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口吐書香

臨近中午，王秀才戀戀不捨的結束了今日的講課。

向外望去，卻早已沒了青鋒的身影。

「等會在學堂里，不可大聲喧嘩。」

王秀才激動的心情緩緩平復，這才意識到，那位進士不是特意來看他一個秀才文位之人講課，而是衝著徐小岳而來。

如果不出意外，青鋒應該還沒離去，為了避免學子們打攪到他，王秀才特意囑咐道。

初學班一眾學子們雖然不解，卻也都是點頭應着，待到王秀才離開后，那些尚未要到簽名的少年少女，再次蜂擁而上。

足足過去一刻多鐘，徐小岳這才將學子們所帶的臨摹全部簽好。

而讓他意外的是，黃凌山竟然沒來找自己麻煩，從顏道豪口中才得知，黃家竟然請來一位儒者，在家教導他，與黃凌山走得較近的幾人也都在黃府中，受那位儒者的教導。

聽到這話，幾個學子眼中都有着一抹深深的羨慕之色。

秀考臨近，有儒者親自教導，黃凌山他們能考上秀才的幾率會大許多。

「儒者指導固然是好，但是咱們的目標是考取童生，現在最重要的是多理解聖言，有秀才指導，已經足夠。」

顏道豪看了幾個竊竊私語的學子一眼，朗聲道。

聞言，一眾學子也是紛紛附和，不過，還是有幾人心中悔恨不已，若是與黃凌山交好，說不定自己也有機會去聆聽儒者教導。

在學堂里，兩位夫子鮮少會親臨初學班指點。

「可恨，若不是因為徐小岳，我現在也在黃家聽儒者講課了！」

一個曾經與黃凌山交好的學子，更是直言呵斥，將這怪到徐小岳身上。

「笑話，你若是想去巴結黃家，現在去也不遲！」

顏道豪冷哼一聲，看向徐小岳，道：「徐兄，我們沒有怪你的意思，不用理會這種人。」

周圍幾個剛要到簽名的學子，也紛紛出言指責那人。.z.br>

「一群無知的蠢貨，儒者講課何其難得，你們慢慢羨慕吧，我這就去黃家！」

那個青年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見狀，眾人不為所動，正如顏道豪所說的那般，他們的目標是考取童生，需要靠自己去領會和背誦聖言。

徐小岳也沒將那人的氣話放在心裏，收拾好東西，起身離開。

顏道豪與其並肩而行，一路上聊着孔聖名言，一眾學子也是緊隨其後。

「咦，那不是舉人，牧良先生嗎？我與父親去郡都時，曾見過他一面！」

這時，一個學子突然輕呼道。

「舉人？」

聞言，一眾學子頓時看了過去，徐小岳目光望去，只見得在老槐樹下，有着十餘道身影凌立，他們任何一人身上的氣勢都不弱於學堂的兩位夫子，其中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整個人看上去宛若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一般。

「青鋒進士！」

顏道豪面色微變，眼中湧起一抹濃濃的火熱之色。

「郡都第一殺神……青鋒進士？」

「什麼？那就是曾經以一己之力，斬滅千餘妖族軍團的青鋒殺神？」

「沒想到我也能見到傳說中的，郡王座下第一戰神！」

聽到顏道豪的話語，一眾學子們眼神頓時變得熾熱無比。

「青鋒進士？」

徐小岳眼瞳微縮，從周圍學子口中，他聽到了關於青鋒進士的各種事迹。

以一己之力，一夜時間奔襲千里，斬殺一尊妖王和近千妖族強者。

又比如同窗被陷害，青鋒花費一年時間，成功為其洗清冤屈，最後更是帶着證據，踏入郡都文院，在無數學子的注視下，將一位同為進士的副院長斬於文院，最後還是郡王親自出面，才堪堪將其保下。

對於青鋒進士的事迹，還有太多太多，任何一件，都足以令得他們這些連文位都不具備的學子們仰慕。

而徐小岳好奇的是，這種存在，哪怕是在郡都中，也稱得上是一方巨擘，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我們繞路走吧。」

徐小岳心中有些發虛，在他記憶中，自己與郡都的大人物可沒有半點關係，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柳元傑。

