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吟閱

“同學們，這次班會的內容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主要是為了票選出今年校慶我們班級舉辦的主題，現在派發紙條，大家根據黑板上給出的選項，或是有什麼其他的想法都可以寫在紙條上，一會我們收集上來，根據投票總數決定我們的主題內容。”班長站在講台上，聲音之洪亮讓坐在教室最後面一排的同學也能夠聽到。

“要不就末日主題吧——”希駁趴在課桌上對同桌的業瞳說道。

“我覺得外星人主題可能更貼近你的想法——”業瞳早已從昨天那種憂鬱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他看着黑板上寫下的幾個選項，想了半天，最後在紙條上面寫了“棄權”二字。

“棄權是什麼主題？”還未從那狀態中恢復過來的希駁看到業瞳寫的字后問道。

“你一邊死着吧。”業瞳白了對方一眼。

“你倆寫的什麼主題？”坐在他們前排，扎馬尾辮的女同學轉過身來問道。

業瞳舉起手裏的紙條，希駁趴在桌上，拖着長音回答：“無所謂——”

“我選的是劇本殺主題，劇本我都準備好了。”

“你們知不知道這屆校慶會對外開放啊？”前排女同學的同桌也轉過身來，同樣也是一名女生，留着齊耳短髮。

“對外開放？”希駁聽完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觸動了他哪根神經，令他恢復了些許精神。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吧？”業瞳說。

“你怎麼寫着棄權啊——”齊耳發女生看了眼業瞳手裏的紙條說道。

“你與其寫棄權不如幫我投一票劇本殺吧？”馬尾辮女生說著就拿起業瞳桌面上的筆，作勢要奪走業瞳手裏的紙條，業瞳眼疾手快將其藏在了課桌抽屜里。

“你總是要棄權的幫我投一票嘛！”馬尾辮女生撒嬌道。

“那不行，我棄權就是棄權，我不會投任何人一票。”業瞳雙手抱臂後仰着身體，馬尾辮女生瞅准機會往前探身，伸手就朝業瞳的抽屜里抓去，然而抓了半天也沒能摸到那張紙條，因為業瞳早就把那紙條壓在了自己的屁股底下。

“對外開放？收費保留？”希駁問道。

“是吧？我有個學生會的朋友已經確認了，應該下周一的校會上校長就會明確公佈，每個班到時候還會在操場上擺攤，有些班級安排了同學舉着牌子去操場上引流，把來參觀的家長或校外人員帶到自己班級里消費。”齊耳發女生說道。

“你這消息咋這麼靈通呢——”業瞳說。

“喂！這是個機會啊！”希駁兩眼放光，他看向業瞳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這是個大好的機會啊！”

“什，什麼機會……”

“我已經想到了，我們就在校慶當天擺個攤，專門幫人尋找那些失蹤的物品，一次就收他個100……啊好像又有點太貴，那就50吧！你想想看，以校慶當天的人流量，別說500了，5000，我們甚至可以賺到50000塊！我的天！業瞳！那可是五萬啊！！”希駁興奮地吶喊着，完全看不出有半點鬱悶的情緒。

“你這是鑽到錢眼裏去了吧，而且連續工作很累的好嗎……”業瞳無奈地說道，希駁抓住友人的肩膀，用他那誠摯而堅定的目光看着業瞳說道：“業瞳，我想過了，人類的力量是有極限的，我們是無法逃避命運強加於我們的磨難與試煉的，一味的杞人憂天，鬱鬱寡歡，只會加重我們心中的焦慮與不安，並不能夠改變現狀。”

“確，

確實是這麼個道理……”看着眼前莫名嚴肅的友人，業瞳感到一絲欣慰又感到一絲惶恐。

“所以！我們要活在當下，我們要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希駁義憤填膺地說道，“命運什麼的就隨他去吧，我們只管做到我們能做到的事情就夠了，古人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一下子記不太清……”

“盡人事，聽天命。”業瞳木然地說道。

“對！盡人事，聽天命！”希駁拍了拍業瞳的肩膀說，隨後在紙條上寫下了“失物招領”幾個字。

“幫忙投我的劇本殺嘛！”馬尾辮女生又轉去騷擾希駁，但這些業瞳都已經不再關心。

同學們都填好了自己的投票項目后，隊長將收集好的紙條交到講台上面，班長將每個結果都寫在黑板上，如有相同的就在其下方畫上“正”字，用過的紙條就丟進垃圾簍，最終，所有紙條都被轉移到垃圾簍里，班長開始宣讀投票結果。

“一起走嗎業瞳？”班會結束之後就到了放學的時間，希駁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問道。

“哦，好啊。”業瞳有些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劇本殺居然落選了！我好不容易準備好的劇本！”扎馬尾辮的女生氣沖沖地把書包拍在桌面，隨後回過頭來瞪着二人說：“就是你們沒投票！導致落選了！”

