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黑爺的秘密：羅布泊無人區（下）2
她對視了一眼之後，又開始埋頭賣力的擦自己鞋，邊擦邊罵，“媽的！還真是踩屎了，氣死我了，這可是我的新鞋。”
齊九九詫異的看着她，不是姐妹兒？
你這都不跑嗎？
還有閑心罵呢。
空氣中瀰漫著死氣，暗處的東西拖着巨大的身軀一步步出現。
在燭火微弱的光線下，勉強能分辨一下大概樣子，四肢像是縫合上的，怎麼拼湊都不合適，上方有兩個腦袋，一個是煞白沒有五官的臉，另外一個頭上長着犄角，黑紫色的皮膚，只有長着鋒利牙齒的嘴。
那紅色的眼睛長在胸口，腳下不知道還踩着什麼玩意兒，像是只野獸，四肢在攀爬着移動。
齊樂川不動，它們也沒什麼大動作，好像是會試探一樣。
擦完了鞋，她還是嫌棄，又從包里翻出一瓶香水，這東西是尹楠風送的，國外貨，太香了，噴一下就能嗆死人。
與此同時，她的餘光在測量自己與怪物的距離。
齊九九環胸坐在水池上方的石棺上，桃花眼盯着她的動作。
直到整個空間內都是她的香水味，那是荊棘玫瑰混合著腐爛味，形成一種難以言說的味道。
齊樂川還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社交悍匪一樣，和那怪物說了句，“沒聞過吧？這可是國外的高級貨，噴一下就得好幾萬呢，便宜你了。”
正齜牙咧嘴的怪物彷彿愣了一下。
她忽而一笑，勾着唇，算是看清了對方，整個一個縫合怪，將四周圖上的神明都彙集與一身，不知道是從哪裏出現的，似乎還有神志，會思考，不是傻子。
她手上把玩着靈木簪，忽而翻身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怪物猛的跳到了她原本的位置，吼叫了好幾聲，那聲音似嬰兒的啼哭，很尖銳。
齊樂川嘴上念着訣，靈木簪帶着幽藍色的光，在半空畫了一道符打了過去，緊接着，地上憑空出現一個八卦一樣的東西，連接着上方，如同一個牢籠。
她身姿敏捷的穿梭在怪物的周圍，試圖將它引過去，先困住再說。
可是突然被一隻手拍飛了出去，她半跪在地上滑出很遠，膝蓋的褲子爛了一個大洞，還好沒擦出血。
齊樂川臉色微變，她指尖發顫，剛剛衝過去的時候，繞到背後時，那怪物的身後有很多隻手，密密麻麻的，打飛她的就是其中一隻手。
太逆天了。
“小川？”上方傳來呼喊聲，是黑爺的，他與齊達戈見了面，三人一起來到了這，但是依舊沒和好。
聲音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齊樂川直接擦地滑了過去，從怪物踩的野獸底下用木簪子狠狠劃了過去。
她整個人也直接隱入了黑暗中，身子貼着石壁沒動。
眼睜睜的看着那怪物原地打滾，流出好多綠色的液體，嘶吼聲更大了。
水池石棺上的小鬼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他回到了上方，找到了還在各個陪葬陵尋找的三人，只見黑爺蹲在一個老婆婆面前，那老人已經死了，眼睛還瞪着，死不瞑目。
“瞎子，你們暫時留在上面，墓室底下還有一層，但底下有個地獄中的惡鬼守着，我和小川先解決了你們再進來。”小九語速很快的解釋着。
黑瞎子抬手將林煙的眸子合上，之後沉聲道，“我們下去幫忙。”
“不能去，底下的東西超脫了現實，你們下去只能白白送人頭，一刻鐘，就等一刻鐘再下來！”小九說著鬼影已經在原地消失。
黑瞎子呼出一口濁氣，垂眸去看手錶上的時間。
好，他就等十五分鐘。
此時。
墓室底下，齊樂川被拍飛出去的第三次，身子砸向了一旁的石柱上。
好在齊九九回來的及時，拉了她一把，不然肯定被撞出內傷。
她緩了一口氣，“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齊九九環視四周的壁畫，難得正經了一次，“本是神明卻是鬼態，這是從十九層地獄裏爬出來的東西。”
“殺不死，我的靈木簪在三分鐘前划傷的口子，它自動癒合了，你想辦法，我先拖着。”說著，她手執靈木簪借力迎了上去。
“我撕開地獄的空間，拉它下去。”
她轉變了方向，躲了過去，大喊一聲，“齊九九，你再敢動不動就撕裂空間，齊家老宅的門你就不用進了。”
每次撕裂空間，對齊九九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影響。
