,立刻就想起小學二年級時梅香的小辮子。那時我很想伸手去摸,但不敢去觸碰。如今依然有一樣的感受,梅香就像是我內心裏呵護的公主,而我,只是她的奴僕。
“辮子長吧,一直沒有剪過喲。”梅香依然那樣笑着,和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的那種感覺差不多,我似乎有些陶醉了。
我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麼,眼淚再一次奔涌而出,使勁眨眼,對着梅香勉強笑着,不解地問:“多麼漂亮的辮子啊,怎麼突然要剪掉?”
“我要結婚了。”梅香依然是那樣的笑着,非常可愛的樣子,“到時候來喝喜酒喲。”
我的內心裏一陣難過,眼淚在眼眶裏亂轉,極力保持着微笑着對着梅香,很想問梅香和誰結婚。
陳克祿在一旁笑着說:“桂香的男朋友是閆小風,聽說還是你的初中同桌呢?”
“閆小風?”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和你的同桌啊。”梅香笑着說。
“是,是同桌。”我說。“秦市中學二年級是同桌。”我想起閆小風的老爸做化工老闆,家裏很有錢,那時候家裏就買了小轎車,估計現在的財富更多了吧。我想到這裏,忽然有種擔憂,但又不好說出口。過了很久才問:“你們什麼日子結婚啊?”
“十一月二十。”梅香笑着說。
我點點頭。
“這不是齊潯嗎?”理髮店外有個人問,聲音似曾熟悉。
我轉過頭,看見一個穿着時髦,戴着蛤蟆鏡的男士正朝我看。我看着並不認識的男士,手腕上戴着一塊金燦燦的手錶,皮鞋擦得錚亮。
“不認識我啦?”還是那個似曾熟悉的聲音問。
我搖搖頭,感覺到來者不善,便不想理會,便想和梅香告辭。
“看來,你是真的不認識我了。”來者說著摘下蛤蟆鏡,露出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是你啊。”我對着閆小風笑着說。
梅香指指我羊毛衣,問:“你女朋友幫你織的?”
“不。”我連忙改變意思笑着說,“是啊,是啊。”
梅香笑着說:“真好看啊。”
“真不錯喲。”閆小風也看着羊毛衣得意地笑着說。
我不知怎麼的有點反感閆小風,當著梅香的面又不好表現出來,但楊俊峰在場不便和梅香說什麼了,於是笑着說:“你們先忙,我回去了。”
梅香對我揮手示意再見,再次回到椅子上。
我依然想着肖依萍,直到臘月里,我終於收到了肖依萍的來信,無比激動地急忙打開信,一字一字看:
齊潯:
你好!
我馬上就要結婚了,日子定在臘月二十四(一月二十日)。
請你務必過來參加我的婚禮。
希望你能來。
我們也能見一面。
謝謝!
肖依萍
一九九零年一月十五日
我看完信,感覺晴天霹靂,為什麼是這樣的,為什麼呢?莫大的悲痛襲來,心裏無數個聲音叫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呢?肖依萍,究竟是怎麼啦,肖依萍,這不能啊!
我躲進了宿舍,再一次打開信,認真地看着每一個字,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
我趴到床上嗚嗚地哭起來,好一陣子,周圍一片寧靜。
我看看掛歷,一月十九日,明天就是二十日,也就是臘月二十四,那麼明天,肖依萍就是別人的新娘了,這是真的嗎?我走出廠門,靜靜地走着走着,不知道往哪裏去。
明天去,我想,一定要阻止這個婚姻,一定要把肖依萍奪回來!然後想着可能遇見什麼事情……想着想着,時間已經到了凌晨。
我慢慢往廠宿舍走,想到了沙市宿舍小院裏的兩棵高大的樹,依然不知道那是兩棵什麼樹,還有那群夥伴,他們去了哪裏?多麼可愛的一群朋友啊,你們都好嗎?最後,腦子裏全是肖依萍的影子,不由得猛地大叫一聲:“肖依萍——”
周圍依然是一片寂靜!
我內心裏還是堅定我是真心實意的愛着肖依萍,也相信肖依萍是愛着我的,但是,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呢?我感到十分心痛,恨不得馬上去肖依萍家裏,找她的家人理論一番。
漸漸地,我的情緒似乎平靜下來,試想着肖依萍現在是結婚,不是之前和自己是談朋友的關係了。她的親戚朋友,怎麼看我呢?我是什麼身份去呢?我一心要在小學教書,我也不能做上門女婿啊。我為什麼要去鬧呢?
