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黑爺的秘密:羅布泊無人區(下)1
小河墓地群靠近羅布泊的內部,在很久以前確實是一條小河流域,但如今只是一片荒漠。
它在一個懸崖之下,或許幾十年前是一片綠洲,現在只有凋零的樹木,不時還會有風沙席捲而下,徹底將這裏的植被毀掉。
齊樂川在上方拿着望遠鏡觀察,底部的地形和山中的相差極大,也是第一次完全無法在紙張上推測墓地的大小和形狀。
“大爺爺,你們第一次進入後有沒有對墓室進行基本的推測?”她放下望遠鏡詢問。
齊達戈停頓了兩秒,將包里的一份圖紙拿了出來,“這是當時小蘭從第一層墓室拿到聽戶樽之後畫下的地圖,過了太久了,只能參考。”
那份圖紙是黃色的,顯然是保存了很長時間,上面的字跡都已經開始模糊了,但是其中的標註還算清晰,如同簡便的兒童畫。
圖紙後有個獨特的簽字和年份記錄,季蘭芊,1965年記。
字體十分大氣,畢竟當年的季大小姐是留洋回來的。
齊樂川的眼睛從地圖上移開,看向齊達戈,“我還是好奇,當年季奶奶用什麼方式騙過了你,才能避着你獨自一人去往了羅布泊。”
他唇瓣微抿,思緒好似拉回了很遠。
侯天蹲在斷崖邊將繩子固定續下去,聽到樂川的詢問,也看了過去。
齊九九那個看熱鬧的更不會錯過,就差貼在齊達戈臉上了,還賊兮兮的附和,“說說唄,我們都想知道。”
齊達戈喉結上下滾動,說起來那個計謀一點都不高級,但就是真誠。
真誠的讓他真的以為,季蘭芊和齊桓在準備婚禮。
見他不肯說,齊樂川朝小鬼輕咳一聲。
小九笑眯眯的蠱惑道,“你若是告訴我們,等會兒找到黑爺我們一定勸他跟你和好,我和小川可是他最疼的小孩,說話有的是分量。”
齊達戈看了齊樂川一眼,這些年來他當然知道黑瞎子疼愛她,那是當自家孩子了。
良久,他才緩緩道,“當初,小蘭離開長砂的理由是,和齊八爺一起準備婚前的十二件定情信物,她說,這是他們夫妻之間事情,我跟着會影響他們的感情。”
“十二件定情信物?”齊樂川重複一遍,這個時間段是季大小姐決定進入羅布泊一命換一命的時候。
齊達戈點頭,“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笑的這般溫柔,加上小蘭說張大佛爺會一道過去,我才放心的讓她離開了。”
“她走後,我在長砂城查了張大佛爺的行蹤,和小蘭說的完全吻合。”
完全吻合?
齊九九環胸思考,飄向了齊樂川說悄悄話,“小八,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咱家後院有個大箱子,裏面放着什麼梳子發簪之類的。”
她一臉問號,“啊?”
她沒見過啊。
小九恍然大悟一般,“哦,差點忘了,是我自己亂逛見到的,還以為箱子裏有什麼小鬼可以欺負,打開后凈是些女人的東西,我當時還以為那是等你長大送給你的嫁妝。”
齊樂川,“......”
這十二件定情信物,是後來八爺為了記錄時間,一年親手打造一件放進箱子。
她擰着他的耳朵,“你怎麼不早說啊!”
小九舉手投降,“還有啊,你八歲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雪,八爺跟着一隻惡鬼出了門,回家時還沾了一身陰氣,我當時還在想,你爺爺也算是資深的算命先生,他怎麼會讓鬼給迷了心智。”
齊樂川也回想起來了,那天和常爺爺學剪紙人的事情敗露,差點被教訓。
“不是,我當時也看了窗外,怎麼沒看到惡鬼的影子?”她鬆了手,似乎也想起來了,那年的冬天的雪下的太大了,很難不記得。
齊九九“切”了一聲,“你當時的那個道術才學了點皮毛,能看到才是見鬼,我看到了一個女人坐在鞦韆上,穿着黑色大衣,戴着禮帽,五官看的不清晰,但能看到戴的珍珠耳環,她應該就是你們說的季大小姐吧。”
齊達戈顯然情緒上有了波動,“沒錯,就是小蘭的樣子。”
小九也學着人類的樣子遺憾,“可惜那就是只會模仿的惡鬼而已,它的出沒都是為了蠱惑凡人,讓人凍死在雪窩子裏,然後它才能趁機搶奪肉身。”
齊樂川仔細去看齊達戈的表情,因為有墨鏡遮着,也分析不出來是什麼心情,當年的事情正在一步步撕開放在他面前。
這個時候,侯天指了指底下,“你們,還下去嗎?”
