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仙墳
大永王朝,陽谷縣。
一行男女三五人,騎着高頭大馬,呵斥擋路百姓,匆匆奔入城內。
這幾人是附近修行宗門弟子,百姓不敢招惹,紛紛讓開道路。
他們一個個衣着光鮮,長袖飄飄氣質出塵,不似人間人兒。
「郝師姐,咱們奉師尊之命,下山搜尋那小子,為何一定要留活口?」
「尋常有人惹惱了咱們,便都一劍殺了,為何這次…」
「不錯,郝師姐,師尊平時最疼愛的便是你,有未與你透露?」
「你們幾個,妄議師尊?」
此話一出,幾人立刻閉嘴,不敢再多言語。
前些日子,陽谷縣出了座仙人墳,據傳其中長生道果失蹤,由不得他們不多想。
仙人遺留的長生道果,是連皇帝都夢寐以求的無價之寶。
得道果,即長生不死。
城外牆角,蹲着一排衣衫襤褸的乞丐,有一蓬頭垢面少年忽然起身。
刻意壓低了頭頂破氈帽,裹着塊破破爛爛的毯子。
「沒想到他們追的這麼緊,陽谷縣是不能待了,得儘快離開這裏。」
「陸路危險…不若走水路?」
陽谷縣地處大永最東南,水道發達。
打定主意,少年揀了個方向,跟在一遠行商隊後頭,遠遠吊著。
商隊主事見後面有一乞丐跟隨,不禁大皺眉頭,卻也沒攆。
這年頭,誰還沒個落魄時候。
走了有半晌,商隊停在河邊休整,那少年也跟着停下腳步,獨自一人蹲在河畔。
少年望着水中倒影,也是蹙眉不止,隨即露出喜色。
「不想這長生道果竟有恢復青春的功效。」
「不知再過些日子,我會不會變成小孩?」
少年叫許秀,來自開藍星,在一次探險中跌落深淵,一睜眼便出現在了仙墳中。
仙墳內機關重重,若不是僥倖吃了骸骨上長出的道果,早因重傷死了。
「如今我我樣貌已變,連個頭都矮了一截,還怕什麼追捕?只消換身行頭,隨便找個地方躲一躲,熬死了他們便萬事大吉!」
「不過還是得穩妥些,這些日子四處奔逃,連道果內蘊藏的功法也沒時間修練。」
「這個世界的人見了長生道果,便瘋魔似的,一個個要打要殺,我若沒點本事,豈不如三歲稚童捧着金元寶,任人拿捏…」
「自我吃了果子,便覺力氣日漸增大,有用不完的精力,以後必定還有變化。」
「等離開這,是得找個地方好好研究一下了。」
長生道果的誘惑,遠比他想像的要大。
這個世界有凡人、修士,卻無一人能夠不死。
凡人壽八十,修士壽百年,就是成就陸地神仙,也不過壽三百,只有修成道果的仙人,才能與天地同壽。
可仙人飄渺,亦不可尋。
如今無數門派無數勢力費了幾代人精力,才在古籍中尋到仙人墳的蛛絲馬跡。
誰承想墳一掘開,就蹦出來個奇裝異服的短髮怪人。
等探明墳內道果被人摘去時,怪人早就溜得沒影了。
尋了幾百年的道果被賊人捷足先登,這些人豈能甘心?
吃了那小賊,一樣!
所以,許秀的長生路,註定劫難重重。
若無本領傍身,則有性命之憂。
許秀蹲在河邊,用手量了量頭髮,已至肩頭。
再過些天,應該又能長長不少,就不需帶斗笠了。
收起心思,許秀望着朝他走來的商隊主事,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小兄弟,你不用害怕,我是陽谷縣張家的商隊主事,不是壞人。」
主事是個中年人,言語和藹。
「我見你跟了我們一路,可是有什麼難處?」
許秀搖搖頭,警惕萬分。
主事見狀笑道:「人心隔肚皮,這年頭又不安生,你小心謹慎總沒錯,只是我們今晚便要乘船去往京城,無法讓你繼續跟着了。」
說完,主事將手中提着的小包袱扔給許秀。
許秀沒伸手接,等包袱掉在地上沒有異狀才敢拾起來。
打開一看,裏面是幾塊高粱麵餅,還有十多枚銅錢。
「小兄弟,前路危險,聽人說在鬧邪祟,你還是回頭吧,至少在城裏還算安全。」
主事轉身招呼商隊,準備啟程,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那髒兮兮的少年亦步亦趨跟着。
「我能搭你們的船,一起去京城嗎?」
少年語調有些生澀,似是剛學會說話一般。
兩個世界的語言並不相通,許秀全靠道果中蘊藏的知識才得以學會,目前還不嫻熟。
「你有錢搭船嗎?僅靠我給你的那點銅板可不夠。」
「我幫可以幫你做工,就當是船錢了,怎樣?」
主事遲疑了會,這少年古怪,送他乾糧銅板已算仁至義盡,到底要不要幫他?
思量再三,才道:「你先去河裏洗凈,不然船老大準會將你當成叫花子攆下去。」
聞言,許秀大喜,連連道謝,隨後一個猛子扎進了河裏。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天,總算遇到一個心善的。
待他清洗乾淨,換上主事送來的舊衣舊帽,不禁讓人看了眼前一亮。
但見這少年劍眉星目,英姿挺拔,身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不似尋常人家出來的。
他們晌午時出發,許秀跟着商隊一路忙活。
手腳勤也拎得清,不需人叫喚便知該做什麼,學東西也快,是個能幹活的。
不過他極少主動與人說話,就是旁人與他搭話,也只是笑着聽,或點頭或搖頭,都以為是個啞巴。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許秀知眼下處境,半點馬虎不得。
只有離開了陽谷縣,才算是暫時安全。
傍晚時分,商隊來到一處大河渡口,許秀與一眾勞力將貨物搬上大船。
主事劉掌柜與船老大站着船頭,商議着什麼,時不時看向夕陽下賣力搬運的少年。
等貨物盡數裝船,船老大喊了聲號子,十多名船工便收起纜繩,以長長竹篙將船撐離岸邊。
「順風順水嘍——」
「順風順水嘍——」
船上眾人齊聲吶喊,期盼這一趟能夠順豐順水。
許秀靠在船尾麻包上,望着漸漸遠去的河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這世界,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