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張老闆

看到牌桌上那個「235」，全場皆驚。

所有人都在心中暗罵，這是見了鬼了！

炸金花玩法中，三條是最大的，陳大博三個五，對面老千三個七，按道理是老千贏了。

但是炸金花玩法中，也有一個無解的存在，那就是「235」吃三條！

235，按道理是炸金花中最小的牌，但是它無解就無解在，能吃最大的三條。

結果就這樣，這一局，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三條七，吃三條五，結果遇到235吃三條七。

當然，現場只有陳大博有些懵逼，他來賭場還不多，就連炸金花，也是第三次玩，還真不清楚這個規矩。

他看到對面235，也是震驚了，當然，陳大博的震驚，是震驚這人跟了一萬多，結果出了一個最小的牌。

陳大博對炸金花的規則，還不是特別懂，自然不清楚235能吃三條。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陳大博發出不合時宜的嗤笑一聲。

陳大博這一局輸了二萬多，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他哈哈大笑，指着那副「235」，朝那張老闆說道。

「張老闆，你這啥運氣呀！悶了這麼多把，出一個這牌，早知道這樣，你還不如早點看牌，這白白扔了一萬多！」

陳大博這話，讓周圍幾人有些懵了，一旁王海峰這才反應過來，這傢伙好像對規則還不是很懂，連忙上前拉了一下陳大博，湊到他耳邊說道。

「大哥，這235贏了！」

王海峰說著，便又簡單說了一下炸金花的規則。

一聽完王海峰的話，陳大博整個人都震驚了，目瞪口呆！

這時候，那張老闆也清醒過來了，狂喜似的把桌子上的錢，朝自己那邊摟，所有人都帶着嫉妒羨慕恨的神情看上他。

這一把，對方就贏了五萬多，陳大博和那老千，各自都輸了兩萬多，其他人零零散散也有幾千塊，這桌子上的錢，超過了六萬。

一把贏五萬，在九零年代，還是這樣的小賭局，所有人都羨慕和震驚。

陳大博這一局，從大喜大悲再到震驚，整個人都麻木了。

這賭博的刺激，已經讓他無法自拔，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比陳大博更懵的，還有另外三人。

那便是賭場老闆和那老千，還有王海峰。

這三人精心設計的局，結果被人摘了桃子。

那賭場老闆此時帶着兇狠地眼神看了一眼那老千，又帶着疑惑地眼神看了一眼那張老闆。

他實在有些搞不懂，這一局到底怎麼回事。

這牌是那老千發的，一切都在那老千掌控中，但是為啥對方會有235？

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張老闆根本不看牌，一直跟注，直到結束。

但是想想又情有可原，畢竟這張老闆今天晚上已經輸了一晚上了，前面少說也有幾千塊了，這輸多了，自暴自棄跟注的賭徒很正常。

所以這賭場老闆第一反應就是，這老千玩砸了！

給自己和對手發兩個三條，結果意外給另外一人發了一個235，這是巧合，還是對方有意為之？

這老千是他請來的，這場上的賭資，實際上，都是這賭場老闆自己出的。

這一把輸了兩萬多，加上前面的幾千，今天晚上自己搞了三萬多出去，想想就有些惱火。

他這個小場子，一晚上抽水，能有一兩千收入就不錯了，可這一下虧了三萬多，他實在有些不甘。

但是不甘又如何，他這種小場子，本來就靠這附近的小老闆撐場子，要是自己反悔，那以後還有哪個老闆來自己場子玩？

於是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這場牌局也草草結束了。

那張老闆把錢收進公文包，心滿意足地看了看手錶，隨即站起身，很大氣地開口道。

「各位，時間不早了，這都五點了，明天還要開工，我回去眯一會，等有時間我們繼續！」

說完，他便起身準備走人。

其他人見狀，也無奈站起身，剛剛這一局，的確讓大家大傷元氣。

特別陳大博，此時公文包里的兩萬輸光了不說，還欠了三千塊。

陳大博震驚過後，也有些興緻缺缺，站起身，拿起公文包，便準備走人。

但是這時，那賭場老闆一見陳大博要走人，頓時不樂意了。

他原本計劃今天晚上狠狠坑一筆的，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見陳大博要走人，自然想着那三千塊錢的事。