“下,當然下。”齊九九忽而勾唇笑的有幾分賤,瞬間朝齊樂川撞了過去,“我們倆先進去找路,你們趕緊跟上。”
齊樂川被他直接撞了下去,臉色都變了,半空中大喊一聲:
“齊九九,你死不死?”
太暴力了。
侯天和齊達戈趕忙順着繩子下去。
而齊樂川已經穩穩到了地面,全靠齊九九單手抱着。
她深吸一口氣,看着小鬼那張俊臉,咬牙道,“我有時候真想打死你。”
齊九九鬆手將她放下,“不識好人心,我不是幫你先走一步嗎,剛好可以甩開他們,我有預感,這是一座大墓,很大很大的墓。”
這就是把她直接從懸崖上撞下來的理由?
“我去你丫的!”
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一人一鬼穿梭在枯林中。
齊九九還回頭看她,那幽藍色的光差點劃到他的臉,他夾緊了屁股,鉚足了勁往裏面沖,管不了前面是什麼了。
再慢三步,就得被齊樂川打死。
齊樂川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到,更氣了。
兩人路過之地,枯樹都被擊倒在地,進入甬道時,她只記了一眼,剩下的全放在齊九九身上了。
這死小鬼,今天必死!
齊九九眼睛一亮,在前方大吼一聲,“有老鼠,有老鼠。”
“有你爺爺個腿!”她拿着靈木簪畫了道符紙,橫掃了過去,什麼狗屁老鼠,全被掀飛了。
“哎呦,我的小老鼠喲,都被你嚇跑了。”
小鬼有點遺憾,忽而換了個方向,往陰氣最重的墓室里去。
直到,到達了主墓室,他才停下點燃了蠟燭,這裏面有三個棺材,其中一個被打開了,裏面的東西不知所蹤,還有兩個很完整,墓室中有被現代武器炸過的痕迹。
齊樂川一掌拍了過去。
齊九九反手和她對了一掌,一道金光和藍色的幽光對上,齊樂川被掀飛了出去,她翻了個身才穩穩落地。
“見過這種棺嗎?”他卻一本正經的立在原地。
她抬腳過去先給了他一腳。
他屁股上挨了一下,老實了。
“三棺之中只有一個是主棺,另外兩個一般會養鬼,也是保護主棺的機制,被稱為是護棺鬼。”齊樂川說著,打開手電去觀察裏面的結構。
地上不少白骨,都不是自然死亡的,應該就是被其中一隻護棺鬼啃食過的。
“看來當年他們打開過一個,看這殘留的衣服料子,高級貨,還有外國佬來過。”她將手電照向齊九九,“主棺沒人動過,說明不是這個墓室,得繼續往裏走。”
九九抬手擋着刺眼的光,隨後跟着她繼續深入。
半路上,他道,“你爺爺好像真的把季蘭芊永遠留在這墓里了。”
齊樂川嘆氣,那些外行人或許看不明白,內行人已經哭了,這羅布泊無人區就是塊難啃的骨頭,能通過沙漠的就不是一般人。
更何況是深入墓室,雖然不知道當時出事的地方是什麼情況,但這裏,能安全進來的人不多,更別說帶什麼東西出去。
“或許,是真的無法帶出去吧。”她答。
“那些人都在怨恨你爺爺,你怎麼還替他說話?”
“廢話,他老人家把我拉扯大,我了解他的為人,若是有一絲辦法,他都會把季奶奶帶出去的,你別忘了,我爺爺也是為了她能豁出命的。”齊樂川說的很客觀。
這確實沒得說,大雪那日,八爺為了多看幾眼,都差點凍死在雪窩子裏。
齊九九沒再出聲,他不明白,有人真的可以豁出命保護另外一個人嗎?
人類真複雜。
半晌,小九好奇的側目看向她,“你會豁出命保護我嗎?”
