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做局

陳燦提着錢袋，從一條昏暗的巷子中走出，他徑直朝路邊一輛黑色小汽車走去。

敲了敲玻璃，車門被人打開，陳燦提着錢袋鑽了進去。

駕駛位上，坐着一個中年人，他彷佛在此已經等候多時。

汽車並沒有開燈，這中年人，看不清模樣，一張臉很是嚴肅，搭在方向盤上的雙手特別修長，也很白皙。

陳燦看到此人，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笑容。

中年人看到陳燦的笑容，頓時板起一張臉，有些不悅地開口道。

「小子，你為啥每次見到我，都在笑，我長得特別搞笑？」

陳燦連忙搖了搖頭，把手上的錢，朝前方一遞，這才說道。

「姬哥，這裏是二十萬，接下來做局的事，就麻煩你了！」

中年人看了一眼陳燦遞過去的錢，並沒有接，而是看了一眼後視鏡，用很嚴肅地語氣問道。

「小子，我再一次問你，你為啥知道我兩個徒弟要背叛我？」

陳燦有些啞然，沒想到這傢伙，還是揪着這個問題不放。

關於這個問題，和眼前這個人，這不得不從一個星期前說起。

一個星期前，王海峰的到來，讓陳燦下定決心給對方致命一擊。

關於對付王海峰的辦法，其實有很多種，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一刀斃命。

但是陳燦兩世為人，都沒有真正殺人，只感覺心裏有點忐忑。

當然，這個年代，隨便花點小錢，要了王海峰的命，也不是一件難事。

陳燦決定先看看，反正自己時間還足夠！

一連跟了王海峰好幾天，也讓陳燦見識到這人渣的確有點本事。

他那不要臉的性格，可以自然融入一個新的環境，並且很快認識一群賭徒，甚至還能和幾個賭徒一起吃飯喝酒。

在跟蹤的第三天，陳燦突然見到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

這人便是眼前這人，姬德旺。

當時對方身邊跟着六七個小弟，在巡視自己的賭場，陳燦一打聽，好傢夥，這人來頭很大。

在前世，陳燦當時租的那辦公樓下面，有一個老保安，右腿殘疾，兩隻手掌上，加起來只有六根手指。

因為經常遇到，陳燦和那老保安也熟絡了，得知他姓姬。

為了停車方便，陳燦當時沒少拿着二鍋頭，去賄賂那姬老頭。

一來二去，兩人也熟悉起來了，甚至還偶爾在他那保安室小房間裏喝喝小酒，一起聊天打屁買碼。

這老頭長得很有特點，因為他長着一張長臉，因為老了的關係，那臉皮一直往下掉，和一張驢臉似的，特別他笑起來的樣子，那更像了。

這老頭還有一個更搞笑的名字，叫姬德旺，平時陳燦叫熟悉了，就姬哥，姬哥的叫。

這老頭特別愛吹牛，和陳大博有得一拼，時常吹噓自己當年如何如何，自己在羊城有多風光。

羊城這地方魚蛇混雜，八九十年代，賭檔遍地，姬哥最愛吹的，就是當年的他，在羊城有二十多個賭檔，一年賺幾百萬跟玩似的。

陳燦也沒想到，跟蹤王海峰，遇到一張驢臉，感覺到臉熟。

當他聽到周圍人喊他姬老闆的時候，陳燦突然腦海中就浮現曾經那位姬哥。

結果觀察一陣發現，這兩人還真是同一個人！

陳燦也萬萬沒想到，當年的姬哥，竟然沒有吹牛，人家還真很牛逼。

再一次見到熟人，陳燦當時腦海中就浮現一個念頭。

王海峰既然喜歡賭，那就讓他死在賭桌上好了！

至於陳大博，那必須給他一次深刻又警醒的教訓，讓他往後聽到賭博二字，就渾身顫抖！

想起前世的姬哥，右腿殘疾，只有六根手指，再見到眼前那位風光八面的姬老闆，陳燦便有了主意。

關於他成為殘疾的事，這點姬哥，當年自然沒少唉聲嘆氣。

當年他最信任的兩個徒弟，聯手給他做了一個局，讓他賠了上千萬，還剁掉他四根手指，最後挑了腳筋。

那件事讓他恨了一輩子，可惜也就只剩下恨了。

現在的姬老闆，可不是後世的姬老頭。

陳燦找到姬德旺的時候，對方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對方那一副嚴肅臉，讓陳燦就想笑，因為他老是想起前世姬老頭那張驢臉，結果因為這事，第一次見面，就差一點挨打。

