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139章
當男人出現的一瞬間,那隻龐然大物愣了瞬。
起先,它無法凝聚出來的,就是這個人!
那存在並未多想,條件反射揮動起濕漉漉的觸手,再次攪動起黑色的惡念海水。
嘩啦。
水流分散,拍打着疊盪而起,不斷拉高拉長,竟是再次試圖凝聚出男人的模樣。
黃昏眸光微動,斜長的鬢眉以很輕的弧度挑了挑。
嘩啦,嘩啦,嘩啦。
高挑修長的身影,和其他假貨站立在一起,晃動凝實,然後……
啪嚓!
海水再次潰散。
凝聚失敗。
艾蒂條件反射數道:“第三十一次凝聚,失敗。”
那存在呆了呆,難以置信的看着回落的海水,似乎不明白這到底怎麼回事。
其他的凝聚都沒有問題,為何只單單男人無法凝聚?
昂昂昂。
巨大的眼睛轉動,緩緩凝視到黃昏身上,磅礴的風浪再次從那巍峨的身軀上傳來。
壓迫感!
山嶽般的壓迫感!
然,黃昏巋然不動,當那風浪和着瓢潑大雨灑下來的時候,他手往空氣里一抓。
一把黑色的傘在手。
“砰”傘面撐開,海水拍打在傘面上,流淌出稀里嘩啦的水流。
傘往小幼崽身邊傾瀉,恰好為她擋了所有的風雨。
而在黃昏的右側肩膀,則露在了傘外面,那身黑色的制服逐漸被淋濕。
冰冷的惡念海水,順着濕透的袖子流淌下來,又從修長漂亮的指尖落到腳下的惡念海里。
黃昏低頭問小幼崽:“從前你說的大怪物,就是它么?”
很早之前,小幼崽就怕被吃掉,問就是有大怪物,但更具體的卻是什麼都說不上來。
起先,他在天上都看的很清楚。
小幼崽點了點頭,抬手拉住了父父的袖子:“嗯,它一直都想吃娜娜,有一次差一點點就吃掉了。”
“有一次”黃昏敏銳的抓住這個詞語。
那應當是,小幼崽降生之前的事了。
黃昏赤瞳微眯:“這樣啊……”
“吼”那存在咆哮,因為太大了,導致完全看不到它的嘴巴在哪裏,只能看到那眼睛浮起濃烈的惡意。
那是對小幼崽的惡意。
黃昏漫不經心的問:“寶寶,要是它沒了,你還會害怕嗎?”
小幼崽愣了下:“不怕,但是父父它都好大的……”
遼闊無邊際的惡念海域裏,肉眼所見之處,皆是厚重的陰影。
陰影的範圍,就是那存在的身體。
目之所及,毫無盡頭。
黃昏似輕笑了聲:“只是大一點的玩具,長的還不怎麼。”
聞言,小幼崽歪頭。
玩具嗎?
聽父父這麼一說,好像可能也許大怪物沒那麼可怕了呢。
黃昏傘面一抬,對上那隻眼睛。
那隻眼睛真正的體型,隱匿在海水和大雨的水汽里,朦朧扭曲,肉眼看的不太真切。
但對黃昏而言,並不存在任何問題。
隔着黑色的瓢潑大雨,他的聲音不大,卻精準的傳遞到那存在的腦海里。
黃昏:“凝聚不出我?你再試試。”
他的聲線偏低沉,這麼平板無波說話的時候,根本聽不出任何情緒。
那存在不知不覺再次揮動濕漉的觸手,攪動本就波濤洶湧的惡念海。
嘩啦,嘩啦,嘩啦啦!
海水沸騰,浪花翻滾,一股粗壯的水柱從觸手末端噴湧出來。
那水柱凝聚在海面上,懸而不落,並快速凝固成形。
修長、高大的身量,細碎的烏髮,深邃的赤瞳……
就像是有支鉛筆,正在一點一點勾勒出立體的男人模樣。
小幼崽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
艾蒂面色凝重,屏住了呼吸握起了拳頭。
這一次,能凝聚成功?
細微的髮絲,斜長的眉眼,完美的挺鼻,那張無法用人類語言形容的俊美面容,漸漸在水流中顯露出來。
干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抿起的嘴角弧度……
撐着黑傘的修長五指,指節勻稱分明,這具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完美的恰到好處,如同神明精心捏制的傑作。
“嘩啦”,海水從腳踝掠過,赤瞳的“男人”眸光微轉,看向了尤娜娜三人。
一具,完美的假貨!
