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鬼戲
第81章鬼戲
月朔日,無風,外頭出齊的靜,連鳥獸都縮在窩裏不吱聲了。
林不喜凡半夜起來上茅廁,只感覺後背涼颼颼的,汗毛炸開,他猛回頭,卻什麼也沒瞧見,再不敢在外頭多待,箭一樣鑽回屋舍,連頭一塊埋在了被窩裏。
“你也聽見了嗎?”
身邊趙阿弟細弱的聲音傳入他耳,林不喜凡能感覺到他也一樣在發抖。
“聽見什麼?”
“鬼戲,有人在唱鬼戲。”
“鬼戲?”
林不喜凡把被子一掀,是唱戲就不怕,戲都是人演的,不是真的鬼。
“唱的什麼?”
他倒好奇起來了,畢竟他方才什麼也沒瞧見沒聽見。
“有什麼不合適的?許她做出這等醜事來,不許咱們整肅戲班,依規矩辦事?”
最後還是張喜奎站出來說道:“我倒是也聽見有人唱鬼戲了,不過應該是有人作怪,不會是鬧鬼。”
但蘇雲卿喜歡譚小福如今正當紅,這種時候也只管讓他說話。
蘇雲卿卻一把將他甩開,搶着時間往喜寶屋裏瞄了兩眼,只可惜燭火暗淡,壓根什麼也看不清。
今日正好宋有貞有事,輪到蘇雲卿和宋啟文值夜。
雖是披了件長衫,但下身的裏衣褲子還露在外頭,腳底的鞋子也是匆忙踩上的,襪子都還沒來得及穿。
喜寶說著,又往他們身後瞧了瞧,沒再細數人頭,只不明所以地問道:“這個時辰,你們怎麼會來?”
應忠強將蕙娘薦於賈府。蕙娘憂悶終日,思念裴生。
聲音凄厲清晰到彷彿出現在三人耳邊。
他兩個很快就趕了過來,瞧見學生們裸着上身裹着個被子滿屋子亂竄,尤其他的親徒弟林不喜凡叫得最歡,他這起床氣加暴脾氣一下就竄起來了。
葉喜笙前年與蕭永華的獨女成了親,如今已經搬回葉家,不在戲班裏住了,還有幾位師兄倒了倉唱不了戲,如今戲班裏有新的掌刑師兄,是一個叫張喜奎的孩子。
他說著便要硬推開喜寶的門闖進去。
王小青話還沒說完,凄凄慘慘的戲腔就傳進了三人耳中。
王小青忍不住往林不喜凡身邊靠,說話時都打着顫音。
李蕙娘面貌超群,已許書生裴順卿,尚未過門。
蘇雲卿壓根不信,林不喜凡卻好一陣委屈。
蘇雲卿二話不說,親自上去叩門。
宋啟文還繼續勸道:“是不是等有貞回來再說?喜寶畢竟是女娘,大晚上的咱們這樣不合適。”
“前天我夜裏去茅廁,親眼瞧見的,白蒙蒙的一個虛影,一晃就不見了,只有幾句唱詞兒飄在半空中,嚇得我連續三天沒撒夜尿了。”
所以葉榮臻還是叫他跟着自己住,這樣他起早貪黑的練功,也不至於打擾到其他同門。
“蘇班頭不由分說,深夜帶着這麼多人來闖我一個女娘的住處,如今還要硬往裏闖是何道理?我的屋子連我師父都不曾進過!”
《紅梅閣》還有另一個版本叫做《李慧娘》,是荀派經典劇目。
這回倒該換喜寶不高興了,只見她乾脆將蠟燭給熄了,連門也一道帶上。
“死丫頭別藏了!趁我發火之前趕緊出來認錯,我們好從輕發落,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蘇雲卿更得意了,“要真不在裏頭,不正說明那鬼戲是她搞得鬼了?今兒我非要她現原形不可!”
林不喜凡有點為喜寶抱不平,下意識說道:“可葉社長今晚帶着小宋班頭和幾位師兄一道唱堂會去了,喜君屋裏沒別人啊。”
說著,他立馬叫上張喜奎和林不喜凡他們,直奔喜寶獨居的屋舍而來。
“哼!”