最關鍵一點，陳大博很少來這種賭場，很面生，他和王海峰也是吃過一次飯，在王海峰的忽悠下才答應做這個局。

雙方原本的約定是***分，王海峰拿四，賭場老闆拿六，畢竟陳大博這樣的凱子，實在不多。

看到陳大博準備走人了，賭場老闆隨即便沒了其他心思。

像陳大博這樣的新晉賭客，一旦輸太急了，有兩種可能，那就是往後再也不賭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徹底沉淪下去，成為真正的賭徒。

這老闆也不敢去賭陳大博的人品，萬一對方不認賬咋辦？

於是他隨即上前兩步，有些不客氣地朝陳大博喊道。

「老闆，這都早上五點了，那三千塊錢的賬，您清一下吧？」

陳大博一聽老闆的話，頓時想起這茬，自己還欠着那三千塊呢！

這時候的陳大博才想起，自己今天晚上，可是輸了兩萬三千元，這一想，他頓時感覺胸口悶得慌。

剛剛的刺激，現在慢慢消退，想到自己輸這麼多錢，心裏的確有些慌了。

但是這錢是自己借的，欠條還有的自己簽名和手印，陳大博雖然心裏有些發慌，但是也不準備賴賬。

但是他轉頭看了看窗外，見天色還未亮，現在要是自己回家去拿錢，那張秀蘭肯定會發現，誰知道那錢，給張秀蘭藏哪了？

要是老婆知曉自己一晚上輸了兩萬多，那往後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這事傳到工廠里，那小五和勝男估計也不會給自己好臉色。

想起小五那張冷漠臉，陳大博也感覺心裏有些發憷。

還別說，他還真有些怕陳燦，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感覺，他每次和陳燦吵架，心裏都有些畏懼，就像是刻在骨子裏似的。

想了想，陳大博還是決定先暫時瞞住，於是尷尬一笑，朝賭場老闆開口道。

「老闆，這樣，我今天中午把那錢拿來，我先回去補一個覺！」

一聽這話，那老闆不樂意了，本來他現在心情就不爽，陳大博這種推脫，他見多了，還以為對方是想賴賬，於是態度更加不客氣了，板着一張臉喝道。

「別說那些沒的，之前說好的，早上拿錢來還，現在馬上天亮了，我派人跟着你回去拿錢！」

陳大博一聽這話，頓時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心裏頓時心出一股不快。

這老闆之前還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那一聲「您」叫得多親熱，現在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這種場子真沒意思。