這點影響他雖毫不在乎，但齊家老宅的門...，他是真怕進不去。
剛想施法的手就放了下去。
她剛和怪物纏鬥上兩下，又被它身後的不知道哪幾隻手扇飛了出去，這次的力度太大了。
齊樂川在已經準備好吐老血了，但是小九忽而按住了她的腰身，護在她身後，主動給她當肉墊子，越過了水池前的塌陷的斷崖，朝着水池中央的大石頭就砸了過去。
石頭瞬間就裂開了。
齊九九五官都扭曲了，自己這具身體差點被砸扁了。
齊樂川也沒好到哪兒去，眼冒金星的，眼前的怪物都晃成倆了。
他揪着她的衣領子放在地上，捂着心口順氣，順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壓根就沒呼吸。
她輕笑出聲，“這種感動人的時刻，你怎麼總是這麼搞笑。”
“還不是拜你所賜。”他撇嘴。
身後的石頭碎了一地，一個比井口大的黑洞口這才露了出來，底下完全看不到東西，就是黑漆漆的。
齊樂川撐着地起身趴在井口往下看。
“什麼都沒有你看什麼呢？”小鬼一邊說，一邊主動釋放威壓，準備迎戰。
她皺眉，“這是奇門之術，洞口被法術封印了。”
“法術你就解開啊，剛好把這個縫合怪拉進去活埋。”小九大老遠就朝她喊。
他像是逗狗一樣牽制着怪物，殺不死的東西他也想試試，神木刺入后，傷口卻也在慢慢癒合。
於是，他的目光看向了怪物的兩個腦袋，不知道砍掉會不會長出來？
齊樂川這邊很快解開了法術，黑洞內突然一張白慘慘的臉掛着血淚出現在她面前，她心底一顫，靈木簪直接就插了過去。
那惡鬼凄慘的叫了一聲，跌入了黑洞中。
一時間陰氣肆虐，整個空間都瞬間壓抑了。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刺骨的寒意進入了身體。
她不平靜的張口：
“我知道這底下是哪兒了。”
齊九九側目看了過去。
齊樂川又繼續說，“這底下連接着十八層地獄。”
兩句話的時間，黑洞中一隻血紅的手扒着邊沿想衝出來。
齊九九迅速往下扔出繩子捆住怪物，朝她道，“讓開點，別砸到你。”
她最聽勸，幾步就往後離的遠遠的。
只見齊九九邪肆勾唇，用腳比對了一下，像踢球一樣，朝着怪物踢了過去，怪物飛馳過塌陷的懸崖，直接砸向了黑洞。
剛露頭的惡鬼瞬間又被砸了進去。
之後，齊樂川小跑了過去往洞口看，這底下的東西若是再跑出來，怕是整個世界都要顛覆了。
可是小九突然過來按住了她的手，“奇門之術應該是你爺爺留下的，你要不要重新封印？”
齊樂川怎麼會想不到呢，這是連接地獄的口子，就不該存在。
別說下去救人，能保命就不錯了。
一念出錯，就會牽連整個人世間，這應該就是當年齊八爺沒有尋到屍體的原因。
這壓根就超出認知。
於是，她轉眼看向齊九九，少年的側臉帶着幾分嚴肅之意，她的視線就停在他臉上。
齊九九被盯的不好意思，眼珠子瞧她一眼，“你想幹啥？”
一肚子壞水的女人。
“來都來了，下去看看？”她挑眉詢問他的意思。
齊九九是嫌麻煩的，這本就是冥王那個老賊的事，他下去一趟還得收拾殘局，把剛剛那個怪物扔下去，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不去。”
她靠近幾分，身上檀木的味道竟在這個空間內傳到了齊九九的鼻端，有點香香的，至於她說了什麼，他完全沒聽到。
只是看着她那張雌雄難辨的臉上掛着討好的笑，眉眼彎彎的，笑進了某鬼的心裏。
齊樂川巴拉巴拉說一堆，這畢竟是老一輩所有人的白月光級別的人物，再加上一個女人掉進十八層地獄，她得多害怕，齊樂川想拉她一把，那個名義上的奶奶。
話都說完了，那小鬼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直直看着她。
她無語的翻個白眼，大概率是知道自己又白說了，他應該一句也沒聽見。
只好，主動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齊九九的視線順着往下看，她白皙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腕，帶着溫度的。
“所以？你同意了對吧？”她抿唇盯着他。
他順勢就點頭了，其實這句也沒聽到。
然後，她直接跳上了他的背，雙手摟着他的脖頸，“那你背着我跳下去吧。”