好在一番接觸后，陳燦成功讓姬德旺相信了他的話。

畢竟這關乎他的身家性命，通過一番試探后，姬德旺也確定，自己那兩個徒弟，還真已經背叛自己了。

姬德旺對陳燦的身份，也無比好奇，但是陳燦卻只是迷之微笑，從來不正面回答他。

最後陳燦也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希望姬德旺幫自己做一個局。

姬德旺對陳燦依舊很警惕，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

陳燦自然知曉，現在的姬德旺和三十多年後姬老頭，其實完全是兩個人，兩人之間，其實就是陌生人而已。

所以陳燦也不讓對方白幫忙，直接出二十萬。

二十萬的價格，在這個年代，的確不算一筆小錢，但是對於姬德旺來說，這也不是一筆多大的錢。

他對陳燦更好奇，所以還是把心中壓抑幾天的問題，再一次問了出來。

姬德旺見陳燦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沉着臉，轉過頭看上陳燦，隨即繼續開口道。

「小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知道那麼多，但是我有種感覺，你不會害我，做局的事，我答應你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給我一個答桉！」

陳燦看着那張嚴肅臉，嘴角再一次忍不住上翹，看到這張臉，他總是忍不住想笑。

直到姬德旺眼神開始變得犀利，陳燦這才收回目光，把手裏的錢袋放在副駕駛，隨即拍了拍姬德旺的肩膀，語氣平和地開口道。

「姬哥，放心，等這事完了后，我一定給你一個答桉！」

姬德旺眼神莫名地看了一眼陳燦，這才點了點頭，發動汽車，朝前駛去。

此時陳大博和王海峰兩人，已經來到一家地下賭場。

這家賭場並不大，是在一棟民房中，裏面賭徒也並不多，只有兩張牌桌，基本都是玩三公和炸金花。

十幾個賭徒圍着兩張桌子，都在瘋狂下注。

實際上陳大博這是第三次來賭場，賭這玩意，一旦粘上，極容易上癮，更加別說陳大博這種性格不堅定之輩了。

前面兩次，陳大博都贏了，特別第二次，開始輸了一千多，結果最後不但扳回了本，還贏了六百多。

這種刺激，深深吸引了陳大博。

從好奇到吸引，最後到上癮，只需兩次！

而現在，便是第三次！

這次陳大博身上，可是帶了兩萬塊，兩人一進賭場，王海峰便帶着陳大博直接上二樓。

一樓都是一些散戶玩，玩一晚上，大多都是輸贏幾百塊，而二樓，此時已經有一張牌桌準備好了。

牌桌上，此時已經有五個人在玩了，大家在玩百家樂。

二樓的小牌局，是這賭檔老闆親自組的局，都是玩的比較大的。

看到陳大博和王海峰上樓，賭場老闆隨即給了王海峰一個眼神，兩人眼神交匯，互相點了點頭。

賭場老闆很熱情地，拉着陳大博給其他人介紹，什麼王老闆，張老闆，都是開工廠的小老闆。

很快，陳大博和王海峰便上桌了，這次大家一起玩的是炸金花，這是陳大博最喜歡玩的一種玩法，簡單又刺激。

陳大博對賭場並不熟悉，基本都是王海峰在一旁指導。

王海峰沒啥本錢，玩得小，基本沒啥大牌直接就扔了，隨即便湊到陳大博身前給他出主意。

兩人到也臭味相投，王海峰又是遞煙又是倒水，把陳大博伺候得到也舒坦。

剛開始，牌局很平澹，大家互相有輸贏，但是都不大。

但是隨着時間漸漸到了深夜，眾人都有些疲憊，此時這個房間裏，煙霧妖嬈，偶爾還有幾聲咳嗽。

王海峰見時間也差不多了，隨即給了賭場老闆一個眼神。

對方會意，隨即給了牌局中另外一人一個眼神。

那人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待牌局一結束，他便開始洗牌。

此時場上一起有七人在玩，除了王海峰和陳大博之外，還有另外五人。

這五人中，其中一人便是賭場老闆安插的老千。

至於另外四人，都是平時來玩的賭客。

其實這種小賭場，基本都是小打小鬧，能請的老千，大多都是在發牌上做手腳而已。

至於港片中的那種能變牌的，在這種小場子中，基本不存在。

當然，這種老千，也足夠對付啥也不懂的陳大博了。

當牌一拿到手，昏昏欲睡的陳大博頓時兩眼發光，整個人都精神了。

因為他手上的牌是清一色的JQK，這樣的牌，他玩金花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拿到。