我心裏還是愛着肖依萍,既然是愛肖依萍,就應該放手給予她最好的幸福生活。我想,這個時候,為了我愛的人,只要她感覺到幸福就可以了。
我不會去參加肖依萍的婚禮,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更不可能親眼去看肖依萍和別人結婚。
一九九八年國慶節,學校放假三天。心想,十年了,心裏一直牽挂着肖依萍,她過得怎麼樣啊?我想,這一次一定拋開一些雜念,去看一看肖依萍。於是,勇敢踏上去沙市的汽車,然後,轉車到了彌市。
我感覺越來越向肖依萍靠近了,心裏無比的喜悅和激動:肖依萍,你現在怎麼樣了,孩子幾歲了,是男伢,還是姑娘?
汽車駛到渡口,現在的渡口比十年前大多了,繁華,熱鬧非凡,已經看不到一點熟悉的痕迹,我心裏一直在想:我現在去看肖依萍,是真實的嗎?我感覺我像在雲里飄一樣。
汽車直接開到汽渡船上。我閉着眼睛,感受着船徐徐向前,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的自由,沒有這樣的放鬆我的心情了。
船靠岸了,我迅速上岸,這裏空氣好清晰啊。汽車載着我上岸,瘋也似的狂奔。路上的景物似曾熟悉。
終於,汽車到了彌市鎮,我下車,如今的路面寬了好多,兩旁是高樓聳立,街面上人來人往。
我想找到曾經和肖依萍分手的地方,尋找了好久,好像是大概的一個位置,站,感覺,肖依萍還站在那裏,她的眼裏噙着淚水……
我走到大堤,大堤上也新蓋了很多的樓房,好些漂亮的鋪面,再也沒有人擺地攤了。
我一步一步走着,低頭看着大堤路面的無數條幹枯的裂縫,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手掌一樣。
走着走着,內心裏湧現出很多懊悔,這是我一生的遺憾,永遠不能彌補的遺失的東西,但無法挽回了。
再次看到小學的上空飄蕩着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無比溫暖和親切。走近學校,從高高的堤壩看到學校的操場乾乾淨淨,教室里的窗戶擦拭得乾乾淨淨,課桌擺放整齊。
我走到那條小路,這是通往肖依萍家的小路,忽然有種特別的幸福,我想肖依萍現在忙什麼呢?會不會還在棉花田裏呢?現在在做什麼呢?
漸漸地,肖依萍離家越來越近,心情變得尤為複雜:我想馬上停住腳步,迴轉過去。因為,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不想打擾到肖依萍了,就這樣讓肖依萍好好的生活;然後又想,日夜思念,一直想來看看肖依萍的心緒又支配着我向前走,今天好不容易來,怎麼能輕易放棄?放棄今天那將是什麼時候才能和肖依萍見面,已經等待了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
越來越近,越來越來緊張不安起來,我想:見到肖依萍怎麼說呢?肖依萍一定會哭,我也會哭的。
快到門口,門口坐着一個老婦人曬棉花。
我停留了一會,還是堅持走到肖依萍的門口。
肖依萍的家門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十年了,房子陳舊了很多,依然是熟悉的房子。
我走上前,小聲問:“婆婆,請問,這是肖依萍家嗎?”
“這是肖依萍的家,你是?”老婦人有點驚奇地問。
“我是她的一個同事,以前的同事。今天順路,來看看。”我說,看着陌生的老婦人說。
“好的,到屋裏去坐。”老婦人讓我走進裏屋。
“肖依萍呢?”我問。
“到外地打工去了。”老婦人說。
“去哪裏打工了?”我更加迫切地問。
“BJ。”老婦人說,“肖依萍的媽媽在廚房做飯。”
我急忙走到廚房,果然看到了肖依萍的媽媽。
“伯母,您好,你還記得我嗎?”我問。
“哦,認識認識,都十年了啊。哈哈。”肖依萍媽媽驚奇地看着我,笑着說。
我的眼淚差點流下來了,說:“是啊,我總是想起肖依萍。所以,今天來看看肖依萍,早都想來看看你,看看肖依萍,但……”
肖依萍媽媽急忙說:“小劉的媽媽也在這裏,小劉是肖依萍的那位。”
“肖依萍去BJ了?”我問。
“這幾年都在BJ。”肖依萍的媽媽說。
“在BJ做什麼呢?”我問。
“做裝修。”肖依萍媽媽說。
“她什麼時候回家?”我問。
“春節就回來。”肖依萍媽媽說。
我的心,一下子涼透了,心裏面巨大的落差,此時,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怎麼不常來玩呢,肖依萍的一些朋友,總是過來玩。”肖依萍的媽媽說。
這時,從後面走來一位老婦人,我看時,就是剛才見到的那位。
“這是小劉的媽媽。”肖依萍媽媽很平淡地說。
我敏感的知道肖依萍媽媽的話裏面有種意思就是說,說話不是很方便,要多加註意一下。
我很明白這一點,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嘴巴停下來了,裝着很平淡的樣子。但心裏,好像再一次失去了肖依萍一樣。心裏空鬧鬧的,這都是上天的安排嗎?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嗎?