“不會。”她回答的十分利落,幾乎是沒有考慮。
他收回了視線,黑暗中明顯有些失落。
“你都已經死了,都成地府的鬼王了,還要我一個小小的人類豁出命保護,我請問,你還要臉嗎?”她一臉嫌棄的補充道。
真想把他的狗頭寧掉下來當球踢,凈說些賤話。
齊九九嘴角一咧,也對,他吊炸天的鬼王,怎麼會讓她保護?小小人類而已。
齊樂川見他笑了,嘴角微抽,什麼玩意兒。
墓室的深處還有一個墓室,墓室的中央有個大坑,手電的光掃進去,能看到底下的空間。
中央有個黑影跪在那,一動不動的。
“哎呦我,這裏面還有個死人呢。”她吐槽着,轉身去翻包里的繩子,準備下去看看情況,有人死在底下,就證明底下肯定是有價值的。
齊九九桃花眼微眯着,“你覺不覺得像一個人?”
“從種族來看,是人。”
她倆說的話明顯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和你就說不通。”
小鬼飄了下去,他貼近了那個黑影,對方埋着頭,有呼吸,還活着。
再靠近一點,小九朝上面喊,“小八,你快點下來,是咱家黑爺!”
“什麼?!”
她從上方下來拿着手電照了一圈,只見黑瞎子跪在中央,四周是破損雕像,底部是個簡易的八卦陣,正對他們的雕像相對完整,是唯一一個還保留着腦袋,地上掉落的黑布應該是遮雕像眼睛用的。
齊樂川撿了起來,又摸了摸雕像破裂的痕迹,隨即看向了小九,“奇門八算,我爺爺做的,他用符炸過這裏的雕像。”
小九正側歪在地上,試圖去看黑爺垂下的頭,還真是一點意識都沒有。
她扶額,看着一人一鬼互相跪,還真是奇怪。
“齊樂川......”
虛空中有人喊了她一聲,聲音十分空靈,她仰頭對上了雕像的眼睛,是神明,眼神中彷彿帶着對世人的悲憫。
“你在出生時就該死了,死劫不能改......你的命是偷來的。”
還是那道聲音,齊樂川的意識被它強勢的拉扯着,她聽到這句就皺眉,下一秒,從身後的三級包里抽出一根棒球棒,猛的揮了過去。
攔腰砸斷,雕像的頭都滾落了下來。
她勾着唇,笑罵,“偷你爸,哪來的荒野惡鬼,還敢蠱惑老子。”
齊九九扭頭看她,怎麼突然罵這麼臟?
這時身後的黑瞎子卻慢慢轉醒,他抬眸看到了齊樂川和齊九九,然後低下了頭,一定是自己還沒醒,不對,他們倆怎麼會來這?
齊樂川擦着棒球棒,“黑爺啊,秘密還挺多的,若不是我一路問過來,還真不知道你曾經養過一個和我很像的女孩。”
黑瞎子徹底回神,腿跪的有些麻了,他乾脆坐在了地上。
之後就笑,笑的很勉強,“你都知道了?蘭蘭和你不像,她沒你果斷。”
若是換成齊樂川重生在那樣的家庭,估摸着,她定要弒父,然後把九門攪成一團亂。
“說句公道話,季奶奶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發生,當初是她騙了齊達戈才走的,你又何必強加到他身上,他何嘗不是和你一樣,半輩子都走不出來。”她擦乾淨之後,就立在地上撐着自己的身體。
黑爺單手推了推墨鏡,也猜到她見過哥哥了,可這件事就是個疙瘩,怎麼解決都不能讓所有人滿意,除非當年季蘭芊從墓里活着出來。
這樣,黑爺能當所有事都沒發生過。
但是,季蘭芊能活嗎?
不能。
這麼多年來,林煙三進沙漠死在了這裏面,黑瞎子也用盡了方法,就算是到了這裏,也找不到季蘭芊的屍首。
九門呢?
八爺一輩子不敢再提,至於尋找?
黑爺不知道他是否再來尋找過,只知道,八爺死後,再也沒人知道季蘭芊到底死在了哪兒。
“只有我一個人遺憾嗎?你哥也是。”黑瞎子眼底通紅,語氣都壓低了幾分。
“我哥?張起靈?”她有點疑惑,他也和季蘭芊認識?