陳大博旁邊的王海峰見到這一幕，心裏頓時暗叫壞了。

陳大博是他介紹來的，這老闆現在這態度，那陳大博一旦回想起來，肯定會責怪他的，畢竟在這裏輸了那麼多錢，還看別人臉色，這是很多賭徒最反感的事。

果然，陳大博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了一眼王海峰，那臉上的不悅已經寫在臉上了。

陳大博見這老闆這麼不給面子，又想着等下老婆知曉自己輸錢的事，心裏越發不痛快。

於是他態度也有些變化，有些惱怒地回了一句。

「不就是欠你三千塊錢嗎？我今天晚上在這輸了兩萬，我還差你那三千？」

那賭場老闆露出一抹不屑，這種賭徒標準話語，他都聽厭了，隨即擺了擺手，朝樓下喊道。

「阿炳，你上來一下！」

朝樓下喊完，他又看上陳大博，語氣絲毫不客氣地喝道。

「我叫人跟你去拿錢，別耍花樣，要是晚一個小時，利息加三百，行了，不想聽你廢話！」

這話把陳大博氣得胸口勐烈起伏，他還真沒受過這氣，一咬牙，想着死就死吧，被老婆知道就知道，往後自己不賭就行了！

有了這個想法的陳大博一咬牙，便準備下樓。

一旁的王海峰都傻了，沒想到，自己搞的一個局，最終變成這樣。

他和那老闆也不是很熟，雙方也只是逢場作戲而已。

雖然他來羊城並不久，但是對賭場裏面的彎彎道道非常了解。

從知道陳大博工廠賺錢后，他就想着從陳大博身上大賺一筆了。

把陳大博引誘到賭場，做一個局，當凱子宰一筆，就是他的計劃。

以他的口才和對賭場的了解，很快便找到了合作對象。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合作方太拉胯了，直接掀桌子。

不過這也怨不得王海峰，之前和這賭場老闆談的時候，對方問能從陳大博身上能搞多少錢？

王海峰當時並不知道博大服裝廠那麼賺錢，所以給了一個保守的金額，應該有兩三萬。

也就是說，這次做局，那賭場老闆便是按這個金額來設的局。

因為只有這個金額，陳大博才不會賴賬。

而現在陳大博已經輸了兩萬現金，還欠了三千，這在賭場老闆看來，這凱子身上的油水，也榨得差不多了，所以才這麼不客氣翻臉。

至於讓陳大博輸幾十萬，簽下賣身契那種，賭場老闆想都沒想過。

畢竟雖然現在是九十年代，但是還是法治社會，把人逼得太狠，出現意外，自己也得不償失。

像陳大博這樣的凱子，他每年宰十個八個，就賺得盆滿缽滿了。

一般這種小工廠老闆，輸過幾萬，緩兩年還能翻身，要是真欠太多，對方基本是跑路，到時啥也撈不到！

當然，他是不知道陳大博真正的身價，不然也不會這麼快翻臉了。

因為分紅太急切了，王海峰也是剛知道陳大博，那工廠一個月分紅就有四十萬。

要是知道這麼多，他如論如何也不會這麼急，一定會設計一個更好的局，並且尋找一個新的合夥，而且分成比例，自己也能得到更多！

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王海峰已經在想，如何挽回自己在陳大博心目中的形象了。

正想着，就在這時，剛準備下樓的張老闆突然返回。

張老闆夾着一個公文包，有些不悅地朝那賭場老闆喝道。

「人家不過是欠你三千塊錢，你就逼這麼急，做生意和氣生財的道理都不懂？緩一緩就緩一緩嘛？人家晚點給你送來也沒多大事！」

賭場老闆沒想到還來這一出，頓時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但是眼神卻已經看上陳大博，看來是不打算給那張老闆面子了。

陳大博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張老闆，但是看到那賭場老闆那態度，頓時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地開口道。

