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巧舌如簧
傅封與初到大鄴城的師弟楊奎時隔多年再次相見。兩人都是滿心歡喜,追憶往日種種。
說起李源,楊奎更是急不可耐,一心想要見見自己這位素未謀面的師侄。
傅封無奈,只能答應帶他前往鎮南侯府,去看看李源那小子。
兩人正欲前往,卻有金甲衛少年來報:
老侯爺李剛,被一個聖京來的什麼驃騎大將軍帶人堵在侯府議事大廳。
傅封聞言也是吃驚不小。
那些來到大鄴城來的人,傅封都略有耳聞。
無非都是一些跟在太子後面攀附權勢的傢伙。
他們此次前來大鄴城的目的,傅封也有所猜測。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驃騎大將軍長孫順志如此膽大妄為,竟然敢帶着一幫人將李剛堵在鎮南侯府。
這還了得!
就憑李剛那莽夫的暴脾氣,豈能讓人任人擺佈?
一旦動起手來,李源那小傢伙豈會是袖手旁觀之輩?
萬一有個磕着碰着,那小子非死即傷。
想到這些,傅封心急火燎起來。
不過看到同樣心急的師弟楊奎,傅封心下稍安。
還好,還好!師弟就在大鄴城。
憑他入聖境初期的修為,在這邊城之地,想要護得李源周全,必定不是什麼難事。
兩人匆匆趕到鎮南侯府,剛到議事大廳門口,便聽得李源那滿是無可奈何的聲音:
“人家人多……就欺負咱們鎮南侯府了,我們忍着……”
那聲音,那語氣,聽得傅封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這孩子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平日裏張揚跋扈的性子,竟然被人欺負成這樣。
這些人,真當我煉器師工會都是吃素的不成!
楊奎與傅封並肩而行,看到師兄聽見這聲音之後,忽然間嘴唇顫抖,滿眼心酸。哪裏還不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就是自己急於相見的師侄。
看來這小子確實是被人欺負的不輕啊,否則也不能說出這樣忍氣吞聲的話語。
哎……呀呀!欺負我的師侄,那不就是欺負我楊奎嗎?
這還了得!
想到此處,楊奎哪裏還按耐得住!
一聲大喝,與傅封一起踏進議事大廳。
這猛然間的爆喝聲,引得議事大廳中眾人紛紛側目。
見到楊奎,傅封,眾人臉色各異。
李源大喜,終於來了一個幫手。
只是師傅身邊這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是誰?還叫自己侄兒?難道是煉器師工會的人?
李源心中想着這人會不會又是一個強力幫手,一邊朝着門口迎了上去。
幾步走到兩人跟前,先躬身施了一禮,抬頭笑道:
“侯府來了一些蒼蠅,嗡嗡嗡的惹人煩,只好請出師傅你老人家的大駕,你老人家可別煩徒兒多事才好!”
李剛差點笑出聲來,李源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語,讓那些聖京出來的老不羞們齜牙咧嘴,偏偏一個個又都自恃身份,沒臉跟李源一個小輩計較。
看着那一張張猶如便秘般的老臉,李剛只覺得心懷大暢。
傅封臉色平靜,仔細打量了一番正在施禮的李源,看他毫髮無傷,這才放下心來,訓斥道:
“小小年紀,不修口德!”
廳中眾人,看清跨進門來的兩人無不臉色微變。
這些人可能有不認識傅封的,但對於楊奎這位聖京的新進四品煉器師卻都知之甚詳。
這位可是實打實的入聖境初期修為。
在場眾人中,除了驃騎大將軍長孫順志,沒有人能是他的對手。
想到他剛才在門外呼叫李源侄兒,各人心頭都有一些打鼓。有他在,今日想要得到那一個散發著混沌氣息的祭壇,恐怕又要多了一些周折。
好在,被李源稱做師傅的這老傢伙還算識趣,才剛見面,就開口訓斥了李源這小子。
若有他勸說楊奎,想必楊奎不會太過為難大家。
但是,傅封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廳中這些聖京來的權貴們差點吐血。
“這些人就算豬狗不如,也都活了一把年紀,你就不能看在他們一把年紀的份上,說話客氣一些嗎?”
