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屍體、牧羊女
王陽住的地方離老家不遠，騎電車大概要二十分鐘。
他很快到了柳泉鎮。
村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是極不尋常的，四月份天氣回暖，正是蟲鳴的季節，此刻卻連蚊蟲的聲音都聽不到，恰恰說明這個地方的詭異。
堂妹的定位，就在入村不遠處的一片樹林裏。
因為堂妹說林子裏有奇怪的東西，所以王陽為了避免被發現，沒有打手電，摸黑進了樹林。
他的五感比常人要高出不少，豎起耳朵，周圍稍有什麼異常都能發現。
沿途，他遇到幾個夢遊的村民，像失了魂一樣在林中走動。
被他喚醒后，一臉茫然的離開樹林，回到家裏。
撥開重重枝杈，王陽離堂妹的定位之處越來越近。
往前走着，一棵柳樹垂下的枝條撓得他耳根直痒痒，王陽順手推開。
但下一刻，他的身子就僵住了。
柳不成林，柳樹是獨木，不可能長在樹林裏。
而且，那‘柳條’給他的觸感，十分的絲滑，根本不像是樹枝。
王陽後退一步，也顧不得其他，打開手電一看究竟。
垂下來的絲狀物，居然是人的頭髮。
王陽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幕。
一個女人，身軀被扭曲的樹身纏繞，雙腳在枝幹的拖拽下，離地約有半米。
她的腦袋和樹冠等高，無力地歪向一側，長發瀑布般垂下。
王陽強忍着心中的恐懼，抬起女人的頭顱。
扭曲的樹枝不僅纏繞女人的身軀，更是伸進她的體內，從女人的七竅伸出，讓她本就惶恐的面容，變得愈發猙獰。
女人已經沒有了呼吸，她像是剛剛死去，屍體還有些許餘溫，只是破碎的身軀居然沒有鮮血滴落，很是奇怪。
雖然頭皮發麻，但王陽勉強辨認出女人的身份，是柳泉鎮上的一名阿嫂，不是堂妹。
柳泉鎮上的人，真的正在死去，就像那封信上寫的那樣。
堂妹很可能在林子裏，遇到了兇手。
這麼一想，王陽愈發心急，加快速度趕往定位點。
但到了目的地以後，卻沒有尋到堂妹的蹤跡，不知是村裡信號不好，導致定位偏差太大，還是堂妹被兇手追趕，逃到了別的地方。
為了讓堂妹發現自己，王陽決定鋌而走險。
他從衣服上撕下一塊長布條，將手電筒綁在樹榦上，把光源一端對準天空。
又徒手在這棵大樹前，挖了一個半米深的洞口，用枯枝蓋住，製造一個簡易的陷阱。
隨後打開手電，自己則躲在十幾米遠的一棵大樹上。
手電筒在漆黑的森林裏，發出森森白光，極其惹眼。
堂妹應該可以看到這個標記，但同樣的，兇手也可以看到這個標記。
王陽賭堂妹能夠率先趕到。
不多時，附近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有人來了。
王陽豎起耳朵，聽腳步聲，不止一個人。
應該不是堂妹。
藉著手電筒的光亮，王陽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一個牽着羔羊的妙齡少女，和一個戴棒球帽，一臉慍色的中年人。
不是柳泉鎮的人。
古怪的組合，王陽拿不准他們是否是兇手。
“有東西把我們引過來了，是妖怪嗎？葛言。”
二人中的少女開口問道。
“不是，妖怪很狡猾，一直在躲着我們。
”葛言走近光源，想將手電筒從樹上摘下：“這是人的手法。”
下一時間，少女猛地抬頭，她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王陽拿不準兩人的身份，但這種時候出現在這片林子裏，指定不是正常人，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此刻，棒球帽男的一隻腳踩在陷阱上，另一隻腳也做出離地的姿勢，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摔倒。
下一秒，男人穩穩站在了陷阱上，如履平地。
陷阱似乎失敗了，但王陽已經從樹上跳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握緊指虎，狀若脫兔，揮拳砸向葛言脖頸。
先讓男人失去戰鬥力，剩下一個少女會更好對付。
這一拳打實，男人瞬間就會失去意識。
葛言像嚇傻了一樣，一動不動。
就在王陽的拳頭快要擊中的瞬間，葛言腦袋上的棒球帽忽然被掀開，一條奇長無比的舌頭從帽沿下伸出，將王陽死死捆住。
咚的一聲，王陽掉進自己製作的陷阱里。
陷阱沒有失效，是面前的男人有問題。
“這是什麼鬼東西……”
王陽呆若木雞，舌頭的束縛力道極強，而且生有倒刺，越掙扎，束縛感越強。
他傾盡全力都無法掙脫，只得被拖拽到二人跟前。
“混賬東西，敢對我動手。”
