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第45章
「咳咳咳——!」
抱着面碗靈敏躲過對面濺射攻擊的鹿野鳴不滿地皺起眉,表情嫌棄的不行:「太宰,你幹嘛啦,臟死了。」
不小心被麵湯嗆到的太宰治咳嗽了好一會兒才停下,鹿野鳴已經抱着面碗挪到他右手邊,遠離他咳嗽那一面的桌前,就着太宰治咳嗽到面紅耳赤的樣子吃面。
服務員見狀連忙端上來一杯冰水,太宰治立馬接過,咕嚕灌下去后咳嗽才勉強止住,他用手背抹着嘴角的水漬,眼神幽怨地盯着那邊吃得正香的傢伙。
「你這傢伙,說話的時候就不能先看看時機嗎?」
鹿野鳴腦袋上頂着一個大大的問號,翻了個白眼丟給他。
「你自己吃東西被嗆到了,關我屁事。」
太宰治哼了聲,「還說不是你的問題,你把那種東西送給我是想幹嘛?」
「嘻。」提到這個鹿野鳴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洋洋得意的表示:「怕你死了呀,賣給我的僧人說那個東西可以保命呢,要死的時候。你看我對你多好,有好東西都先想到你。」
太宰治回了對白眼過去,嫌棄道:「少來,你那根本就是詛咒吧。」
「被你發現了。」鹿野鳴說的毫不掩飾,能把詛咒別人這種事應承的這麼理直氣壯,也只有這傢伙了。
而且對太宰治來說,絕對是他見識過最惡毒的詛咒。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是該吐槽這傢伙瞎貓碰到死耗子還是該吐槽這人不懷好意還這麼理直氣壯。
門口的鈴鐺再次搖響,新的客人走了進來。大概是到了快要上班之前,店裏的人也逐漸增多,變得熱鬧起來。
有些事情不太適合在這樣人流開放的場合說,太宰治夾了夾麵條,一邊漫不經心就像隨口一問似地開口:「那個禮物你在哪個寺廟買的?」
「那種事情早就忘記啦。」咽下最後一口拉麵,鹿野鳴拿起旁邊的水杯噸噸喝了大半,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拿紙巾擦擦嘴,把長長的袖子弄下來。
「鹿野。」
太宰治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正經起來,「你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鹿野鳴手上的動作一頓。
太宰治並沒有看他,拿着筷子攪弄着碗裏的拉麵,眼睫低垂,面上還帶着隨性和漫不經心。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很多人都是通過這扇窗戶窺探情緒。鹿野鳴也是其中一員,他說話喜歡看着別人的眼睛。而敏銳的直覺總能讓他從那扇窗戶里察覺到別人真實的意圖,不管前面隱藏着多少用以掩飾的霧靄,他總能找到最真實的一點。
這恰巧也是太宰治最討厭的一點。
鹿野是先代首領情人生的兒子,那個女人是一個極致的浪漫主義者,簡單來說,就是個沒什麼腦子的女人。
先代很喜歡她,可以說那位女士是先代所有的情人裏面最受寵愛的一個,連帶着鹿野也受到了極大的優待。
或許是受到母親的影響,即使先代打算將鹿野當成繼承人培養,他的腦子裏也只有自己那些千奇百怪的研究,被養成了一副完全不會看人臉色的糟糕性格。
偏偏這樣一個人,還擁有超強的直覺。
稍不注意,就會被他察覺到一些不想被人發現的破綻。
認真說起來,太宰還挺討厭這傢伙的。
說話完全不經大腦,也完全不會考慮別人的心情,偶爾還帶着一點不合時宜的天真。
如果不是兩個人之前的孽緣,這樣的傢伙太宰從來不會考慮納入自己的交際範圍。
一手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森先生要是知道鹿野還活着,現在他們兩又聯繫上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一個心情。