嘩啦,嘩啦。
海水發出轟鳴,像是那存在無興奮。
小幼崽的視線,落在假父父身上,詭譎的重瞳,倏地就變了。
“壞蛋!”她突然氣憤的奶喝一聲,“不準!我不准你弄出假父父!”
比冒犯更嚴重的,是侮辱!
在假黃昏成型的那刻,小幼崽胸腔里湧起了滔天的怒火!
娜娜全世界最好的父父,全世界最好看的父父,全世界最強大的父父!
怎麼可以被假冒呢?
不可以!
娜娜不允許!
黑金異色的重瞳冷酷又晶亮,小幼崽臉上仍舊沒什麼表情,可卻散發出無比生氣的氣場。
她小腳一跺,當下就要打過去。
黃昏眼疾手快,右臂一撈,精準的將氣到咬人的小崽兒抱住。
“沒事沒事,”他把人按進懷裏,熟練順毛,“寶寶不着急,先看一會。”
聽聞這話,小幼崽稍微被安慰到一丟丟。
不過,她仍舊又氣又委屈,扭過頭眼巴巴的看着黃昏,像只不甘不願把爪子收攏的小貓貓。
黃昏示意她稍安勿躁,拍了拍小呆毛。
小幼崽抿着嘴巴,繼續抓着父父的大手不說話了。
她恨恨的瞪着大怪物,仍舊滿臉的警惕。
黃昏感知了下深淵這處空間,隨後輕輕勾起了薄唇。
高維、穩定,非常適合祂的投影降臨。
“這算的了什麼,”他的口吻沒有起伏,“你確定我長這樣?”
話罷,艾蒂和小幼崽只覺眼前一黑。
那一剎那,六感被剝奪,連自我也感知不到,彷彿整個人都不存在了。
並且,空氣凝固,有某種絕對恐怖的存在降臨了。
艾蒂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思維凍結無法轉動,時間和空間一切都無法感知。
小幼崽還好一些,隱約間,她聽到無數的竊竊私語,嗡嗡的像在她的耳邊說話。
父父在說話!
小幼崽努力凝聚心神,豎起小耳朵,想要去聽清父父說的每個字。
然,乾燥溫暖的大手,輕輕攏過來,蓋住她的小耳朵,將一切聲音都隔絕到。
整座空間凝固。
像一塊被冷凍的冰凍,磅礴的惡念海停止,矗立在海面的那存在僵硬。
它那唯一的大眼睛裏,驚愕的凸出來,像是看到了超越認知的恐怖。
咔咔咔。
它的身軀在龜裂。
那超越任何維度的存在,不可視、不可知、不可聽。
一旦直視、直知、直聽,它的身軀、它的精神將完全無法承受。
那隻猩紅的眼睛,漸漸浮起靈魂寂滅的恐懼,猶如實體的恐懼,一層層的攀爬上偌大的眼珠。
“咔咔咔”它的眼珠也龜裂開了,蔓延起一條條的裂紋。
嗡嗡嗡嗡。
竊竊私語的聲音,或遠或近的傳來,尖細的、嬉笑的、怒罵的……
每一聲都直接傳進腦海里,無法不被聽到,無法阻擋。
“嗬嗬嗬嗬嗬,”曾不可一世的惡念海存在,此刻就抖成一團,眼睛裏蔓延出崩潰的癲狂,“昂昂昂。”
它不斷發出絕望的怪叫,惡念海沸騰蒸發,整座空間都在顫動,彷彿隨時會崩塌一般。
小幼崽凝神,她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但敏銳的察覺到大怪物的恐懼。
小崽兒遂悄悄抓住父父蒙眼睛的大手,透過他的指縫往外看。
黃昏的手頓了下,似乎輕拍了小幼崽的背一下:“別調皮。”
那拍的一下,不似手掌的觸感,溫涼而虛幻,像是有條溫暖、乾燥的血肉觸手,飛快的纏繞了幼崽的小肥腰。
小幼崽:“???”
什麼在摸娜娜?
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她想也不想,直接扭身伸手一抓。
柔軟、粗實!
“抓住了!”小幼崽喊了聲,未免那東西跑掉,小崽兒直接一個懷抱撲過去,死死把那觸手抱住,“父父,娜娜抓住偷摸娜娜的東西了。”
這話落下,耳邊卻沒傳來父父的聲音。
小幼崽奇怪,窸窸窣窣的拿小手去摸懷裏那東西,軟軟的、彈彈的,還熱乎乎的,還有好聞的味道,並且還會動!
小幼崽懵:“???”
這到底是什麼?
她低下腦袋,甩了甩頭,從父父大手縫隙里往下看。
不期然的,她低頭就根條觸手對視上了!