陳大博有些激動地放下牌，開始跟注。

讓陳大博有些意外的是，這一局，竟然有四個人跟，甚至連王海峰也有些猶豫地跟了兩輪。

而且這一局，還有人直接加價，從二十塊喊道一百塊。

王海峰跟了兩輪后，用眼神看了一眼陳大博，對方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王海峰咬了咬牙，扔了一百塊錢，要開陳大博的牌。

陳大博見王海峰開他的牌，小心翼翼給對方瞄了一眼。

王海峰果然露出很吃驚的模樣，隨即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牌扔了。

陳大博見王海峰扔了牌，頓時嘴角微微上揚。

牌局繼續，隨着王海峰的開牌，另外三人又跟了幾輪，最終只剩下陳大博和另外一人。

那人正是發牌出老千的人，對方表情緊張，但是又咬牙切齒的模樣，完全一副拿到大牌又不甘心的模樣。

雙方你來我往，很快牌桌上，已經堆了三千多塊了。

或許察覺到壓力，對面那人咬了咬牙，把身上最後一百塊拍在桌子上，對着陳大博吼道。

「開牌！」

陳大博此時內心緊張到快停止呼吸，他脹紅着臉，死死盯着對方的牌。

對面咬了咬牙，把自己手裏的牌往桌子中間一放，露出456的同色順金。

看到對方的牌，陳大博整個人陷入狂喜，連忙把自己的牌掀開。

看到JQK的順金，對面那人死死地揪住自己的頭髮，發出一聲不甘的吶喊。

陳大博哈哈大笑，紅光滿面，把桌子上一堆錢，往自己身邊一摟。

這一局，可謂讓陳大博真正體會到賭博的快樂，這種快樂，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對面那人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翹，隨即給了王海峰一個眼神。

賭局繼續，對面那人身上已經身無分文了，隨即朝賭場老闆喊道。

「老闆，借我五千塊！」

老闆笑了笑，拿來五千塊，當著眾人的面，點了點，遞給對方。

那人接過錢，隨意放在身邊，喊陳大博趕快洗牌。

陳大博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那老闆遞過去的錢。

見到陳大博好奇的眼神，王海峰很合適出現解釋道。

「一般的賭場都可以借錢，一般只要不過夜，賭場都不收利息！」

陳大博懵懂地點了點頭，隨即喃喃道。

「這服務還挺周道的！」

王海峰嘴角不易察覺露出一抹笑容。

這一切，都是一場表演，之所以讓陳大博先贏一場大的，自然是刺激他。

賭博這玩意，一旦把慾望之門打開了，接下來，對金錢就會漸漸麻木。

而那人借錢，也是表演給陳大博看的，到時陳大博真輸乾淨了，也有開口借錢的勇氣。

畢竟，陳大博在這一行，還是一個剛入行的小白。

牌局繼續。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中，陳大博的運氣還不錯，拿了好幾把好牌，有輸有贏。

只是陳大博沒注意到的是，現在牌桌上，每場下來，金額都有幾百上千了，好像每一場，都開始有大牌出現了。

這種情況，陳大博完全沒察覺到。

王海峰身上幾百塊也徹底輸光了，他乾脆下場不再玩了，待在陳大博身後，給他做起參謀。

又是一場新的牌局，這一次，六人中，有五個人不看牌，直接下注。

陳大博看着其他幾人不看牌，乾脆也不看，直接下注。

接着就是三輪過去了，五人中，開始有人看牌，只是那人看了看牌，搖了搖頭便把牌扔到桌子上了。

牌局繼續，兩輪過後，又有人開始看牌，那人還是搖了搖頭，扔了牌。

最終，牌桌上，只剩下三人。

除了陳大博外，便只剩下那個出老千的，還有一個老闆，好像姓張。

那張老闆今晚運氣好像很不好，一直就沒贏過，見兩人都沒看牌，他也無所謂地跟着下注。

三人沉默着又跟了好幾輪，直到桌子上已經堆了足足有一萬多了。

看到桌子上那麼多現金，陳大博這個菜鳥，看着桌子上的牌，有些猶豫地想拿起，可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又跟了一輪。