光是想想森鷗外的反應,太宰就忍不住想笑。
「鹿野,你有聯繫過森先生嗎?」
鹿野鳴眉頭輕蹙:「林太郎?我聯繫他幹嘛呀?」
他嫌棄的擺擺手,「那傢伙一天到外羅里吧嗦的,我才不想自己找罪受呢,我又不是蘿莉控。」
「森先生一直在找你。」太宰治喝了口水,「你之前留下的研究資料被大火燒掉了一大半,森先生為了這件事掉了好多頭髮,這些年也找了很多人試圖修復,但最重要的那部分數據怎麼也不對。」
「你說他要是知道你現在在東京,會不會馬上放下手裏的工作跑過來找你呢?」
太宰治笑着說道,將吃完的面碗往前面推了推,手肘支在餐桌上托着臉頰,鳶色的眸多了一層濃郁到看不清楚情緒的深色。
「做個交易怎麼樣,鹿野。」
太宰伸出手指:「我可以替你保密,相對的,你要把你的目的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當年那場煙花你搞得聲勢浩大,現在還有人津津樂道。從那以後你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又突然冒出來,我不信你只是為了好玩,沒有其他的目的。」
太宰治看向鹿野鳴的眼睛,眉眼微彎,語調親昵的像是在耳邊低語般輕聲問着:「鹿野,你的目的是什麼呢?」
「你把我從橫濱引過來的目的是什麼?那些黑衣人,還有中毒身亡的委託人。」
「這一次,你又準備玩一場什麼樣的遊戲?這些,可以告訴我嗎?」
氣氛莫名的沉凝下來,被隔板擋住的角落好似連窗外的陽光都刻意避開了。陰影落在太宰治臉上,那雙鳶色的眸像是沉澱着什麼濃郁深邃的東西,如淤泥般,晦澀發暗。
鹿野鳴將雙手放在凳面上,身體微微前傾,嘴角的弧度逐漸往上,背着光的雙眸明顯閃爍着不亞於窗外暖陽的微光,唇瓣如抹了蜜似的帶着點黏膩的口吻輕語:
「如果我說,我只是單純的想來見你呢,太宰。」
「鹿野。」太宰治輕飄飄的掃過一眼,笑道:「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一樣。」
「你不會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有這些時間,還不如待在研究所里多做一點試驗。」
「你從來不會拐彎抹角,還是說,這些年的時間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連你的愛好也變了?」
「有意思的遊戲和無聊的惡作劇,這些我還是能夠簡單分辨的。」
太宰治撐着臉頰微微偏了下頭,窗戶外的街道對面能看到警視廳大樓從商業平房的屋頂上延伸往上,威嚴且醒目。
「那個怪物,你知道的吧。」
太宰治輕聲開口,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那就是你的目的?和你之前說的實驗室有關係?」
「你想讓我幫忙,找到那所實驗室的地址。」
他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漫不經心地瞥向對面的位置。
看着少年睜圓雙眼,一臉你怎麼猜到的表情,慢慢笑了起來。
鹿野鳴鼓起臉頰,隨後受不了的長嘆一聲,聳拉着肩膀咕噥:「真是的,太宰你這樣會沒朋友的誒。」
「朋友之間要保持神秘感才能長長久久的相處下去的好不好,一點秘密都不給人留,實在是太討厭了。」
他攤開雙手,白大褂長長的衣袖隨着動作在空中晃了幾下,看上去格外生動和有趣。
「對哦,我想讓太宰幫忙把那些討厭的老鼠找出來。」
「他們偷了我的研究資料,還藏起來找都找不到,我現在超級生氣的。」
鹿野鳴將雙手放在面前,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對面。
「太宰,你會幫我的對吧。」
