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顏元利的心思

「我……」

林師爺額頭上滲出一片虛汗，對方呵斥間，已經隱隱的動用了才氣，他一介老童生在這股威壓下，連開口都有些困難。

見到這幕，顏元利連忙對着不遠處的衙役示意，後者立刻會意，將剛泡好的茶水端了進來，打破了緊繃的氣氛。

顏元利親自接過茶水，熟練的斟上一杯。

柳元傑也是懂禮之人，收斂才氣，頷首示意。

若是在郡都中見到顏元利，他大可不必如此客氣，但是，這裏畢竟是魏沙縣縣衙，對方乃是朝廷命官，他也不能無視。

「柳先生息怒，說起來，還是我讓林師爺去見徐小岳的。」

顏元利搖了搖頭，故作無奈的嘆道。

「為何？」

柳元傑看了黃凌川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顏元利好歹是一方縣令，他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派遣自己的師爺去找一個護衛，偏偏還這麼湊巧，正好遇見了黃凌川，還將其抓回來了。

從這也不難看出，黃家如今的處境的確堪憂，若是自己恩師岳父還在，黃凌川犯些小錯，被縣衙逮捕了也會令人通知黃府，哪像現在這般，連家丁都被打斷腿。

「因為一個今早的一個案子，誤會了徐小岳，所以我特意差師爺去探望一番。」

顏元利解釋道，不過，他絕口不提隱士陶時之的事情。

林師爺似乎也看出了一些異常，腦袋微垂，沒有多說。

柳元傑看得出來，顏縣令雖然沒有說謊，但是他似乎還隱瞞了什麼，畢竟，一個小小的護衛，就算被誤會了，又能如何？

他很清楚，在王朝中每天都會有冤假錯案發生，雖然大部分讀書人還是一身正氣，但是，他們麾下總有人害怕受罰，會偷摸干出胡亂抓人頂罪之事。

若是一點小誤會就需要縣令差遣師爺親自登門道歉，那每個縣衙還不得請上三五個師爺？

「這麼說來，是林師爺正好撞見了我凌川侄兒犯事，將他擒到縣衙來的？」

柳元傑有些不悅的問道。

林師爺一言不發，顏元利則是端起茶壺，再次為其倒上一杯，岔開話題。

「顏縣令，我可以帶侄兒回去了嗎？」

柳元傑也看出了顏元利的意思，沒再多問，一個小縣令，還不值得他放低姿態請求。

「既然是誤會，自然可以。」

顏元利不願節外生枝，點頭應道。

旋即，他又故作熱情的挽留，不過，柳元傑卻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為侄兒出氣，快步離去。

縣衙前。

待到馬車消失在街道中后，林師爺這才開口問道：「大人，你看這位柳先生不順眼？」

他自然看得出來，顏元利是故意沒說陶時之出面之事，還有徐小岳覺醒了儒道之心之事。

「哼。」

顏元利冷哼一聲，意味深長的看着街道盡頭，淡淡的說道：「他已經是郡都柳家之人了。」

「郡都柳家，這麼說來，他站隊在左相一方了？」

林師爺眼瞳一縮，頓時反應過來。

「也不奇怪，左相在朝中如日中天，近十年來，八成被任命的官員，都是他麾下之人……」

顏元利輕嘆一聲，眸中有着一抹難掩的憂愁。

但是，他終究只是一個小縣城的縣令而已，一縣之地，他都只能做到平庸，那等關乎王朝大局之事，根本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林師爺搖了搖頭：「若不是因為左相，陶大人又豈會歸隱於咱們魏沙縣中……」

「師爺，不可多言。」

顏元利制止他繼續說下去，雖然魏沙縣比較偏僻，應該沒有左相的耳目，但是，此等言論若是被傳出去，別說左相了，其麾下之人都可以隨意拿捏他們。

林師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當即連忙噤聲，左右環視一圈，還好沒有外人在。

「大人，那徐先生會不會遇到危險？」Z.br>

林師爺有些不太放心，低喃道：「儒道之心，這可是個好苗子。」

「不必擔心，我已令人去找陶先生了。」

顏元利卻毫不在意，擺了擺手道。

想要找到正常的隱士，的確很困難，但是，著名隱士陶時之還是很好找到的，只不過，能讓其上心之事不多。

顏元利也不敢保證，陶時之會出手相助，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要告知一聲為好。

至於自己……顏元利雖然不喜左相之人，但是，他也不想趟這趟渾水。差人去通知陶時之，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限了。