小劉媽媽也感覺到我在這裏有什麼不妥一樣,借故走了。
我問:“肖依萍過得好嗎?”
“好,很好。”肖依萍媽媽平淡地說。
“有孩子了吧?男伢,姑娘?”我問。
“男伢,六歲了。”肖依萍媽媽說完,又問:“你呢,結婚了嗎?”
“我……”我不知道說什麼了,很想哭,控制一下情緒,良久,我說:“依萍結婚的時候,要我參加她的婚禮,當時,我不方便就沒有來,這次來,算是彌補那一次吧,我想去肖依萍的房間看看,好嗎?”
肖依萍媽媽連忙說:“好的,我帶你去看。”
我跟着肖依萍媽媽上了樓,走進卧室,裏面的一切經歷十年,不在光亮,但依然擺設整潔,樸實,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
我立刻退了出來,感情上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這些本來應該是我和肖依萍擁有的生活環境,但這些卻是肖依萍和另外一個人的生活空間。
我越發不能控制情緒,想立刻就離開,一刻都不想停留了;又想起上一次那樣衝動,卻等待十年再一次來。於是強忍着情緒,不讓自己的腿邁動。
這裏的一切,早已不屬於我,我想,忽然想着帶點肖依萍的什麼東西,或是做個紀念。日後應該是不會來了,所以這一次來,應該是人生的最後一次來訪。能帶什麼東西走呢?我左思右想,不知道能拿走什麼。
“我還想看看她的照片。”我說,希望肖依萍媽媽能找來肖依萍的相片。
肖依萍媽媽拿出一個冊子,肖依萍個人的照片很少,主要是結婚時的照片,肖依萍一家人的老照片,還有小男伢的照片。我一一看着,眼淚再一次無法控制不住掉落下來。
“我想要一張肖依萍以前的照片,沒有結婚之前的照片。”我喃喃自語,像是對自己說的,心想,也許帶走一張肖依萍的照片,內心裏或多或少一些安慰,算是不虛此行。
肖依萍媽媽和我認真尋找着,終於,找到一張學生時期的照片,一張黑白的照片,我仔細看着:
那時候的肖依萍,一張稚嫩的臉。
肖依萍母親笑着說:“這是她上中學時照的,呵呵,還有一顆衣服的扣子都扣錯了。”
我忍着傷心的情緒,笑笑,說:“就這張吧。”
肖依萍媽媽取出來,遞給我。
我鄭重地接過來,放在上衣貼胸的口袋裏;同時感覺到肖依萍在我的胸口上,暖暖的感覺。
我隨即下樓,肖依萍媽媽留我吃飯。
我說:“不吃了,我要走了。”說完,裝着很開心的樣子。
“你就這樣走了,肖依萍會怪我的,她會不高興的,吃了飯再走吧。”肖依萍媽媽說。
我聽了肖依萍媽媽這樣說,想到十年前的匆匆離別,我想:以後,凡事都不要這樣急躁,應該成熟一些,今天既然來了,還是多呆一會吧,不知道下次來,是什麼時候呢?或許,不會來了。我還想問問關於肖依萍的許多事情,所以答應留下來吃飯。
我隨着肖依萍媽媽重新來到廚房,廚房的格局基本沒有變,那根吊著水壺的繩子不見了;看着灶台,自然想起當年為我煮雞蛋的情景,眼睛裏沁滿了淚水。
我泣不成聲地說:“真的錯過了一次機會,我真的是愛肖依萍的,肖依萍也是愛我的,我們應該在一起的……”
肖依萍媽媽突然打斷了我,說:“我們也很後悔,不該強行要你來做上門女婿,二姑娘也沒有考上大學,嫁出去了,我們也是錯了。”
“依萍過得好嗎?”我問。
“哎呀,怎麼說呢。孩子,話又說回來,事情都過去這麼些年了,都不好說了,哎——”肖依萍媽媽用手抹了一下眼淚。
“我的真的是……”我的感情像閘門一下子打開了,猶如奔騰的洪水,我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一個勁抹眼淚。
此時此刻,依然能感受到我心底的真愛,就是肖依萍,但現在的情況是,肖依萍已經結婚。
我壓抑着內心的情感,小聲問:“這些年,肖依萍有沒有提起我?”