太宰治鼻間溢出輕哼,眉頭輕挑:「我為什麼要幫你?又沒有什麼好處,你這傢伙每次惹出來的麻煩都超級難搞,***嘛要自討苦吃?」
「我可以實現太宰的願望哦。」
太宰治表情一頓。
鹿野鳴笑得眉眼彎彎,像剛才的太宰治一樣,神情篤定且勝券在握,如同抓到了老鼠尾巴的野貓一樣,洋洋得意道:「那個東西,你用了吧,太宰。」
「那個可以保命的小玩意。」
太宰治嘴角弧度向下扯了幾分,弧度不怎麼明顯,且很快轉瞬即逝。
鹿野鳴臉上的笑卻更加燦爛了。
「但肯定不是你自己。」他說:「太宰最期待的就是死亡了,要是遇到那種情況還被破壞的話,看到我的時候就一定是超級生氣的,甚至理都不會理我。」
「太宰的朋友只有我和作之助,四眼仔勉勉強強算一個。」
「不過四眼仔是後勤,一直待在大樓處理公務,所以只要不是總部被人襲擊,他都不會有事,所以,是作之助對嗎?」
「被太宰重視,被林太郎討厭的,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臉上的表情漸漸淡了下來,看向鹿野命的目光變得很冷:「你知道森先生的打算。」
鹿野鳴理所當然的點頭。
「林太郎很討厭作之助呀,太宰你不知道嘛?」
「對林太郎來說,我和你對他的威脅最大,自然是要想辦法讓我們自動離開嘛。」
「所以你設計了那場爆炸?」
太宰治的語氣也變冷了很多,倒也不是生氣鹿野什麼都不告訴自己,沒看出森先生的打算是他自己的問題,賴不了別人。
只是對於鹿野鳴自說自話安排了一切的態度感到強烈的不滿和領地被侵犯的不愉快。
不管是那場爆炸假死,還是那個隨手送過來的禮物。
啊——所以說,他真的很討厭這個傢伙。
比任何人都討厭。
根本不知道考慮一下別人的心情,任性妄為的討厭鬼。
「所以太宰,你就幫我這個忙嘛,我也可以幫太宰的哦~」
被討厭的傢伙毫無自覺地開口,完全沒有察覺到聊天對象不美妙的心情,說話的尾音甚至上揚着輕快的語調。
太宰治注視着他,沒說話,只是從鼻間溢出一聲輕的不能再輕的哼聲。
在角落聚攏的壓抑沉疊的陰影卻如雪花消融般慢慢散去。
陽光慢慢爬了過來,浮雲移開后這片位於窗邊的角落也被溫暖的朝陽所照映着。明亮的光落在鹿野鳴臉上,他的笑容更燦爛了,像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玩具似的,如孩童般滿足而又燦爛的甚至有點刺眼。
「我果然最喜歡太宰了。」他開心的說著。
太宰治翻了個白眼,臉上露出淺顯易懂的嫌棄之情,將視線挪到窗外,隨後微微一頓。
街道對面的紅綠燈亮起,穿行馬路的人群中,金髮黑膚的男人顯得那麼醒目。
當然,這並不是太宰治被吸引注意力的主要原因。
他注意到的是,對方是在向這邊注視過之後,彷彿確認了什麼一樣,才有些匆忙的隨着人群走向街對面的這邊。
太宰治的視線從他走路的姿勢,儀態,表情這些慢慢掃過,隨後將目光收了回來,抬手做出驅趕的手勢。
「沒別的事你可以走了,有人來接你了。」
「嗯?」鹿野鳴茫然,隨後從窗外照落的陽光再次被陰影遮擋,他側眸看去。
今天早上才被送到他身邊不超過一個小時就被他甩掉的保鏢先生站在窗外抬着手,似乎正打算敲擊玻璃。見他望過來時面上微怔片刻,隨後露出一個勉強稱得上和善的表情,放下手點了下頭,側身走向店門所在的另一邊。
鹿野鳴癟了下嘴,小聲咕噥了句真沒意思。聳拉着眉眼慢吞吞的從長椅內側挪到外面,不情不願的起身,長嘆口氣。
「那我走了哦,太宰。」
看着太宰治挑眉含笑似乎期待他快點走的表情,鹿野鳴輕哼一聲,轉過身踩着重重的皮鞋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太宰治的目光隨着他一直到了店門口,那位金髮的保鏢先生正好走到門外,側身為大少爺開門讓開位置的時候,他的目光故作幾分不經意地朝太宰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太宰治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隔空打了個招呼。