這話說完,傅封理也不理廳中眾人的反應,伸手一指身邊的楊奎。
“還不來見過你的師叔楊奎!”
李源連忙上前施禮,笑嘻嘻說道:“小侄見過師叔!”
楊奎咧嘴一笑,伸出大手親昵地在李源頭上胡亂摸了摸,說道:“你小子,不錯,不錯!對我老楊的胃口。”
“今日來的匆忙,未曾給你小子準備見面禮。你且記下,師叔我日後定會給你補上一份。”
李源滿臉喜色,笑的嘴角都要裂到耳根,連連推辭道:“不用,不用。能見師叔一面,已屬三生有幸,小侄豈敢再奢求其他!”
傅封看着這個口是心非的混小子,插口戲弄道:“小子,你真不要你師叔的禮物?”
“我可告訴你,你師叔雖然入門比我晚了一些,可他現在乃是入聖境修為的四品煉器師。”
“你確定不要他的禮物?”
李源神色尷尬,撓着頭嘿嘿一笑,道:“那……小侄就先謝過師叔!”
傅封滿意點頭,這小子果然從來不會讓他失望。
李剛和未武不知何時踱到三人跟前,聽了傅封對楊奎的介紹,心頭一震。
此人看起來比自己年紀小了好幾歲,竟然就已經是入聖境修為,還是四品煉器師。
天賦資質端的是高得可怕!
不像長孫順志那老匹夫,雖然也是入聖境初期修為,卻已是垂垂老矣,耄耋之年。
諒他終此一生,也不能再進一步。
一把年紀,卻還憑恃武力,尤為可恨!
想到此處,李剛忙抱拳道:“楊兄大駕光臨,鎮南侯府蓬蓽生輝,今日慢待了楊兄,還請見諒。”
聽着老爹文縐縐的說話,李源無奈翻了一個白眼。
一旁傅封也是似笑非笑。
只有楊奎神色鄭重,回了一禮,說道:“當年的李家四郎,天賦資質冠絕京華,小弟今日有幸得見一面,已屬榮幸,怎敢當李大哥一聲楊兄,這豈不是折煞我也?”
傅封聽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兩個平日裏拳頭比嗓門還大的莽夫,竟然在這裏相互拽文,聽得他牙都要酸倒了。
看他們倆人大有再暢談一個時辰的勢頭,傅封連忙制止。
“你們倆還有完沒完?鎮南侯府的事還管不管了?”
楊奎無所謂的瞄了一眼廳中眾人,咧嘴一笑:“敢欺負到我侄兒的家裏來啦,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操刀子上就是了。”
李源連忙攔住:“師叔息怒,師叔息怒!這些人雖然無禮,但終究遠來是客。若是就這樣將他們打出鎮南侯府,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鎮南侯府像他們那樣仗勢欺人。”
楊奎滿臉糾結,撓着頭問李源道:“那怎麼辦?難不成還要請他們吃飯?”
李源微笑道:“他們強壓鎮南侯府,無非是想將我鎮南侯府的這一件至寶據為己有。”
“他們既然是奉了太子殿下的懿旨前來,此物……讓給他們又有何妨?”
楊奎這才順着李源的手指看向矗立在大廳中央那半人多高的祭壇。
只見那祭壇神秘古樸,彷彿自混沌中來。
他修為高深,又是出自煉器師一脈,深知沾染了混沌氣息的寶物有多逆天。
只一眼,楊奎的目光便深陷祭壇之上,喃喃自語道:“果然是好寶貝啊!”
傅封見師弟如此失態,也是無奈苦笑。
那祭壇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傅封一清二楚。
畢竟李源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撿來一堆煉器師工會的破銅爛鐵,用混沌祖火熔煉,鑄成了這個祭壇模樣的東西。
而且,這小子還在祭壇上面塗抹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讓新鮮出爐的祭壇看上去古樸蒼桑,好似經歷了無窮歲月的洗禮。
只因這東西全程是李源以混沌祖火熔煉,整個物件充斥着祖火的混沌氣息,讓人一眼便能認定……此乃至寶!