“哈？你也不看看你跟第一名的動漫主題咖啡廳差了多少票，就算再加十個人你也選不上啊！”希駁反駁道。

“我不管！就是你的問題！哼！”對方說完氣哼哼地轉過身去，收拾起書包便離開了。

“我都還沒說呢！居然一個投‘失物招領’的人都沒有！”希駁嚷嚷道。

“估計當成棄權處理掉了吧——”齊耳發的女生接過話茬，“不過應該有不少班級都是用的動漫咖啡廳這個主題吧？感覺校慶那天競爭會非常激烈啊……”

“哼！這一點我倒是很有自信，畢竟我們班的美少女最多了！”希駁雙手叉腰說道。

“可是咖啡廳說到底最關鍵的還得是咖啡和小吃吧？到時候用什麼咖啡豆，用什麼方式去製作咖啡，以及要準備些什麼小吃，這些都得要提前準備好。”

“這你可就想太多了！到時候只需要讓女生們穿上女僕裝，戴上貓耳，化點妝，往操場上溜達那麼一圈，那一天的營業額都夠超標的了！”希駁胸有成竹地說道。

“你可真是沒救了……”齊耳發女生翻了翻白眼，轉身收拾好書包也離開了。

“什麼嘛，明明這才是目前的商業趨勢，你說是不是業瞳？”希駁嘟噥着將東西塞進書包里，轉頭一看才發現業瞳已經離開了。

“喂！業瞳！”希駁一路狂奔，快到校門口時才追上業瞳，對方低着頭像是在想什麼事情，直到希駁過來拍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

“想啥呢！居然不等我！”希駁氣喘吁吁地說道，業瞳的目光有些渙散，過了半晌才逐漸恢復光彩回答：“啊，不好意思，一下子忘了。”

“忘了可還行，你沒事吧？”希駁扶着大腿緩了口氣問道，“感覺班會之後你就有點沒精打采，難不成你不喜歡動漫咖啡廳的主題？”

“也不是，我在想其他的事情。”業瞳回答道，“總感覺最近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誰盯着你啊？”希駁說完四下看了兩眼，“他們明明在看我好吧。”

業瞳有些無語，見希駁休息的差不多了又繼續向前走去。

“我想了想，動漫主題咖啡廳其實也不錯嘛！咱們倆也終於可以欣賞一下班上那些女生穿cos服的英姿了！尤其是那誰，咱們班花，咦呀，想想都有些激動咧！”希駁臉上笑開了花，咧着嘴露出潔白的牙齒髮出“嘖嘖”的聲音。

“恩？”業瞳忽然像是聽見了什麼聲音，他猛地一抬頭定睛看向某個地方，隨後一手按住書包一手擺動着向前跑去。

“喂！啥情況啊！”希駁喊了一聲，見喊不住業瞳，也只好拔腿緊隨其後。

二人跑出好一段距離，來到一個他們平時幾乎沒怎麼來過的小區里，此時二人位於兩棟居民樓之間的一條小巷，巷子的盡頭是一堵高牆，牆角堆放着紙盒跟玻璃瓶，他們來到的時候正好遇見受到驚嚇倉皇逃竄出來的兩隻野貓，希駁被突然冒出來的野貓嚇了一跳。

“我去！你突然跑啥？”希駁捂着胸口驚魂未定地說道，見業瞳沒有作聲，於是便走上前來。

這時，他也終於看到有個人站在巷子的最深處，對方背對着他們，從那纖長曼妙的身段來看，那應該是一名女性，一身黑色的運動外套和七分褲，跑步專用黑色運動鞋，身上幾乎看不到一絲多餘的贅肉，她的身體呈現出一種肉眼可見的爆發力和速度感。

“女人？她，她是誰？”希駁問道。

“一直在觀察我的人就是你吧！”業瞳忽然吼道，“已經不止一天了，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什麼？是跟蹤狂嗎？居然是個女人？”希駁一時半會愣地說不出話，只是下意識拿出手機想要報警，但手機剛貼近耳邊，就感覺耳旁刮來一陣風，隨即聽見“啪”的一聲悶響，希駁回過神來，才意識到手裏的手機不翼而飛了。

“這就是你的特權嗎？”女子不知何時轉過身來，放下伸出的手臂，用二人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本來並不想讓你有所察覺的，但如果這正好是你的權能，那也只能怪我們運氣不好了。”

“你們？”業瞳握緊拳頭，注意力集中在女子身上。

“我手機呢？誒我手機剛剛還在手上的！”希駁四下摸索着。

“我是聯合國界外局，駐辰洲辦事處，武城分部的負責人之一：吟閱。”對方邊說邊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裏拿出一本黑色的證件薄，業瞳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個證件薄后，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卧槽我的手機！”希駁終於在後方不遠處的草堆里找到了失蹤的手機，然而手機底部卻插着一根鋼針，針頭正好從手機底部的充電口刺入，希駁嘗試喚醒屏幕，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你竟然真的是——”業瞳略微感到有些驚訝地說道，“那麼也就是說，你們是從【歿境】而來？”