「這菜是瀟瀟做的？」

李陌庭淺嘗一口，詫異的問道。

徐瀟瀟頓時驕傲的揚起了精緻的小臉，眯着眼睛，準備享受來自舅舅的誇獎。

「還算勉強，快有你大娘的三分廚藝了。」

不過，李陌庭全然不覺，點評一句道。

李陌如輕瞪了徐瀟瀟一眼，道：「這丫頭就是不上心，論吃東西她倒是能稱得上是一把好手。」

聽到這話，徐瀟瀟頓時宛如斗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

見狀，徐小岳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為了避免被妹妹記恨，他識趣的選擇了埋頭乾飯。

其實徐瀟瀟做的飯菜，倒也沒有特別難吃，只是與他記憶中大娘的廚藝相比起來，的確是遠遠不如。

一家人吃完飯後，天色逐漸陰了起來，仿若快要下雨了一般。

見天色變化，李陌庭也沒再多做停留，起身準備回府。

「李先生好！」

三人將李陌庭送出門，剛走出來，一個原本活潑的少年見到，立刻變得拘謹起來，行禮道。

如今朝廷大力推崇儒道，只要家境不是太過困難，幾乎都會送到私塾去學文識字，李陌庭開的私塾學費不高，這條平民街中有幾戶子弟曾在他那上過學。

李陌庭點了點頭，本是習慣性的問他幾句有沒有繼續看書，但是，見到其母親就在院子外縫補舊衣服時，還是忍住了。

這道街道的平房裏，住的都是一些家境比較清貧之人，送小孩去私塾讀書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這些家庭，將小孩送完私塾后，根本就沒能力再去買書籍來供小孩去讀。

這也是朝廷中，儒道一行寒門子弟稀少的重要原因！

畢竟，連書都買不起，談何寒門崛起？

所幸，帝后已經在推動新的法令，書籍越來越便宜，即便如此，在這幾年間書價雖然跌了不少，但依舊不是貧窮家庭捨得去買的。

想要考取文位，何其艱難，絕不是忍痛買一兩本書就能去碰運氣的。

少年見了李陌庭，也不再調皮，乖乖的回到母親身邊，幫她穿針。

「大舅，你的馬車呢？」

徐瀟瀟左顧右盼，卻並未見到自己印象中的那輛馬車。

「出門時遇見個朋友，他非要送我過來，就沒坐自己的馬車了。」

李陌庭有些尷尬，輕撫鬍鬚，道。

其實，自從他潛心苦讀，關了私塾后，連馬車都賣了。

他又不怎麼出門，不是很需要馬車，更為關鍵的是，駿馬的食物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在今年考中秀才之位，也就能省則省吧。

不過，李陌如與徐瀟瀟卻是深信不疑。

「小岳，不用送了，你先回去看看書籍，明日我來接你去學堂。」

李陌庭轉身對徐小岳說道。

「嗒！嗒！」

而就在徐小岳點頭，準備目送李陌庭離開時，街角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車聲。

「大舅，是來接你的嗎？」

徐瀟瀟雙眼放光，好奇的問道。

「柳家？」

李陌庭眉頭一皺，望着前一輛馬車上的標誌時，卻有些疑惑不已。

在他的印象里，魏沙縣似乎沒有「柳家」大戶。

「瀟瀟，小岳，你們先回屋去。」

李陌如目光望去，當見到兩輛馬車急駛而來時，她心中突然湧起一陣不安。

「小妹，你這麼緊張幹嘛？」

李陌庭不解的問道。

在這條平民街道中，馬車是很罕見，但也不至於一見到馬車就如此害怕才對吧？

真是有辱斯文，沒看見對面的少年和她母親還在縫衣服嗎？

李陌庭側目望去，卻發現那件被縫補的衣服隨手丟棄在木凳上，那對母子早就跑回了屋裏，院門緊閉。

徐瀟瀟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駛來的馬車，不過，她可沒去欣賞馬車是如何的奢華，而是望着那幾匹高大威武的駿馬，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大娘，是來接大舅的呢！」

見到馬車對着自己的這邊駛來，徐瀟瀟連忙擦了擦嘴角，還好沒流口水，不然嚇到大馬了可不好。

「後面那輛是……黃家的？難道是黃凌川又來了？」

隨着兩輛馬車靠近，李陌如也看清了後面那輛馬車，見到那個標誌時，他頓時面色一變。

「黃凌川，那個紈絝子弟？」

「哼，小妹你們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如何！」

李陌庭故作淡定的說道，不過心中依舊有些忐忑。

黃家他知道，隨着那位老先生過世后，黃家中連個秀才都沒有，就算是黃家當代家主，也不過與他一樣只是個童生而已。

但是，前面那輛奢華的馬車，氣勢威武，整個魏沙縣中似乎也沒有幾家大戶能與之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