此物剛剛煉成之時,着實也讓傅封吃了一驚。以為這小子胡亂搗鼓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寶貝。再三實驗之後,這才確認,這就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傅封看着師弟對這東西如此沉迷,他很想告訴楊奎真相。
只是想到李源要用此物騙人,現在又將它放了出來,想必來侯府撒野的這些人難逃這小子的魔爪。
只要看看這些個權貴之人看向祭壇那熾熱的目光,傅封便能猜到,這小子今次下手定然不會太輕。
楊奎如此失態,李源也是略微有些尷尬。
奶奶的,這東西就是拿來騙人的,怎麼還把自家人也給騙了進去!
他伸手拉了拉楊奎的衣袖,無奈的說道:“師叔,這東西雖然是個寶貝,卻也是禍亂的根源。請恕侄兒無禮,這東西可不能給你。”
楊奎搖了搖頭,好不容易將目光從祭壇上移開,自嘲一笑。
“我老楊今天可有些丟人了,看到這東西,心中竟然起了貪念。”
他伸手摸了摸李源的腦袋,笑道:“好孩子!你是一個好孩子,小小年紀心中已經有了取捨,何愁將來不能,前途無量!”
楊奎又看了一眼那充斥着混沌氣息的祭壇。
“今天吶,是我老楊這一輩子第一次對一個東西起了貪念。若你真將此物送予師叔,恐怕我的道心就要自此受損,這輩子可就完蛋了。”
“所以啊……這東西咱不會要,也不能要。你要如何處置,儘管去做便是!”
李源微微動容,在心底里為楊奎喝了一聲彩:
“好漢子!”
能夠謹守自己的節操不為外物所擾,難怪他的修為能高出師傅那麼多,果然是個人物!
大廳中其餘眾人也不禁為楊奎的操守暗暗豎了一個大拇指。
同時,那些為了傳說中的陣盤而來到鎮南侯府的人,也暗自鬆了一口氣。楊奎既然不想要這東西,他們也算少了一個勁敵。
只有長孫順志冷笑了一聲。
“此物是太子指定想要的東西。別人……誰有膽子跟太子相爭!”
楊奎大眼一瞪,怒聲道:“太子想要?那也得是我侄兒心甘情願。”
“今日,我楊奎在此,莫非你們還敢強搶不成。”
轉過頭,又對着李源溫和的說道:“侄兒,你想如何處置這件寶物?若是對你有用,你大可自行留下,我老楊保證別人不敢再來找你麻煩。”
李源心中感動,搖搖頭說道:“此物雖好,卻也頂不過我侯府的安寧重要。”
“小侄自然是相信師叔能護我周全,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既然想要,此物讓他們拿去就是。”
“沒了此物,我鎮南侯府一樣屹立南疆,鎮守國門!”
楊奎欣然點頭,拍着李源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好孩子,不管你想做什麼,儘管放手施為,我老楊永遠支持你。”
此時,鎮南侯府議事大廳內外,又多出許多人來。
一對對軍士盔明甲亮,將議事大廳團團圍住。
林葉,李龜年等人也進了侯府議事大廳,來到李剛父子身邊。
李源與他們打過招呼之後,對着長孫順志說道:“這位大人來自聖京,又是太子殿下的親近之人,自然位高權重。”
“可是,你空口白牙就想將如此至寶從我鎮南侯府手中拿去,你是是否將南疆十數萬戰士放在眼裏?是否將我的這些叔伯兄弟放在眼裏?是否將大唐帝國的悠悠之口放在眼裏?”
饒是長孫順志老奸巨猾,也被李源這一頓搶白弄得啞口無言。
他訥訥半晌,看着李家父子身邊:未武,李龜年默默站立;楊奎,傅封,林葉神色不善。心中暗嘆,看來今日想要以勢壓人,已經再無可能。
思量一番,長孫順志問道:“你們當真要忤逆太子的諭旨嗎?”
李源豎起食指,朝着長孫順志連連搖晃。
“不不不,我們誰也不會忤逆太子。”
“太子想要陣盤,我們乖乖奉上就是。”
“只是,我們鎮南侯府為了尋找這件至寶,花費了不少人力物力。”
李源環視眾人,臉上顯露出一絲羞澀之意。
“不怕各位自聖京來的貴人們笑話。為了這件至寶,我們鎮南侯府至今都還欠着不少人的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