對面老千見到陳大博的模樣，嘴角浮現一個笑容，隨即他主動拿起自己的牌。

這一看，對方直接繼續跟注。

看到對方看了牌，還繼續跟，陳大博再也忍不住了，連忙拿起自己的牌。

這一看，陳大博整個人如同渾身觸電一般坐直。

「555」，三個五！

竟然是三個五，陳大博只感覺心中有一股燃燒的火焰，看到桌子上那一堆錢，陳大博整個人都開始興奮了。

陳大博很想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但是微微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他。

好在對面那張老闆在打瞌睡，而那出老千的人，在抽煙，煙霧妖嬈，看不清面容。

陳大博繼續跟注。

老千也繼續跟注。

那張老闆還沒看牌，但是或許是前面輸得太多了，此時，有些漠不關心，也很無所謂地跟着跟注。

三人你來我回，一路跟了十幾輪，三人，誰也沒有開牌，那沒看牌的張老闆因為沒看牌，他跟注的金額，只需要兩人的一半，所以也毫不在意。

就這樣，牌桌上的鈔票堆得老高，陳大博一摸公文包，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沒錢了。

看着手上的牌，陳大博頓時有些無語了。

他咬了咬牙，朝在旁邊看熱鬧的賭場老闆喊道。

「老闆，我借點錢！」

那賭場老闆笑眯眯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陳大博，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這位老闆，您有點面生呀！」

陳大博有些尷尬，但是想到自己手上的牌，還是忍不住繼續開口道。

「我就在北街那邊，開制衣廠的，放心，這錢絕對不過夜，明天早上我就送來還你!」

那老闆看了看陳大博，想了想，最後從皮包中拿出兩千塊，遞了過去，又從旁邊拿來一個筆記本，朝陳大博開口道。

「老闆，那你簽個名，按個手印！」

陳大博此時根本沒想那麼多，急急忙忙便按照老闆吩咐做了。

拿到兩千塊的陳大博，急急忙忙繼續跟注。

這兩千塊錢，根本跟不了幾輪，陳大博還未回過味來，手上，便沒錢了。

看到兩手空空，陳大博此刻是急得不行，這是典型的賭徒行為，根本沒給自己留後路。

陳大博見狀，又想借錢，這次，那賭場老闆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這要是沒錢，根本沒辦法開牌，陳大博急得不行。

一旁王海峰見狀，連忙開口道。

「老闆，再借一千吧，也讓人家把牌開了！」

那老闆想了想，這才答應，又拿了一千給陳大博。

陳大博拿着那一千塊錢，有些無奈，最終咬了咬牙，朝那對面老千喊道。

「開你的牌！」

那老千有些不滿地朝陳大博嚷嚷道。

「沒錢就別玩，我好不容易拿到一副大牌！」

老千說著，便把自己的牌往桌子上一拍！

「777」那三個七是如此顯眼，看着自己手上的三個五，陳大博整個人如遭雷擊！

那老千看到陳大博手上的三個五，頓時露出驚喜之色，連忙朝桌子上的錢摟去。

就在這時，還在打瞌睡的張老闆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朝眾人喊道。

「幹啥呢？我還沒看牌呀！」

這話，所有人才想起還有一人，一直沒看牌。

那老千這才想起，還有一人，不過此時他已經勝利在望，很不在乎似的，朝張老闆揚了揚自己手上的牌，很是得意開口道。

「三個七，人家是三個五，都輸了，你還看啥牌呀！」

說著，他便去拿張老闆的牌。

張老闆也沒阻止，只是打了一個哈欠，有些沮喪地嘆了一口氣道。

「今天晚上***倒血霉了，一晚上沒拿到一副好牌！」

說著，他便站起身，可就在這時，他好像發現了什麼，連忙搶過老千手上的牌，一把掀開。

裏面露出「235」三個牌！

看到這三個牌，全場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