“對。”
黑爺講述,小哥從隕玉中出來之後,再次失去了記憶,但偶爾會盯着小川發獃,那是他的記憶回來過,他想起了季蘭芊的臉,那是對於他來說,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後來小哥還找過黑瞎子,詢問那個記憶中的人到底是誰。
黑爺當時臉色都變了,只是簡單告訴啞巴張,那人叫季蘭芊,多年前他們一起共過事,最後簡單總結說是個朋友。
他們可是一同在德國呆了七年,啞巴張卻只想起一張臉來。
沒過幾天,黑爺就決定再下一次羅布泊,這次一定要把季蘭芊的屍首找回來。
齊樂川聽完之後,也無法將這件事情說的那麼輕鬆,季蘭芊當初和他們一起生活過,早就超越了友情,那是親情。
“那...”她抿唇,“我幫你們找吧,我爺爺也想季奶奶能回來。”
“別提你爺爺。”黑瞎子語氣有些煩躁。
齊樂川聳肩,將包里的吃的拿出來一些,“你先恢復一下體能,我和小九再進去看看,群墓的墓室太多,或許是有什麼疏漏,我們去檢查一遍。”
黑爺平復心情,擺手讓她去。
齊九九趕忙跟着,進入了甬道。
齊樂川在地上拖着棒球棒,發出響聲,苦着個臉,“季奶奶一命換一命,換我爺爺活着,若我是黑爺,也會恨吧,他卻還一直待在齊家老宅守着我。”
小九猛的貼過去,她的臉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單手推開了他。
“你想多了。”他解釋,“你的父親齊羽就是黑爺的本家,當初是黑爺送過來讓齊八爺養着的,說起來,你應該姓齊佳。”
她腳步一頓,啥?
黑爺的秘密還真多,她好像是第一次對黑爺的身世好奇。
“大人的世界真複雜。”她道了句。
好像誰都有自己的目的才留下的。
齊九九不知道感受到了什麼,突然原地消失不見。
齊樂川只好拖着繼續走,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像是惡鬼,嘴裏還念叨着,“死小鬼,下次走的時候能不能提前說一聲。”
沒過幾分鐘,齊九九就回來了。
他偷感有點重,“找到了,在這個群墓底下,還有一個更完整的墓室,用你話說,應該是這些死人里身份最尊貴的一個。”
齊樂川瞬間精神飽滿,將棒球棒塞回了背包。
步子都加快了,“給黑爺他們留個痕迹,我們倆先下去看看。”
他們所有人的意難平,可能就在群墓的第二層了。
還沒走出去多遠,墓室突然多了起來,都是些陪葬陵,裏面還有不少屍首,應該是死了沒多久的,屍臭味很重。
從這裏再繼續深入才到了真正的入口,那入口是炸出來的,因為塌陷才發現底下還有一層。
齊樂川在上方點燃了蠟燭往下放,蠟燭繼續燃燒,底部氧氣正常。
她雙手撐着直接跳了下去,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黏糊糊的,手電往下一照,是一團墨綠色的東西,冒着臭氣,噁心至極。
“小九,這都不告訴我一聲,你是不是人?”她抬起手電往後看,罵完都沒見着他。
遠遠的,齊九九喊了一聲,“我當然不是人,你踩的東西好噁心,離我遠點。”
媽耶,那距離有十米遠,前面全是一攤一攤的綠色液體。
齊樂川屏住呼吸,噁心也得走出去。
小九嫌棄的看了一眼,轉身就往裏走了,走的毫無留戀之意。
前方的空間很大,不能稱之為是墓室,像是個祭壇,四周的石壁上是鮮明的神明壁畫,圍繞在中央的是個水池,水池上方有五具石棺,石棺的中央坍塌了,還有一塊大石頭壓着。
一旁散落着的鐵鏈很粗,應該是以前拉棺材用的,這水池上方還有個主棺,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已經掉進黑洞裏了。
齊九九飄過去,趴在石頭的縫隙往底下看,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根本不知道底下有多深。
若是當年的季大小姐是掉進了這裏,那肯定必死無疑,說不定還是屍骨無存的那種。
齊樂川進來之後,沒着急進行下一步,就坐在一旁擦鞋,還問他,“有什麼發現?”
齊九九搖頭:
“假如這裏是最後的地點,那季蘭芊的屍首肯定是找不到了,那萬丈深淵之下,不是靠人力可以進去的。”
齊樂川點頭,忽然抬眸說了句,“我們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找到墓室的,不然按照我爺爺的性格,他就算是害怕,也得來尋很多次了。”
話落,身後彷彿出現無數隻眼睛,她的手電放在地上照着鞋,還在繼續擦,帶的那點水,全用在擦鞋上了。
“真讓你說對了,小八你真聰明。”
他這就誇上了,嘴角咧着,笑容詭異。
齊樂川忽而覺得背後一亮,轉眸看去。
黑暗中一個猩紅如碗大的眼睛盯着她,雖然看不清具體是什麼,但她好像知道自己踩到什麼了,那是它的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