保鏢先生先是一愣,匆忙將眼底的審視探查換成其他比較平和的情緒,微微頷首算作回應,便收回目光跟着自己的保護對象離開了拉麵店。
太宰治嘴角噙着笑,透過玻璃窗看着兩人慢慢離開的背影,撐着臉頰,眼底流露出幾分幸災樂禍的情緒。
真是位看上去充滿故事感的保鏢先生。
鹿野選人的眼光,還是這麼精準,總能在人群中找到那麼幾個比較特殊的存在。
只是希望,這位保鏢先生在上班期間不要帶着什麼個人情緒,鹿野的直覺是他身上除了那顆珍貴無比的研究大腦以外,最可怕的武器。
不小心一點的話,隱藏在心底的所有秘密都會被他全部找出來,並且那傢伙還會洋洋得意的告訴你,我發現了你的小秘密。
太宰治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水杯將裏面的水全部喝光,抬起手臂向後伸了個懶腰,滿足的喟嘆一聲。
好了,吃飽喝足,也該去解決那邊的麻煩了。
不過警視廳那邊到底會不會給嫌疑人送早飯呢?這可真是個令人頭大的問題。
……
前日本公安,現卧底某黑色組織,代號波本現用名安室透的保鏢先生小心且謹慎地暗自打量着走在自己前方的少年。
這是他之後一段時間的監視目標,也是保護保護。
前幾天忽然收到命令讓他混入一個研究中心的保鏢招選現場,並指定讓他接近眼前的少年成為對方的貼身保鏢時,安室透簡直一頭霧水。
但這個任務是組織重要幹部,琴酒直接發佈的。
接到任務之後安室透當即就讓自己的同事幫忙調查了一下少年的背景,得到的卻是一片空白。
什麼也沒有。
神秘到不可思議,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人一樣。
然而就是這麼個查無此人的人,是一所研究中心的主要負責人。
安室透的視線在對方身上明顯寬大且不合身的白大褂身上掃過,向下移動,在對方腳下潮牌短靴上面停留片刻。
這一身裝扮在外人看來異常的不和諧且怪異,嚴謹的白大褂和少年人追求的時尚,割裂感油然而生。
配上那張摻雜着稚氣的娃娃臉,與其說是研究員,更像是偷穿了家裏大人的衣服。
這人渾身上下彷彿自帶着天生令人頭疼割裂的矛盾感,混淆着人的判斷,讓人根本無法從言行中看出他到底是做什麼的。
只能從片面的表象和那身不合群的氣質中看出來是個家庭條件異常優渥的人,一個被養得極好的小少爺。
聽上去和研究院這種字面上就相當嚴謹的名詞更加不相匹配了,完全無法聯想到這兩者之間能有什麼關係。
而琴酒給他的命令卻是,監視他,竊取對方手底下的研究資料,在研究完成之前,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對方。
安室透忍不住抬手按住自己抽痛的神經。
他甚至無法想像出這個人手裏能研究出什麼東西。
「安室君~」
陷入自己思緒也沒將注意力完全移開的安室透頓時收斂了心底所有的情緒,看向叫着自己名字的少年。
「怎麼了,鹿野先生。」
「我想要那個!」
鹿野鳴指着側邊一家店鋪,安室透順着他手臂指向的方向看去,是一家玩偶店,櫥窗上擺着幾個造型很其他的海星抱枕,而少年指的方向就是放在最中間的那隻。
安室透:……
小孩子嗎你?
安室透啞然片刻,但是被選中的時候管理員就告訴他,他的工作除了保護鹿野以外,其他不要過多干涉對方,不管他想做什麼,滿足對方的一切需求。
他淺淺吸了口氣,露出微笑。
「好的。」
然後走進玩偶店裏,找老闆要來被選中的那隻抱枕,付了錢出來,原本應該站在門口等他出來的少年人又不見了。
安室透走到門口腳步一頓,這樣的場景有些似曾相識,而上一次發生在今天早上,也就是兩個小時之前。
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