葛言暴跳如雷，像受到極大的刺激，舌頭逐漸箍緊，似乎想生生將王陽勒死。
“冷靜些，你太激動了，他只是個普通人，不是妖怪。”
牧羊少女開口道：“普通人，是你把我們引來的嗎？為什麼要對我們出手？如果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不介意讓你永遠躺在這個深坑裏。”
少女牽着羔羊走到王陽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羔羊鼻子裏噴吐着白色的鼻息，水靈靈的大眼珠子瞪向王陽，似乎很不滿他的偷襲。
“我是來找我堂妹的，她打電話告訴我有東西在林子裏追她，所以我來林子裏救她。
到了約定地點后，我沒有見到人，就想利用光源發出信號，讓她找到我。
你們尋着燈光來到這裏，又不是村裡人，自然會引起我的警覺和懷疑。我不知道你們是否壞人，所以決定先下手。”
羔羊歪着腦袋，隨後點了點頭，似乎判斷王陽沒有說謊。
看到羔羊的反應后，少女二人收斂了對王陽的殺意。
“普通人，謹慎一點是應該的。你最好離開柳泉鎮，今晚會死很多人的。或者，你可以跟我們一起，這樣活下去的概率會大上很多。”
少女黃蘊搖了搖頭，她示意葛言將王陽放下。
“再謹慎，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讓他跟着我們，只會增添麻煩。”
葛言丟垃圾一般，將王陽丟到了地上。
“跟你們一起，能找到我堂妹嗎？”
黃蘊想了想：“應該找不到，我們要去的地方，普通人進去必死無疑，你最好祈禱你堂妹沒有和我們同路。”
“謝謝你們的好意，那我還是不和你們一起了。不找到堂妹，我是不會離開的。”
“隨你，林子裏已經有不少死人了，不差你一個。”
少女看了王陽一眼，牽着羔羊和葛言走進森林的更深處。
但羔羊卻忽然回頭，咩咩了幾句。
黃蘊指了指王陽身後：“羊羊似乎很喜歡你。它讓我告訴你，你堂妹可能在那個方向。但那個方向，同樣有危險在蟄伏。”
看着二人一羊逐漸遠去的背影，王陽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剛才那個伸出的舌頭，又是什麼？”
“我們？應該也是妖怪吧，只不過有編製罷了。”
黃蘊笑着回答，二人牽着羊，很快被昏暗的夜色吞沒。
妖怪？
王陽想起今晚的種種詭異，以及葛言帽檐下的長舌，一時間有些迷茫，世界上真的有妖怪？
他沒有想太多，二人組說她們有編製，那應該算是官方的人，官方的話可信度應該是有的，所以王陽順着牧羊女手指的方向趕去。
不多時，他聽到一棵樹上傳來急促的呼吸聲，樹葉也在微微顫動，樹上有人。
“是你嗎小雨？”王陽輕聲問道。
“堂哥！”
樹上傳來堂妹驚喜的聲音。
她穿着睡衣，蓬頭垢面，狼狽不堪，但似乎沒有太大的皮外傷。
王陽靠近，想將王小雨抱下樹，但堂妹卻瞬間尖叫起來：“別過來堂哥，那些東西還在附近。”
王陽瞬間警覺，他眯着眼睛巡視了一圈，但沒看到太過可疑的東西。
饒是如此，他依舊決定先按兵不動，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是不是有人？我好像迷路了，能幫幫我嗎？”
就在王陽隱匿不久，一個夢遊的大娘聽到動靜，驚醒過來后，踉踉蹌蹌地朝這邊走來。
“別，別過來，這裏有危險。”
堂妹頓時再度叫喊起來。
但那大娘聽到人的聲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愈發飛快的朝這邊走來。
也幾乎同一時間，王陽聽到了古怪的沙沙聲。
他打開手電，朝着聲源照去。
幾乎在大娘靠近的一瞬間，枝葉搖擺，有三五個東西像蟒蛇一樣，從附近的樹上纏繞着席捲而下，向她撲去。
藉著光源，王陽看得真切。
那是一團扭曲的樹根，亂蓬蓬的，像大號的毛球，約么半人高。
中心區域伸出更為粗壯的根莖，相互搶奪着大娘的身軀。
不多時，一團最為粗壯的樹根佔據上風，將大娘扯了過去。
蓬鬆的樹根將大娘纏住后，紮根在她的體內，伴着大娘尖銳而又痛苦的哀嚎聲，腐根很快生出粗壯的主幹和枝葉，纏繞在大娘身上。
殺人，似乎能讓這些腐根進化成妖樹。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瞬間死去，王陽看的心驚膽戰。
殺人之後，妖樹紮根大地，靜止不動，似乎在慢慢吸收屍體內的精華。
屍體扭曲地掛在樹上，這一幕，王陽來時已經見過數次。
饒是王陽很快將手電扔到很遠的地方，他的存在，也被亂蓬蓬的腐根們察覺。
腐朽的樹根蠕動着，直奔王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