難道……

是他為柳元傑所作的那首《詠針》，激怒了對方？柳元傑能請動這種人物？

「王先生讓我們過去。」

而就在眾人面露怯意，準備隨着徐小岳從一旁繞路離開時，一個學子突然低聲道。

眾人這才發現，槐樹下，在那一群郡都的大人物邊上，他們學堂的幾個秀才先生，正恭敬的站在一旁，王秀才更是偷偷對他們招手示意。

「若是能聽聞進士、舉人先生們講道，可是一件莫大的機緣！」

顏道豪低聲勸道。

一眾學子們也是有些意動不已，畢竟，儒生、舉人，他們平時連見上一面都難，更何況還有一位進士在那。

哪怕只是能靠近一些，也足以成為他們回去后與玩伴們吹噓的資本了。

見眾人如此心動，徐小岳也只能硬着頭皮，跟着他們一起走了過去。

隨着眾人的動作，徐小岳有種錯覺，那些舉人們，目光似乎有意無意的在身上掃視而過，唯有青衫男子自始至終看着手中的書文，頭都沒抬。

「你是顏縣令之子？」

這時，一個舉人目光落在顏道豪身上，問道。

「顏道豪見過諸位先生。」

顏道豪面色一紅，不過身為縣令之子，也見過一些大場面，當即上前一步，拱手行禮道。

「不錯，聽說你去年只差一點就能考上童生，今年一定很有把握吧？」

那位舉人再次問道。

顏道豪一愣，旋即謙虛的回應一句，心中卻詫異不已。

沒想到舉人竟然會關心自己，他記得，父親雖然認識對方，但是與其關係似乎很一般。

「那好，我來考考你。」

舉人笑道：「孔聖曰：益者三友。指的是什麼？何意？」

「孔聖曰：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

顏道豪面色一正，回道：「有益的交友有三種，同正直之人交友，同誠信之人交友，同見識廣博的人交友，這是有益的。」

幾個舉人點了點頭，對於顏道豪的回答很是滿意。

接着，又有人故意開口詢問幾句，學子們皆是恭聲作答。

在眾人交流間，一股淡淡的書香悄然瀰漫。

見到這幕，王秀才等人眼瞳一縮，眸中湧起一抹狂喜之色。

「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與我哉。」

在這般交流間，青衫男子突然合起手中的書籍，緩緩開口道。

「嗡……」

隨着青鋒話音響起，原本還只是若有若無的書香之氣，變得濃郁了許多，幾乎肉眼可查。

「口吐書香，進士之言，他……他這是要送我們一場造化？！」

王秀才眼瞳一縮，內心一片狂喜，當即深吸一口氣，靜心聆聽：「不……不是送給我們，是送給學子們，咱們沾光了！」

見到青鋒的動作，那一眾舉人、儒生們也是面露詫異，他們不着痕迹的看了徐小岳一眼，旋即也是跟着朗聲開口。

「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

一道道聖人名言從他們口中誦讀而出，書香之氣撲面而來，老槐樹微微招展，樹葉沙沙作響，仿若發出了暢快的呻吟。

一眾學子們如同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一些平日裏困惑許久的疑問，在這一刻也突然被解開。

隨着青衫一句聖言再次響起，聲音直擊徐小岳心底，這一刻，他只覺得一股熟悉的氣息湧入體內，其腦海中宛如響起了一片轟鳴之聲，仿若有什麼東西破碎而開。

不知過去多久，書香之氣緩緩飄散，老槐樹緩緩寂靜。

原本在樹下的一眾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離去，隨着他們的消失，文堂上懸挂的那幅《金縷衣》臨摹，也不翼而飛。

「呼……今日得進士所賜之造化，我在三年內，必將踏入九品儒者！」

王秀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雖然有些神色疲憊，但是眼神卻異常明亮。

口吐書香，對於進士而言，也需要耗費極大的才氣。

青衫如此所為，分明就是衝著徐小岳而來，雖然那些書香之氣，大部分都被徐小岳所吸收，但是，此外還有一眾舉人、儒生們聯手而為，書香不斷，令得王秀才與一眾學子們，都意外的獲得了一場不小的機緣。

另外幾位秀才眸中也是喜色難掩，幾人相視一眼后，誰也沒有去打攪那些沉醉其中的學子們，快步離去。

良久，一眾學子們終於回過神來，卻發現時日不早。

「今日之恩，道豪銘記在心，若有機會，定當相報！」

顏道豪深吸一口氣，對着老槐樹下深深行了一禮。

見狀，一眾學子們也是學着他的動作，躬身行禮。

他們雖然不清楚自己究竟獲得了一場讓人何等眼紅的造化，但是，對於考取童生之位，他們的把握要大上不少。

原本只有八成把握的顏道豪，如今更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徐小岳沒有多說什麼，與學子們一起離開學堂。

學堂外，李陌庭的馬車早已在等候，徐小岳一言不發，快速進入車廂內，閉目養神，心神緩緩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