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
華夏盟內區絕對可以用繁榮穩定來形容，數百年光景，人們努力地追趕着那個可以稱之為古代的模糊世界。
坐在大巴上，遠遠就能看到璀璨的燈火，這番夜景，是末位的外區不曾擁有的。
過了關口的審查，楚默撥通了一個電話。
“辦妥了，你準備好秘金，人我明天會帶到你面前。”楚默面無表情，等待了半晌，電話那頭終於傳來女聲，聽起來很溫柔。
“謝謝，我欠你個人情。”
“秘金到位，兩不虧欠。”
說完這句，楚默掛斷了電話。
他並不好賭，今天發生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將那個叫光頭王的傢伙引到內區而已，此人惡貫滿盈，有人要他的命。楚默不知道為什麼電話中的人要以這樣的方式將光頭王引到內區，他認為，還不如在混亂許多的外區直接動手，風險會小許多。
但這不是他該操心的問題，他只是一個誘餌而已。
從大巴上下車，才發現又開始下起了小雨，付過車費身無分文的楚默拉起衛衣的帽子，快步朝着家裏跑去。
成獨棟的住宅區離城郊不遠，憑藉過人的腳力，楚默十分鐘就趕到了地方，望着上下兩層都亮着的燈，少年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我回來了！”
沙發上坐着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看電視，聞言偏過頭看了一眼。
“華夏聯盟第二學府，玉山學院，於前日招生完畢，據聞，此次第八區竟有武道達標新星……”
“新鮮了，那可是玉山學院啊，竟然在我們八區直接招人了！這都多少年沒發生的事兒了。”男人一臉驚奇。八區往年不是沒有過進入頂級學院的人，但不是直接招錄，都是先被其他高校錄取，經過沉澱進步之後才能搏到一個名額，而且基本靠文法工技。武道講究一個血脈傳承，排名靠後的地區，天才早都被薅乾淨了，單憑武道直接招錄，實屬罕見。
只是比起二叔的驚嘆，二樓傳來的凌厲喝罵聲更讓少年緊張。
“又為啥？”楚默換好鞋子，指了指樓梯的方向。
“不管她，你去幹什麼了，這麼晚才回來，廚房裏有飯。”中年男人略微皺眉，眉宇之間和楚默有幾分相似。
楚默點頭，沒有作答，默默換掉鞋子，一下午賭鬥，他的確飢腸轆轆。
不在意殘羹剩飯已經冷掉，少年大口吞咽着，樓上罵聲停歇，重重的關門聲傳來，使得楚默心裏發緊，不由得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人還沒大翅膀已經硬了，一聲不吭，整整一天到晚不見人影，這麼愛玩消失，乾脆搬出去！”樓梯上走下來一個婦人，步態臃腫，臉頰有些發紅，特別是眼神很凌厲，楚默坐在沒開燈的廚房裏，就能感受到那股攝人的壓迫感。
“還有你，天天就知道看電視，兒子是我一個人的？知不知道，他的期末成績下來了，七門課，沒有一門及格！天天抱着遊戲機，你們楚家又沒有武道天賦，以後出去要飯？一群男人，沒一個讓人省心，我真是倒了霉，嫁到你們楚家！”
“大的不知道做榜樣，小的也沒出息，例子已經有一個了，還不知道好好學習！”
楚默知道嬸嬸在說自己，他也知道，現在絕不能還嘴，要趕緊把飯吃的乾乾淨淨，並且要面色平和，但凡露出一點不耐，將招致極為可怕的後果。
“馬上就到公佈榜單的時候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麼成績。”婦人陰陽怪氣：“做人吶，
還是清醒一點好，差不多就趕緊找個穩妥的營生，不要學你爹，到處吹他多厲害，現在呢，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夠了！”楚天來急忙打斷她的話，可還沒說什麼，就被妻子投來的凌厲目光殺滅了氣焰。
“怎麼，還怕人說？本來就是，都說楚天風欠了一屁股賭債，被人……”劉曉蘭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越說越起勁。
“你……你閉嘴！”楚天來震驚地張大了嘴，不敢置信，楚默還在這裏，這女人怎麼會說這些。
一聲怒吼，倒是將劉曉蘭喊醒了，婦人眼神轉動，自覺失言，卻沒什麼好羞愧的，反而眉毛倒豎，狠狠剜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現在成了我的錯了？我背井離鄉，遠嫁到你們家十七年……”
