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算是有情有義的
第13章他算是有情有義的
劉喜他們師徒四人悻悻而歸，劉鐵蘭先衝進屋子裏，“梆當”一聲關上了房門。
申良君跟在後頭，想進門安慰兩聲又不敢吱聲。
劉喜走在最後頭，才進衚衕就瞧見沈夢君站在大門口，想邁進門去，又把腳收回來，反覆這樣好幾次。
好像很有心事的模樣。
“二師兄是有話要對師父說么？”劉喜隨口一問。
沈夢君回頭瞧她，忽然就下定了決心，狠了狠心腸邁進門去，站在劉鐵蘭的屋門前敲門。
劉鐵蘭沒答應，他便自己開口道：“今兒從戲院回來，路上遇到了孫老闆。您應該知道他，就是先前在長安劇院唱《鎖麟囊》的那位，他說最近想要收個徒弟，瞧着我挺合適。”
這會兒正好劉喜從外面進來，聽到這兒，她和申良君皆是一愣，紛紛朝沈夢君看去。
申良君更是衝到沈夢君的跟前，揪起他的脖領子就要揮拳。
“師父這會兒正傷心着，你小子還有沒有良心？”
沈夢君倒也沒耽擱多少功夫，畢竟從決定走的那一刻起，他就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劉鐵蘭便不再留他，早早地打發他走了。
沈夢君打心底里把劉鐵蘭當成親爹。
申良君眼淚都要出來了，這些人一個兩個的，是要把劉鐵蘭往死里逼啊。
“師父！”
他把沈夢君送到了衚衕口，還是捨不得，又接着送。
劉鐵蘭問他什麼時候走，他說孫老闆今晚就要回老家，他得跟着一起回去。
劉喜卻依舊站在大門前，往沈夢君離開的方向看。
有時候她真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生活似乎比從前充實了許多。
劉鐵蘭端着碗筷瞧着趴在地上的申良君，忽然開口道：“你若也動了心思，大可以跟着他們一起走，我絕不攔着。”
比起那些成日拿徒弟撒氣，非打即罵，不給飯吃不教戲，時不時還要羞辱徒弟致死的師父，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送到街上，沈夢君叫他回來，他不肯，說要把沈夢君送到孫老闆家，看見他真的進去了再回來，沈夢君卻說他要坐人力車過去。
申良君一時受不了，沈夢君走出去沒兩步，他就追了出去，哭哭啼啼地抹着淚珠子道：“讓我送送你吧，老二，哪怕送到巷子口也成。”
“不是的師父，”他說著，聲音已經哽咽，“我只是有些不適應，總覺得他們待會兒就回來了，大伙兒還和以前一樣，吵吵鬧鬧，一起練功。”
若非成了這落難的鳳凰，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學會做飯、學會縫補衣裳、打掃屋子，料理一屋子人的雜事。
她雖然進戲班的時間不長，感情也不深，但屋子裏熱熱鬧鬧的總是好的，像現在這樣做一鍋飯一頓吃不完，真是冷清得很。
“你還說！”
沈夢君如今十六，打六歲的時候就跟着劉鐵蘭學戲，雖然他時常抱怨師父偏心，但劉鐵蘭對他們是很好的，除非犯了大錯，不然很少打罵徒弟。
沈夢君淚流滿面，當即給劉鐵蘭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算是把禮數做全了。
一直到劉喜做好了飯，端上了桌，申良君才三步一回頭地回來，臨近屋子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個大跟頭。
劉鐵蘭這樣答：“捨不得也要舍，一來他要走你留不住，二來那孫老闆這些年一心唱戲，未曾婚配，膝下自是無兒女，也未曾收過徒弟。
不想劉鐵蘭又把包袱往前一推道：“你把這個收好了，這裏面的銀兩都是這些年我給你們三個攢的，分了三份兒，本就是等哪天你們想自立門戶時，交給你們做盤纏的。
沈夢君於是加快了語速，乾脆把想說的都說了出來，他害怕等待會兒劉鐵蘭出來站在他的面前，他就沒有勇氣說了。
他說著回頭看劉鐵蘭請示，劉鐵蘭沖他點頭，他便追着沈夢君走了。
在她看來，沈夢君要比文中君更有情有義，至少他沒有像他一樣不辭而別。
“師父——”
而且如今戲班就剩下她和申良君，她是不能登台的，申良君又唱不出去，以後戲班子該怎麼辦呢？
如今他下定決心要走，劉鐵蘭非但不罵他，還說他做得對，他心裏當真不是滋味。
如今他要隱退，忽然動了收徒的打算，該是想要你二師兄給他養老送終的。他有好的前程，我做師父的不該攔着。”
申良君還是不肯走，一直等到沈夢君坐上了人力車，他還在後面追着送了好遠，他叫他千萬不要忘了師父，記得常回來看看。
如今三兒怕是不稀罕了，正好你倆多分一些。這一份是你的，你拿好了，出去好好跟孫老闆學戲，師父祝你前程似錦，名譽滿堂！”
劉鐵蘭自是更難受的，但他是大人，不能在孩子面前軟弱，所以他強忍着哽咽，招手叫申良君過來吃飯。
他說這話，把劉喜說得也有些淚濕了。
眼瞅着他就要打到沈夢君了，劉鐵蘭忽然從裏頭把門打開，手裏竟然還捧着一個拳頭大小的小包袱，一見着沈夢君的人，就把包袱給他遞過去了。
劉喜瞧着二人遠走，忍不住向劉鐵蘭問道：“師父，就這麼放二師兄走了，您捨得嗎？”
“我在您跟前兒這麼些年，始終沒把青衣的戲學出來，就算是繼續留在喜榮生，於您也是個累贅。孫老闆的青衣戲您是知道的，他能相中我做徒弟，這是我的福分。”
想到這裏，她便轉進灶房去做飯了。
“人都要往高處走，孫老闆的戲比我好，你想跟他學戲那是應該的，終歸是師父我沒本事，留不住你。”
可他拳頭還沒砸在沈夢君的臉上，劉鐵蘭的屋子裏就有了動靜，像是他穿了鞋下地來了。
來了戲班這幾個月，她學會了許多雜事。
也沒多少東西，這十餘年窮困潦倒，不過是幾件穿慣了的舊衣裳和三兩件平時收集的好頭飾罷了。
從今日起，她不再討厭他了。
申良君忙爬起來搖頭。
他今天好累好累，說完這句便又轉身進屋去了。
待申良君坐下，捧起劉喜端過來的飯碗，劉鐵蘭又鄭重地說了一次。
“我剛說的話還是作數的，我劉鐵蘭不是那種收了徒弟就好像買了奴隸一般的人，我當初收下你們的時候，沒花過一個大子兒。
將來你們要走，只要是正途，我絕不會攔着，而且也絕不會收一分錢。
趁着今日應景，你們誰還有想法大可以一口氣做了，不要等過不了兩日又給我來這套，我心口疼得厲害，受不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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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