“小兔崽子們!大半夜的不睡覺,明兒個不想登台了是吧?數仨數再不回去睡好,都給我滾出去加練!”
“唱鬼戲?”
“蘇班頭?大宋班頭?張師兄?”
不想裏頭竟忽然點了燈,隨即傳來一陣腳步聲,喜寶從裏頭開了門,手裏拿着燭燈向外頭照了照,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差點燎到了蘇雲卿還未來得及收回去的袖子。
林不喜凡早習慣了這待遇,練就了一雙耐扯的耳朵,幾下掙開了他師父,嘴硬道:“真不怪我們搗亂,師父。有鬼!這院子裏鬧鬼啊師父!”
說話間,他已經上前擰住了林不喜凡的耳朵,將人拎着上了炕。
“要死啦!照亮也不看着點人!”
言下之意就是在說喜寶不安分,是能做出這種事兒的人。
蘇雲卿遞眼刀子過來,咬牙道:“為師說話時哪有你插嘴的份兒?快些走好抓那丫頭一個現行,不然黃花菜都涼了!”
“三魂渺渺出了竅,七魄悠悠赴陰曹!閻君殿前冤訴告……”
“啊!啊!啊!啊!有鬼!鬧鬼了!!!”
幾個人於是風風火火來到喜寶門前,已是熄了燈了。
眾人仔細打量了一下喜寶周身。
講的是南宋權奸賈似道退職家居,欲納妾,命杭州知府廖應忠代為採訪。
再看她的臉,脂粉已經全洗了去,帶了些許睏倦,一看就是已經睡下了一陣子,硬生生被幾個人叩門給叫醒的。
林不喜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齜着牙道:“你怎麼知道?”
“好像是《紅梅閣》,”王小青睡在林不喜凡另一邊,忍不住開口:“是李慧娘投湖變鬼那一段。”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不信問阿弟和小青,他們都聽見了的!”
宋啟文覺得不妥,邊走邊勸:“雲卿,直接去找喜寶會不會太魯莽了一些?畢竟除了喜寶,喜君也算是獨居的,你怎的不懷疑他?”
蘇雲卿不經思考就道:“廢話!喜君是多老實的孩子,他怎會有這壞心思?再說他和社長同住,有什麼風吹草動,社長能不知道?”
“戲班裏的孩子都在這裏住着,若真有人作怪,除了她還能是誰?”
叫了半晌無人應聲,連宋啟文也開始納悶兒,“喜寶練功最是勤快,別是又到哪裏去練功,不在裏頭,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去,等有貞回來再說吧。”
“小福你來說,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三人如驚弓之鳥,一躍飛奔下炕,直接把已經睡醒的孩子們都給吵醒了,屋舍里立時亂作一團。
雖然上次葉榮臻給大夥解釋了梅子瀾的身份,學生們也很樂意接受梅子瀾,但梅子瀾本身有些潔症在身上,他自己也受不了群居。
“鬼?我看你就像那個鬼!再不好好睡覺,看我不抽你!”
譚小福心裏其實有些想法,但他不願意說,乾脆扯謊說自己睡得沉,什麼也沒聽見。
蘇雲卿看向那兩人,兩個都在點頭,可他又怎麼能信?
蘇雲卿連忙後退躲火,喜寶正好看清了來人。
蘇雲卿輕哼一聲,立時有了定論。
宋啟文瞧出不對勁兒,忙拉着蘇雲卿道:“算了吧雲卿,我看是一場誤會,還是回去找孩子們問清楚再說。”
一日,蕙娘伴賈似道游賞西湖,偶遇裴生,遂接詩贈帕,事為書童窺見,回報似道,議計將蕙娘治死。蕙娘得悉,自盡身亡。
似道又誆誘順卿入府,囚之書房,蕙娘鬼魂夜與相會。似道遣奴苗雲殺害裴生。蕙娘魂入幽冥,訴冤狀,閻君憐其無辜,賜以陰陽寶扇,往救裴生脫險。后蕙娘還陽復活的故事。
現在能看到的版本有很多,但多半是由1960年李玉茹老師的錄像衍生改編而來,奇妙的是李玉茹老師師從程硯秋,算是程派傳人。
而先期由荀慧生先生出演的版本已經很難得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