望着眼前的一切，楚默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吃完東西，把碗洗掉，臉上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只是略微顫抖的手說明，他的內心並不如常平靜。
“等一下！”就在楚默要逃進卧室的時候，劉曉蘭卻叫住了他。
“就憑你那個成績，什麼好的學府是進不去的，索性我給你找了去處，我娘家有個哥哥，在第六區給你安排了工作，趁早去掙錢……”
楚默點了點頭，卻是內心冷笑。
六區？與八區相距上萬里，中間隔着一個七區和十四區。不單路途遙遠，更重要的，通往各個編號區的路段，動輒幾百上千里，大部分都穿越荒蕪的無人區，這就意味着車隊不僅會面對隨時有可能暴走襲擊人類的飛禽走獸，還有極低概率，遇到成群出沒，好食生人血肉的野蠻部落。
總之，危機重重。各大區的人，若非通商者，極少會往其它區走動，絕大部分普通人一輩子都不會。
把楚默送到第六區，意味明顯，不想他再回來了。
可是劉曉蘭哪裏想得到，楚默的確是要離開的，但目的地並非第六區，而是聚集着頂尖人才的第一區！
玉山學院直招的唯一天才，就是他！
楚默一直隱藏着自己的武道天賦，這是他父親楚天風的要求。要麼早早離開他熟悉的第八區和父親，然後被人保護起來，要麼就別展現過人天賦。楚默選擇了後者。
就算楚天風失蹤許多年了，楚默還是儘力隱瞞着。母親早逝，等唯一的親人父親回來已經成了執念。
當然，楚默不可能隱藏地多麼深沉，畢竟少年的意氣，是壓不住的。
等一切安靜下來，楚默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那輪巨大的月亮，想的只有一件事，幹完最後一票，得到那筆豐厚的報酬。去玉山學員求學歸來，那樣就有能力尋找父親了。
……
光頭王坐在大巴上很舒服。在十五區他是一隻惡虎，那對兩點眉之下的三角眼，時時刻刻閃爍着凶戾的光芒，可當八區關口映入眼帘，他那凶戾的光芒不覺中消散了許多。
下了車，光頭王猛吸一口空氣，覺得分外香甜。他是外區登記的武人，因為時有來往商貿，和關口守衛也算臉熟，草草盤查了一下，便離開了車站。
遠遠地，他就看到了路口的少年，戴着一個鴨舌帽，朝他揮了揮手。
“小兄弟，事不宜遲，我們直接走吧。”光頭王快步跟進，沒有絲毫戾氣，大手就要去拍楚默的肩膀。
少年面無表情，伸出手，光頭王卻搖頭，指了指懷中的房本。東西拿不到，他不會把抵押物交出去的。
光頭王後來才真正明白這張小小卡片蘊含的意義，不達目的，怎麼可能輕易交出去。
楚默頓了一下，也不再說什麼。一路帶領，大約二十分鐘的腳程，來到的地方卻不是光頭王想像中的交易所，而是一片廠房。
其實光頭王早就有疑慮，這小子一直帶他兜圈子，過戶房產的交易所絕對不可能在清冷的郊區，直到走進廠房大門，他確定了，這小子有貓膩。
“小兄弟……”光頭王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我有名字。”少年冷冷打斷。
“這是什麼意思。”
“進去就知道了。”楚默忽然笑了，雙手按在廠房大門上，用力推開，一股風撲面而來。
光頭王眼睛眯起，略有猶豫，還是跟上了，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子，能幹嘛？叫上兄弟搞伏擊？
在內區惹事不好，但他就是干這個的，何況手中握着把柄，怕什麼。
廠房內部很空曠，顯然停用了很長時間，幾台破舊的叉車上面矇著厚厚的塵土，但奇怪的是，地面很乾凈。
楚默皺眉。他把人帶來了，但“收貨”的人，卻不在。
“小子，你到底玩哪樣。”光頭王有些摸不着頭腦，陪一個小屁孩耍，實在興趣不大。
楚默沒有答話，自顧自拿出手機，撥通了號碼，忙音傳來，楚默驚訝地發現，這裏竟然沒有信號。
就在光頭王耐心即將耗盡的時候，他的頭頂忽然傳來雨滴落下的冰涼觸感。
“媽的……”光頭王又驚又怒的聲音將楚默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少年猛然發現，對方的頭頂有一道深刻的殷紅。
抬起頭，廠房棚頂的架子上，竟然高高掛直着七個人！準確的說，是七具滴血的屍體！
滴下的鮮血，如梅花朵朵印在地上，使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