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賊
喜寶不甘心，又仔細找了一遍，就是沒有她的碑。
她爹連堂弟堂妹的碑都立過了，就是沒有幫她立，他分明知道她還活着！
喜寶再也無法等待，於是又去找了金大川。
“喜寶？啊不，如今改叫劉老闆了。哈哈哈哈。”
金大川瞧見喜寶很是高興，忙招呼她坐下。
喜寶卻沒心情與他敘舊。
她家的那塊兒墓地是金大川幫忙置的，要是按他說的，每年都會去祭拜的話，他不可能不知道又添新墳的事兒。
“金伯伯。”
喜寶眼神朝下人看去，金大川便知她有話要說，打發人出去。
喜寶於是急着問道：“您可有我爹的消息？”
不愧是曾經的內閣總理住得地方，即便只是一座靠香客吃飯的寺廟，也修建得如此恢弘。
金大川說著，也跟着拍起大腿來。
他現在站得高又如何，他站得越高，跌下來后才會死得越慘。
金大川嘆氣，“可是他們說連人都沒見過，就是每年到你家人忌日左右，就有人給他們匯錢，寫明碑文，叫他們去立碑。連續七八年了，都是這樣。”
喜寶覺得，只怕那門內進出的僧人，都是武藝高強的。
她會長大，模樣會變，可他爹不一樣。
八年未見，他的相貌竟不曾更改許多，只是頭髮白了而已，目光也不似從前凌厲，更添了幾分柔和。
喜寶尋都沒尋她，一下了火車，就直接往宇文世科的府邸去了。
另一處是在紫禁城邊上的一座寺廟，火車上的兩個老爺子說，他這陣子為了躲清靜，都是住在寺廟裏的。
金大川訝然，但是瞧她這麼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發問，他就猜到她已經往蔣家墓地去過了。
今天接到喜寶的消息說她會坐火車來京，文中君一大早就等在車站了，結果還是撲了個空。
畢竟他爹可是曾經這個世上，最疼她的人啊。
要不是剛才在火車上，遇到兩個下象棋的老先生，她都還不知道，一直作為皇帝寵臣的宇文世科，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新政府的重要人物，說不定這天下以後還是他說的算。
是他從那麼大一點的時候，就把她扛在肩頭四處逛戲院聽戲，逢人就說她是他的寶貝疙瘩。
是他教她許多人生的道理，叫她小小年紀家破人亡，也沒有走向歧途。
這會兒她坐在一輛人力車上，正盯着寺廟的高牆。
兩個老爺子如是說。
“躲清靜？他？哼！沽名釣譽而已。人家南方人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他出來坐享其成，再不住到寺廟裏裝裝樣子，怕被人說他是臉都不要了。”
金大川於是也跟着皺眉，道：“真是奇了怪了，這幾年，每過一年就會添一兩處新墳，立碑人都寫的是你爹，有幾次我還找人專門盯過一陣子，正好趕上有人在立碑。”
“這麼說金伯伯是知道的了？”
“也不能這樣說吧，他不是一直推辭來的？”
喜寶聽到這裏，瞬間緊張起來，雙手抓住了裙邊。
“丫頭，你可別怪你爹，他真的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家的那些血海深仇都是大人要想的事，你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啊。”
每當喜寶想起家人，疑惑蔣義甫為什麼不來找他時，她就會在心裏怨他一陣子，可是也只有一陣子。
“自然問過。”
從金大川這裏沒問出什麼來，喜寶只好收拾好心情獨自回北京了。
多少年了，還是第一次有人把喜寶的心裏話說出來。
可是如今朝廷都沒了，新世界來臨了，他也該出來尋她了吧。
“苦力？”
都怪她最近過少的關心時局了，竟然漏掉了一個驚人的大消息。
她早已學會如何利用人心來達成目的，她也有自己的交際圈，能夠獲取很多消息了。
關鍵是她不想再等了，她要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讓宇文世科感受痛苦。
她猜測蔣義甫至少在京津地區，只要她能在北京一直紅下去，就不怕她爹找不到她。
可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沒有力量、被人視如草芥的小女孩了。
文中君自打在北京安頓好了，去見過了翊坤班的人，談好了細節之後，就一天三遍電報地催她回北京，好像那個電報不要錢似的。
只要他爹還是朝廷的通緝犯，他不出來找她，就是情有可原。
難道非要等到徹底除了宇文世科，他們父女才能團圓嗎？
喜寶聽了個七七八八，才總算鬧明白狀況。
“你也瞧見那些新墳了？”
可喜寶才不會認為這是寺廟裏真有佛祖能渡人，一個竊取別人革命成果的賊，怎會有菩薩心腸？
她即便再恨宇文世科，也不禁要在心裏誇上一句。
“推辭？你看那些推舉他上位的人，哪個不是他之前的手下？要不是他的意思，他們敢這麼明目張胆嗎？”
金大川一直把喜寶送到大門外，等親眼看着她離開了，他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淡下來。
她正盯得入神，忽見一個人被前呼後擁地從裏頭出來。
“你爹也真是的，就算不肯聯繫我，也該找找你才是，他有空去記掛那些過世的親人，怎麼就不能先顧顧你？把你一個人丟在這世上無依無靠，他是怎麼忍心的呢？”
喜寶真覺得自己太天真了，她是太不懂權術，太小看這些官場之人了。
就聽金大川繼續說道：“結果我火急火燎趕過去，發現都是些拿錢辦事的苦力而已，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你爹是誰。”
喜寶不死心，繼續問道：“那您可有問過他們是拿了誰的錢？”
宇文世科在北京有兩個住處，一個是崇雅草堂，之前她跟着宋有貞回北京時去過一次。
“演技真好啊，不唱戲都埋沒了。”
宇文世科是個很敏銳的人，他很快注意到眼前這個眼神不善的小姑娘，原來還興高采烈的一張臉，立時凶相畢露。
這會兒他旁邊正站着兩個男人，一個是他的長子宇文定，另一個則是他的機要秘書，步虛聲。
這人生得不高，略駝背，左邊眼尾處一道小刀疤，很少見的沒有蓄鬚，嗓音也尖細些。
宇文世科的神情不好，步虛聲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他順着宇文世科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就瞧見了滿眼仇恨的喜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