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霧村——天使

導火索是一件小事，發生在兩個多月後。

葛陰一早蹲在雞窩前等着老母雞下蛋。

她眼裏閃着迫不及待的光，雞蛋一被下出來，就連忙提起那隻老母雞，一把奪過它下面溫熱的蛋。

「咯咯噠~！」老母雞撲哧着僵硬的翅膀。

「得馬上讓陽陽吃到，大補！」她自言自語，一邊扔下母雞，一邊用手捂着雞蛋，快速朝陳蘭的房間走去。

「阿蘭，快把陽陽抱出來，拿上桌子的吸管，我有好東西給陽陽吃！」

陳蘭臉色迷惑地把孩子抱了出來。

只見葛陰隨手拿了個碗，洗都沒洗，把手中的雞蛋一嗑，打了上去。

雞蛋滑落蛋殼，掉進了裏面，白色瓷碗中它顏色澄黃，像天上的太陽。

「吸管快給我！」葛陰命令道。

帶着腥味的蛋還冒着熱氣，葛陰接過吸管，把吸管插在了雞蛋上面。

「來，讓陽陽吸！」葛陰把碗遞到陳蘭和孩子前。

陳蘭驚訝得張大了嘴：「陽陽還這麼小，怎麼吸得上來！」

「而且……這雞蛋不是生的嗎？」

「大人吃了都會拉肚子吧。」陳蘭帶着疑問，抱緊了懷裏的萬陽歌，不讓葛陰靠近孩子。

葛陰沒有馬上責怪她，而是笑出了幾條皺紋：

「吃了這個大補！以後無病無災無痛，做什麼事都會順順利利的！」

「聽我的准沒錯！我可是去山上的神廟問過的！」

陳蘭看了眼孩子小小的臉龐，還有那只有兩根嬰兒手指大的嘴巴，一臉抗拒地望着葛陰。

「姐婆，你不要偏聽偏信那些偏方！」.

「當初我懷不上，不知道吃了多少你帶來的東西，就連說能生男孩的樹皮我都吃了，但最後還不是靠我和家寶努力！」

「最後我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都不吃，才懷上的陽陽。」

陳蘭督了一眼雞蛋，道：「你怎麼樣我可以，你別拿這些東西害孩子！」

葛陰生氣了，她「啪」的一聲把碗扔在了木桌上。

「我給你臉你不要臉是吧？」

「我是孩子奶奶，怎麼會害他？！」

雞蛋在碗中旋了幾個圈，停在了中間。

熱氣被風吹散。

陳蘭無奈道：「媽，現在講的是科學，不興這種偏方……」

「我聽說那日子過得挺好的小日子，吃的都是無菌蛋，我們沒那技術，就別學人家了…」

葛陰強硬地拉住陳蘭的手臂，「孩子給我！我自己喂！」

「你再不給我，蛋都要涼了！」

陳蘭踉蹌了幾步，有些無奈。

她看着碗裏橙黃色的雞蛋，覺得很噁心。

「孩子不能吃這個……」陳蘭抱着陽陽就想走。

萬陽歌這時大哭了起來。

陳蘭手忙腳亂準備安慰，葛陰趁勢搶了過來。

推搡間，陳蘭被推倒在地。

「哇——」萬陽歌大哭了起來，像是敏銳地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陳蘭慌張地從地上起身，她顫抖着手，摸上自己的麻布褲子——

上面全是血！

突如其來的下墜感像脫水機一樣，攪動着陳蘭的***。

天上的太陽很大，陽光灼燒地面，葛陰看着不斷流着、染紅了陳蘭手的鮮血，慌了起來。

「你……！」她對這個場景有些熟悉，但不敢確定。

血腥味瀰漫。

陳蘭雙眼逐漸失焦。

陳蘭，本意是純潔素雅如蘭，可陳蘭是陳家第二個女兒，他們家原本有了陳芬，第二胎便一心求子，可求神拜佛，求來的卻是陳蘭。

她的父親為她取這個名字，是為了「攔」住女兒，生個兒子，和蘭花無關。

「可能是又懷了吧…」陳蘭喃喃自語，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最壞的打算，也是最有可能的發展。

她記得，兩個月前，她和丈夫談的歡，孩子也沒哭鬧，想着萬家寶就要進城開工，他們便時隔兩年，再次探討了一下人生大事。

翻開厚厚的書頁，細讀上面或大或小、或深或淺的字樣，乾澀而甜美。

「我只是叫陳蘭…不是讓老天爺你攔住我的孩子啊……」昏倒前，她心中這樣想到。

本就不被祝福的人生，不配擁有下一個小天使么？

但願她一直不知道，她第一胎懷的是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