齊九九徹底反應過來，扯着她反抗，“我不。”
她緊緊摟着他，側臉在他耳邊貼着，就不鬆手。
齊九九渾身一僵，耳尖瞬間就紅了，說話也磕磕巴巴的，“就這...一次，我回去，要睡你房間，一周。”
“行行行，快跳，我畫符暫時封印。”她催促着。
一人一鬼往下一躍，瞬間被黑暗吞噬。
只剩下井口殘留着幽藍光圈。
黑爺他們到的時候，這裏已經徹底安靜。
......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終於出現一團紅色的火焰，齊樂川壓着聲音說話，“小九，那是什麼啊？”
齊九九反手托着她往上掂了一下，讓她能舒服的環繞着他的肩頭。
“十八層地獄的火，動刑用的，你多貼身上幾道符紙，我們就要接觸到地面了。”
“哦。”
她貼了好幾張隱匿人味兒的符紙。
落地之後，周圍還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但能感覺到，應該是被一群惡鬼給圍住當猴看了。
齊九九徹底放出了周身的威壓，放下了齊樂川，反而拉住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齊樂川現在就是個瞎子，只能任由小九牽着往前走。
“找到了。”他彎腰在她耳邊說。
她渾身一個激靈，“你說話歸說話，靠我這麼近幹什麼。”
齊九九的視角能完全看清她的模樣，他淡笑，又靠近了幾分，“用不用給你來點光？”
她縮了縮脖子，有些不適應，這小鬼還越靠越近了。
只聽他打了個響指，空中飛來一個奇怪的東西，像是燈籠，冷不丁的就亮了，還是黃色的暖光。
照亮了周圍后，能清晰的看到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坑，坑的中央放着一個棺材，這坑應該是棺材砸出來的。
周圍的鬼物因為鬼王的威壓全跑了。
同時，牛頭馬面感受到了鬼王的氣息，立即從十八層地獄朝這邊趕了過來，不過幾秒間，就跪在了齊九九的身後。
小九沒說話，他看着齊樂川走向了棺材，那個奇怪的燈籠就跟着她過去照明。
牛頭先開口，“鬼王大人，您...您怎麼從上面下來了。”
他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沒什麼，那不是發現一個新的下十八層地獄的方法，挺好玩的，帶小川來玩玩。”
這話陰陽怪氣的。
牛頭都不敢接了。
馬面看了看齊樂川的開棺的動作，也老實跪着了。
幾十年前，上方掉來了一具石棺，裏面掉出來兩具屍體，一個已經腐爛，另外一個是個女人，只剩下一口氣，她的眼睛裏都是血霧，幾秒后就閉眼死了。
地獄這種地方只有死後過了奈何橋的鬼才能進入，這個女人完全就是個另類，她是進入地獄之後才斷氣的，這種事情可是一個巨大的失誤。
於是，鬼差把她放進了石棺，沒敢給上面提。
直到它們發現了上面的通道，但沒多久就被人間的術士給封印了，這才平息。
這麼多年過去。
沒想到鬼王找過來了，還順着那個通道下來的，完了。
它們肯定要挨揍。
坑下，齊樂川拉開了石棺的棺蓋，露出了一張還未腐爛的臉，和之前見過的照片一樣，該怎麼去形容季蘭芊的樣貌，就是那個年代嬌生慣養出來的大小姐，是溫和的美。
怪不得爺爺這麼久都忘不掉。
“小九，真的是季奶奶唉。”齊樂川回眸看向站在遠處的少年，他有些不真實感，周身帶着黑氣。
但見她回眸，他歪頭，少年音傳了過去，“你快想辦法帶上去吧。”
齊樂川點頭，開始琢磨怎麼帶上去。
而齊九九手上蓄力朝牛頭馬面打了過去，壓着聲音道，“滾去把冥王那貨找過來。”
“是是是。”
牛頭馬面挨了一下，趕緊連滾帶爬的去找冥王。
而這邊。
齊樂川剛觸碰到屍體，面前就傳來一道聲音，“齊桓。”
樂川抬眼，瞬間就怔住了，黑色大衣，小禮帽，珍珠耳環。
竟是季蘭芊的魂。
時間凝固了三秒，季蘭芊似乎認出來了，對面這個少年雖然穿着灰色大褂，但不是齊桓，只是有幾分相似。
還有對方笑起來的樣子，帶着酒窩，她說，“你好，我是齊樂川，齊羽的女兒。”
季蘭芊晃了神，抬手想去觸碰她的臉，像，太像了。
是和齊桓一樣的笑容。
時間過去太久了，季蘭芊知道，她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我以為，回不去了呢。”
齊樂川想安慰她，但是手卻從她的身體穿了過去，她明顯停頓了一下，這魂不對...