肖依萍媽媽搖搖頭,一言難盡的樣子,過了一會,才說:“開始三年,不知道為什麼老是吵架。這幾年在BJ做裝修,肖依萍在那做飯。”
我聽到這裏,心裏不免有一種酸楚。
肖依萍媽媽又說:“我們日子還是過得去,沒有什麼。”
這時,一個六七歲的男伢走了進來,黑黑的臉,穿一套學生服裝,跑了進來。
肖依萍媽媽說:“這就是肖依萍的孩子。”
我看到一個皮膚黝黑的小男伢,大約五六歲的樣子。
小男伢也好奇地沖我笑笑。
我拿出一張紙幣,塞給小孩,說:“叔叔今天沒有買什麼,你拿着去買點糖果吃。”
肖依萍媽媽不讓小孩接錢,但是小孩笑着接住錢。
肖依萍媽媽催小孩叫叔叔。小孩子頑皮地笑了,沒有叫。
我看到了肖依萍的孩子,和肖依萍有點像。這是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一個現實,我還是想離開這裏,內心裏再也無法接受這一切。
我向肖依萍的媽媽告辭,沒有說出話來,就走了。
我走出來,恰好在路上遇見肖依萍姑姑。
肖依萍的姑姑笑着說:“齊潯,我早就看到你來了,所以來看看你。”
“你還記得我啊?”我好像要哭起來。
“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也不要提它了。”肖依萍的姑姑說。
“我理解,十年了。我會很理性的面對這些事情的,你放心吧。”我說,“當時,我寫了好幾封信,都沒有回信?”
“你和肖依萍的感情,我是很清楚的,但是肖依萍家裏的情況,就是為了招上門女婿。”肖依萍姑姑頓了頓,說,“肖依萍結婚,都是父母逼迫,沒有辦法,開始三年,兩人感情一直不和,如果你那個時候來一趟,就好了,肖依萍好苦哦,到了第三年,他們被迫在住在一起,第四年才生了這個孩子,這幾年去BJ打工去了。”
我聽了,大吃一驚,側過臉去,我不想讓肖依萍的姑姑看到我的臉,此時的我,眼裏的淚水,奔涌而出。
許久,我才迴轉過頭來,問:“你知道肖依萍在BJ什麼地方嗎?”
“你想去找肖依萍?”肖依萍姑姑問。
我沒有說什麼,愣愣地看着肖依萍的姑姑。
“齊潯,你們都結婚了,都有孩子了,為了我的家,為了孩子,都不要再想這些了。”
我很想說,我結婚了,但又離婚了,但什麼都沒有說。
“春節的時候,你帶着你的愛人和孩子來肖依萍家裏,來我家裏也行,來玩玩,就可以了。”
我感激地望着面前的肖依萍的姑姑,只有她明白我和肖依萍的事情,懂得兩人之間的愛;這一次,我沒有說出目前的窘境。
“我寫給肖依萍的信,肖依萍都收到了嗎?”我再次強調問。
“齊潯,你聽我再說一遍,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們都過去吧,好嗎?”
“那肖依萍真的過得好嗎?”我問,希望從肖依萍姑姑那裏得到最真實的答案。
“肖依萍現在過得很好,你也希望她過得好,不是嗎?”肖依萍姑姑說。
“從肖依萍結婚之後,我就開始控制我,不要來打擾她,但是,這麼多年了,我發現還是愛肖依萍……”我說,“等到今天,已經是十年之後,我再次來看看依萍,今後,我不會再來了,但依萍,會一直在我心裏面。”
“是我們對不起你們兩人。”肖依萍姑姑抹了抹眼淚,長嘆一口氣,說:“當初,都以為你是個壞孩子,脾氣又不好,要你做上門女婿,是考慮到你脾氣大,生怕你對依萍不好。我們太愛依萍了,又給予她太多的管束,這都是錯誤的判斷,齊潯,原諒我們,原諒肖依萍,好嗎?”
這時,我哭出聲來,壓抑着情緒說:“我只怪自己,一心撲在工作上,耽誤了我的婚事。”
我發瘋似的搖頭,也許,都是上天的安排。我此次來看依萍,依萍卻去了BJ。當初來的時候,只是想看一眼肖依萍。就這麼簡單的一個要求都無法滿足,生活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所以,坦然接受一切吧。
我告別了肖依萍的姑姑,走上了大堤,悄悄地,我的眼睛再次濕潤起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肖依萍,你知道嗎,我這一次,就是想來看看你的,可是,你偏偏不在家裏;以後,也許,再也不能見面了,永遠都不能見面了。
肖依萍,我問你,你在BJ過得好嗎?
站在大堤上,向著BJ的方向望去,無限失落和悲痛。
我想,為了依萍,也為了自己,繼續尋找新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