“哼？”自稱【吟閱】的女子收起證件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居然連這都能看得出來，看來【擇步】那傢伙都已經告訴你了。”

“擇步？”

就在這時，周遭的景象再度變得遲緩，【擇步】的聲音從業瞳耳邊傳來，“快跑！業瞳！”他這麼說道。

“跑？”業瞳反問道，“跑又能跑到什麼時候？再說了，看她剛才跑了這麼長一段路，說話都不帶喘氣的，我跟希駁都不是體育生，哪裏可能跑得過她？”

“我們絕不能被她抓住！如果被【歿境衛工】抓回去，你也就會失去【考古學家】這份能力的！”

“為什麼？”業瞳反問道。

“你的能力來自於碎片，失去了碎片，你自然也就——”

“我是說，你為什麼如此緊張？”業瞳語氣決絕，擇步一時語塞。

“他們為什麼知道你的存在？難道你就是【全境之敵】？”

“沒錯，我是被稱作【全境之敵】的擇步身上的一個碎片。”見多餘的解釋已經無用，擇步乾脆明確地解釋道，“但是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你不能被他們抓到！之後我會詳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

“那倒也無所謂，既然本就不屬於我，那讓他們拿走也無妨。”業瞳堅定地說道。

“失去這份能力也無所謂嗎？”擇步感到一絲好奇，“擁有這份能力，就足以使你成為人類社會裏的佼佼者，難道你不希望擁有這種其他人夢寐以求的能力嗎？”

“擇步，對吧？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業瞳態度嚴肅地說道，“你從別的世界來到這裏，與我相遇，這或許算是一種緣分，可是你並不了解我，比起名望，榮譽，權力，或者是力量，我最想要的只是平靜的生活，不依靠他人的力量，不依賴他人的幫助，不寄希望於不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我只想要憑藉我自身的力量去學習，去生存，去感受每一次痛苦和挫折，哪怕為此死去！”

擇步沉默地注視着業瞳，在這凝滯的時間裏經過了許久，他輕笑一聲，聽上去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不屑一顧的譏諷，他說道：“能夠與你這樣的人相遇，或許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說完，周遭時間的流動恢復正常，吟閱邁着穩當的步伐向前走來。

“我知道你們想要得到我體內的那個東西，無所謂，那東西本身就不屬於我，你們儘管拿去便是，但是！”業瞳伸手指向身後趴在地上的希駁，面朝吟閱憤怒地說道：“你為什麼要弄壞他的手機！”

“只是不想讓他把事情搞得太複雜罷了，順便炫一下技。”吟閱語氣平淡地說道，“你放心，我會還給他一個嶄新而且是當下最新款的手機。”

“此話當真？！”希駁聽到后頓時兩眼冒光。

“當真。”吟閱點了點頭。

“吟閱姐是吧！您就是我的上帝！”希駁原地跪坐，雙手合十說道。

“你現在想怎麼樣？”業瞳接着問道。

“你覺得我會怎麼樣？”吟閱走到離業瞳還有不到三步的距離，手裏捏着一枚三節手指長度的鋼針，微低着頭，雙眼卻緊盯業瞳，說道：“你認為，我會殺掉你么？”

“我覺得你不會，但如果你要這麼做的話，我也不會束手待斃。”業瞳握緊拳頭，鼓起勇氣說道。

“哈哈哈哈！”吟閱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一掃之前的威嚴與冷峻，反倒讓業瞳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你跟【健風】真的好像，啊，健風是我的搭檔，你見到他的話就會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了。”吟閱用手在面前扇動着，彷彿是以此來驅散心中揮之不去的笑意，隨後她穩定了一下情緒和表情，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殺你的，只是居然被你發現了我的行蹤，讓人覺得很沒面子就是了。”

“哇，反差萌——”希駁小聲說道。

“恩？不要亂說話哦，手機不想要了是嗎？”吟閱面帶微笑，笑裏藏刀。

“我錯了。”希駁往地上一趴，不再抬頭。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業瞳問道。

“告訴你也可以，不過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吧？”吟閱抬頭示意，業瞳看向身後，這才發現他們的行為引來了小區里不少居民的矚目，尤其是看到一個學生對着一個女人下跪，很難不讓他們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在事情鬧大之前，業瞳趕忙將希駁從地上拽了起來，希駁腿都跪麻了，扶着業瞳才勉強站穩，隨後說道：“我記得學校附近有家西餐廳，咱們可以去那裏坐着聊。”

“那就帶路吧？”吟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