「不就是三千塊嗎？我一天賺的都不止這麼多，這破場子以後再不來了，走走，跟我去拿錢！」

陳大博這番自顧自吹，沒引起任何波瀾。

總之一句話，賭徒的話，一句話也別相信。

在賭場老闆看來，這就是標準的賭徒話術。

陳大博見已經無可挽回，心中哀嘆一聲，死就死吧！

於是大步便想朝樓下走去。

就在這時，那站在一旁的張老闆擋住陳大博的身形，他從自己公文包中掏出三千塊錢，朝陳大博比劃了兩下，一邊朝那賭場老闆開口道。

「這位兄弟的三千塊，我給他還了，把欠條拿出來吧，做生意就是要大氣，這樣才能長久！」

賭場老闆見到那三千塊錢，也不去聽對方的大道理，麻利接過錢，隨即從抽屜中拿出那張欠條，一把遞給張老闆。

張老闆接過欠條，朝陳大博示意了一下說道。

「兄弟，你看看是不是這張？」

陳大博此時心中充滿了感激，對那張老闆的好感度更是上升到頂點，他看了一眼欠條，連忙點了點頭。

張老闆隨即也不客氣，當著所有人的面，撕成了碎紙屑，隨即朝地上一扔，便豪氣地開口道。

「兄弟，走，哥今天高興，贏了錢，我請你吃夜宵去！」

陳大博此時心中激情澎湃，滿口答應，連忙跟着張老闆便下樓了。

跟在陳大博身後的王海峰，此時又尷尬又無助，也不知道是跟過去還是該默默離開。

但是隨即，他便聽到一個聲音。

「喂，那位兄弟，一起呀！」

王海峰迴過頭，一眼便看到那張老闆笑盈盈朝他喊話。

此刻王海峰也是內心驚喜，連忙笑着答應一聲，轉身跟着幾人下樓去了。

直到幾人徹底離開了，那賭場老闆才沉着臉坐到椅子上，目光不善地看上那位老千。

那老千也有些尷尬，不待對方問，便主動開口解釋道。

「成哥，我也有些納悶，明明我洗牌的時候，記得發給他的牌，應該是散牌的呀，而且你知道，就算是意外，一般人拿到235，也不會跟那麼多，我總感覺那張老闆有些古怪！」

那賭場老闆成哥一聲不吭，也陷入了沉思，那張老闆是三天前，在一個老賭客帶過來的，這幾天基本天天來，基本輸多贏少，看打牌風格，也是一個不差錢的主。

如果對方真是一個高手，那有必要來自己這種小場子嗎？

這成哥，越想越迷湖，總之就是想不通，最終他不想了，揉了揉發脹的雙眼，疲憊地開口道。

「行了，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點，記住多練點技術，說到底，還是你技術不行，干我們這一行，技術不精要害死人的，知道了嗎？」

老千連忙點頭附和！

話說陳大博那邊，幾人找了一家還沒關門的夜宵攤，點了幾瓶啤酒，要了一個砂鍋粥，又點了一些小吃，頓時狼吞虎咽起來。

羊城自古以來就有吃夜宵的習慣，很多特殊行業，四五點才下班，路邊依舊有沒關門的夜宵店鋪。

酒足飯飽后，陳大博朝張老闆敬了一杯酒，隨即很是感謝道。

「張哥，這次真是謝謝您了，您留一個地址，那三千塊錢，我中午就給你送過去！」

張老闆喝完杯中酒，豪氣地擺了擺手道。

「小事，小事，我就是看不慣那小賭場的作派，真正的大場子，要是你輸這麼多，人家根本不會催你這麼急，而且還會給你送路費，以後再也不去那家了！」

陳大博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這次賭場體驗，讓陳大博極為不舒服，甚至有了戒賭的打算，但是被這張老闆一說，頓時又勾起了好奇心。

見到陳大博好奇，張老闆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大吹特吹，甚至說起自己在澳城一晚上贏上百萬的事，這引得桌子陳大博和王海峰兩人眼神都亮了！

王海峰其實特別好賭，早已經上癮，之前在老家，大大小小的場子，他都玩了，但是這麼多年，基本都是輸多贏少，這次來羊城，跑路的成分佔多。

現在聽到這張老闆的介紹，也讓王海峰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原來賭博還可以這麼玩！

他前半生，雖然賭了那麼多年，但是加起來輸的錢，還不如人家一把牌贏得多。

這種刺激，對已經上癮的賭徒來說，可謂如同D品，深深着迷。

三人一番嗨聊，直到天色大亮，這才起身走人。

在離別的時候，張老闆給陳大博留了自己的大哥大號碼，他甚至提都沒提那三千塊錢的事，轉身便走了。

看着張老闆那瀟洒的背影，陳大博露出羨慕的表情，王海峰更是心生嚮往！

刺激過後，便只剩下疲憊，兩人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工廠，也顧不得身上一身煙味，頓時呼呼大睡！

只是陳大博和王海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離開夜宵攤后，一輛黑色汽車沿着張老闆離開的路線，緩緩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