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小方盒
貢錦南年收入很高,視錢財為身外之物,從不過分在意。
大概學醫的人連生死都看的透徹,更不會把區區銀錢放在心上。
當初給楚婭姝騰讓主卧室,為了方便她放置自己的物品,貢錦南將每一個抽屜都清理的空空如也。
貴重物品想必是存放在他睡的這間客卧了。
客卧里有好幾個柜子,沒有一個櫃門是上了鎖的。
楚婭姝挨個找遍了每一個大大小小,或深或淺的抽屜,全然不見鑽戒的蹤影。
她為阿花感到痛心,那枚戒指太貴重,倘若追究起來,刑事責任是逃脫不了了。
「阿花阿姨,您自己拿出來吧。」楚婭姝聲音低微,彷彿做出錯事的人是她。
對於社會底層她非常有同情心,或者說是共情。
借住在貢錦南的大房子裏,旁人都以為她靠着這張精緻臉蛋嫁了家境殷實、頗具社會地位的老公。
從此土雞變鳳凰,改寫命運,徹底離開了貧民窟一樣破落的家。
越是市井越生口舌是非。
鄰居里只有史阿姨和史雨桐是真心實意,為她第二次投胎挑了個好人家高興。
餘下的人眼睛熱的發紅,跟害了紅眼病似的。
看着她嫁的人好,一表人才的姑爺工作體面還孝順丈母娘,給李玉華添置了不少好東西,延請了看護。
那些心胸狹隘的小人氣呼呼的直跺腳。
誰不知道楚婭姝是個苦命的孩子,爸爸不負責任,媽媽纏綿病榻,她受了太多同齡女孩想都不願想的苦楚。
她應該收穫幸福,這是老天虧欠她的。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我沒有拿值錢的東西。」阿花話裏有話,沒拿值錢的,還是拿了其他。
「那您拿什麼了?」楚婭姝目光不再閃躲,直視阿花的眼眸。
「我,說起來怪害臊的。」阿花滿臉通紅,羞愧得臉上皺皺巴巴的肉就要掉下來。
阿花的確拿了這個房子裏不屬於她的東西,楚婭姝倒覺得良心上安穩一些,沒有冤枉好人。
這個犯人審問起來不難,自己承認了的確存在犯罪行為。
「您拿了什麼。」楚婭姝嚴厲的問道。
阿花是什麼時候下手的,要是她在家休假的時候,她很對不起貢錦南,沒能把這個家守護好。
阿花自知被抓了現行抵賴不掉,總歸得拿出點偷藏起來的東西,認下犯的罪過。
她從一隻她每次來幹活時都背的,破的像是被剪刀剪過,翻了毛邊的包里拿出一個紙質的小方盒子。
楚婭姝看到這個盒子,眼前驀然被一片鴉青色籠罩。阿花阿姨拿着方盒子的手生出了尖利的爪甲,她凄苦的臉孔也變成青面獠牙。
「阿姨您別說了,別說了。」楚婭姝跑回房間把頭蒙在被子裏。
嘴裏含混的哀求着「你們別碰我,別碰我,別拿那個,求你們了。」
阿花不知道是什麼觸碰得她神經錯亂,楚婭姝用被子捂着臉看不到她的臉,她變換了一副嘴臉。
凄楚之色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狡猾和陰毒。屁股比石頭更沉的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口歪眼斜的往主卧里瞥去,看楚婭姝還會不會追究她的過錯。
貢錦南下午要去電視台錄製醫療知識科普的節目,早上出門忘了帶西服,中午回家來取。
一開門,門口擺着楚婭姝的靴子和阿花阿姨的鞋子。
楚婭姝的哭喊聲直往他耳朵里鑽。
他很是機警的鎖上了門。
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人在家裏坐着,主人傳來心碎的哭聲,他想像不到出了什麼事情。
阿花雖然有鑰匙,但是這道大門的鎖是新款的,從裏面反鎖她不知道如何打開。
貢錦南走過主卧,看見大敞着的抽屜和幾件掉落出來的內衣。
走到客廳,眼前一幕看的他驚愕不已。
阿花拿着他藏在枕頭底下的(成年男性與女性親密過程中為了防止女性中槍而使用的橡膠製品)小方盒子。
他頭皮發麻,楚婭姝一定是看了這個東西,厄運殘存的記憶襲擊了她。
讓楚婭姝如此害怕的,不僅僅是阿花企圖偷走的東西和她的記憶相互重合,令她想起不堪的過往。
更是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住,貢錦南卻藏了這個東西。
「婭姝。」貢錦南記住了,他不能把溫熱的手放在楚婭姝的身體上給予她撫慰。
他坐在床頭柜上,輕聲呼喚恐懼時把自己埋藏在洞穴里的她。聲音柔和的像是大人安撫傷心的孩子。
楚婭姝聽到他回來,探出半個頭,目光楚楚。
他剛欲開口,手機震動。
「喂,貢主任,實在不好意思催您,我就怕耽誤您錄製。」電視台派來接貢錦南的司機提醒他時間將近。
「婭姝,我得走了,有些事我晚上回來跟你解釋。阿花阿姨她.......」
「那枚戒指不見了。」
「戒指我收起來了,你放心。」
「她拿了你的那個,不值錢,放過她吧。」楚婭姝帶着哭腔的嗓音格外甜柔,像是一層綿密的奶油,奶乎乎敷在貢錦南的心頭。
天很黑了,白天裏隱匿起的漫天繁星驕傲的眨着眼睛。
這時候貢錦南回到家裏。
節目組精益求精,一句簡單的台詞也要對着鏡頭重複念上幾遍,導演挑選一條最好的播出。
疲憊像一件毛茸茸的大氅,趴在他背上,沉重並且溫暖,使他很想睡去。
楚婭姝做了飯,給他留出一半,放在餐桌上用罩子蓋了起來。
「你坐,我去給你盛飯。」楚婭姝說道。
她的眼睛有些腫脹。
哭泣時眼周被淚水洗刷,被手揉搓,此刻微微發紅,似是塗了薄薄一層眼影。
無意之間流露出的嬌媚,把貢錦南的心揉碎了。
阿花翻找出的東西令他有些難堪。
「婭姝,那個東西,我不是故意要買的,放在家裏沒有別的意思。」他撒謊,他買來是怕哪天和楚婭姝情投意合,以備不時之需。
「沒關係的貢主任,我知道你是拿出去用的,不必向我解釋。」
楚婭姝和貢錦南朝着不同的方向,說著同一件事情。
「我沒用過。」貢錦南提高嗓子斬釘截鐵的說道。這句是實話。
「那是你私人的事情。」楚婭姝歪着頭對他滿臉笑意。
她才把張嘉朗惹怒,又讓貢錦南在胸腔憋了一口悶氣。
貢錦南很想嚴肅的告訴她,可是我們是夫妻。
這段契約婚姻里,楚婭姝能做到潔身自好,不過她本身也不可能和哪個異性做出親密的的舉動。
但她從不用亦真亦假的的夫妻關係約束貢錦南。哪怕貢錦南渴望被她追問行蹤、查看手機。
他們誰都不去深究,阿花一把年紀為什麼要在別人家偷竊那種東西。
楚婭姝以為她只是手腳不甚乾淨,貪圖小利。
想起她說過還要供孩子讀書,於心不忍開除她,便請貢錦南把她留下。
「我明天去出差。」她拿一雙公筷給貢錦南的碗裏夾了一箸菜。
「是和那個張總嗎?」貢錦南低着頭把一口白飯送進嘴裏,眼神遊移。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