這是怎麼做到的？
季蘭芊死的時候魂全散了，靠着最後的意識留下了一個虛妄的影子。
一時間，齊樂川心底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乾澀的咽了咽唾沫壓下了情緒，“我帶您回去，爺爺他想了您一輩子，您回去看看他留下的東西。”
當年，八爺死後沒留下痕迹，連骨灰都揚進了大海，他何嘗不想入地府見季蘭芊一面。
季蘭芊搖搖頭，“看不了了。”
她說完，影子的顏色在逐漸變淺，這只是最後的一絲意識罷了，回去的只能是一具屍體。
“我爺爺給您準備了十二件定情信物，您的戒指他一直戴着，他說除了您，這輩子沒娶妻。”齊樂川着急的開口，手反覆從她的魂上面穿過去，就算是靈木簪也無法讓對方停留的時間長一些。
看着她的動作，季蘭芊笑了一聲，語氣溫和，“我知道，我也愛他，很愛。”
直到那魂逐漸散去，齊樂川早就眼圈發紅。
她繼續說，“你的小姨還在堅持找你，黑爺也從未放棄，還有齊達戈，胡玉芝......他們都在等你回去，還有，張起靈也在記憶里想起你了......”
“謝謝你告訴我。”
季蘭芊還是那樣笑着，她沒幾個朋友，但他們都捨不得自己，說起來沒什麼遺憾了。
只是可惜，見不到了。
魂就這樣在眼前消失不見了。
齊樂川啞着聲音喊，“小九...”
齊九九沒感受過什麼情緒，只能感受齊樂川的情緒，他瞬間出現將她環抱在胸膛，聽着她哭的泣不成聲，良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齊樂川也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許是與此刻的季蘭芊共情了。
冥王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副場面，他轉身就想跑。
但被判官給堵了回來，他嘆氣道，“這件事總該解決。”
是啊，若是沒有這通往十八層地獄的洞口，人也不會死在地獄。
“你沒見齊家那小子哭的那麼凶，這個時候過去，鬼王那個小氣的東西，得打死我。”冥王慫的理直氣壯。
齊九九在其後出聲，“屍體我們帶走了。”
“啊？嗯，好好。”冥王連連點頭。
鬼王難得這麼好說話。
齊樂川擦了一把淚，將季蘭芊的屍體綁在自己身上，從通道往上爬。
齊九九臨走前瞪了冥王一眼，“我們上去之後，你把這個洞補上。”
冥王沒挨罵，摸不着頭腦，多嘴問了一句，“就這麼多？”
那少年陰狠的看向他，那話像是牙縫裏擠出來的，“若不是我家川川着急上去，我特么跟你沒完啊狗賊！”
冥王抿嘴，不說話了。
看着一人一鬼原路返回，就開始清場，這附近所有的惡鬼都被重新關進了十八層地獄的大牢。
而上方，齊樂川堅持背着屍體上去，齊九九隻能在一旁護着，直到她一步步爬上去，快到井口時，她喊，“黑爺，快來幫忙啊。”
......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進入羅布泊，也不知道折進去了多少人。
黑爺他們終於帶出了季蘭芊的屍體，屍體的嘴裏含着顆珠子，屍身不腐。
在看到季蘭芊的面容的那一刻，齊樂川不知道怎麼去形容，因為她是第一次見黑爺的眼淚。
在她的印象中，他從未這般失態。
直到屍體下葬，黑爺的情緒還未平復，他獨自一人坐在齊家老宅的榕樹下，半晌，看着飄落的樹葉終於露出了笑意。
至少，季蘭芊的屍體找回來，她不會再獨自待在黑暗中等待。
齊樂川打點葬禮的一切，還把後院齊八爺留下的東西都下葬了，那本就是送給季蘭芊的。
她立在窗前看着黑爺的背影，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和大爺爺和好了吧？”
小九把玩着鬼玉，往外看了一眼，“和好了，黑爺的秘密藏的真深，若不是有我們，季蘭芊的屍體永遠也找不回來，或許，是緣分吧。”
齊樂川附和着點頭。
說的沒錯，是緣分，不然折進去再多人，也無法從地獄帶人。
此時，風吹過榕樹。
幾片泛黃的葉子緩緩飄落，秋天好像快要結束了。
等秋天過去，就是冬。
或許那個寒冷的冬，他和她可以真正的重逢。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