那觸手尖捲曲着,在小幼崽的懷裏扭來扭去,一張開內部的小吸盤,小幼崽就看到了一隻熟悉的紅眼睛。
父父的眼睛!
赤瞳呆了下,唰的飛快閉上,直接從小幼崽懷裏抽了出去。
“別跑!”小幼崽伸手去抓,“父父你的鬚鬚,娜娜看到了!”
她這麼一動作,甩脫了黃昏蒙眼的手,頓時整個仰望的視野里,儘是明媚的天光。
天光投落處,剔透如果凍觸手,像柔軟的水草,緩緩蔓延垂落下來。
觸手末端婆娑捲曲,就像是蓬鬆的大波浪卷,漂亮又迷幻。
“別看,”黃昏再次蒙住小幼崽的眼睛,“也別聽。”
祂的存在,超越了人類認知的極限,會致人陷入癲狂和崩潰。
不是情緒上的崩潰,而是理智和靈魂的徹底崩塌。
然,小幼崽已經看到了。
她的視野被遮蔽,可那驚鴻一瞥的天光和捲曲的長觸手,像是烙印般銘記在了腦海里。
原來,父父長成那樣的呀。
她歪頭想了想:“父父真好看。”
黃昏:“???”
小幼崽拿下他的大手,注視着熟悉的赤瞳:“娜娜看到了,娜娜終於看到父父了。”
頓了頓,在黃昏猶疑的目光中她又說:“我還聽到父父說話了。”
“父父跟好多人說話呢,父父有好多不同的聲音。”
“不過,離的太遠了,娜娜一個字都沒聽清。”
……
黃昏皺眉:“你有哪裏不舒服嗎?頭痛不痛?心跳快不快?”
小幼崽搖頭:“娜娜很好。”
她不自覺翹起嘴角:“頭不痛,心跳也不快,娜娜很開心。”
因為,娜娜終於看到父父了!
她說著“我很開心”這種話,可除了一雙重瞳晶亮,白嫩小臉上和黃昏一樣,同樣的面無表情。
小幼崽的表情,似乎消失了。
黃昏嗯一聲:“下次不要看了,會不舒服。”
這話落下,小幼崽正要問哪種不舒服,冷不丁一聲絕望的咆哮傳來。
“昂昂昂”深海大怪物,在深不可測的惡念海了,翻滾怒吼。
那聲音里,充滿了絕望的崩潰,充滿了瘋癲的失控。
小幼崽抖了下,唰的抓住黃昏大手:“父父父父,大怪物……”
黃昏冷漠俯視:“沒事了,它不自量力。”
妄圖以螻蟻之力,復刻高維存在的邪神,自作孽找死。
這也是,前三十次大怪物都無法成功凝聚出黃昏的原因。
祂本就是不可知的存在。
動靜太大,艾蒂忍不住睜開眼睛,瞬刻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一望無際的惡念海,黑色的惡念翻轉到天空上,被未知的力量蒸發成霧氣。
臟污的海溝顯露出來,也顯露出那大怪物醜陋的身體。
一層層長滿海藻的軟體身軀,狀若沒有骨頭的蛆蟲,臃腫的拖在海溝里。
而它的上半身,則是長着細鱗魚鰭,不規則的魚鰭呈倒三角形,完全沒有規則,就猙獰又醜陋。
它還根本就沒有嘴巴,也沒有明顯的耳朵,倒是在魚鰭下生着狹長的腮。
能明確看到的,就是那隻長在頂端的眼睛。
那眼睛原本有籃球場那麼大,起先看着尤娜娜的時候,充斥着垂涎和是濕滑的惡意。
可現在,那隻眼睛裏佈滿驚駭的斑駁裂縫,如同被摔壞的玻璃珠,並且從那縫隙中,不斷飆飛出大股大股噁心的黏液。
轟隆!
它在逐漸被蒸發殆盡的海溝里,咆哮翻滾,不斷拿疑似腦袋的地方去碰撞。
噗嗤,噗嗤。
撞擊的鮮血飛濺,撞擊的血肉橫飛,撞擊的整個空間都在嗡嗡顫動。
艾蒂緊張的吞了吞唾沫:“怎麼回事?”
小幼崽看了會說道:“大怪物看了眼我父父,它就瘋了。”
黃昏點頭:“深淵第三層要傾塌了。”
整個第三層,以惡念海和小幼崽的血門力量支撐的。
如今,散佈的血門都被小幼崽吸收了,惡念海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枯竭。
等到最後一滴惡念海水變成霧氣,整座第三層將再無支撐。
艾蒂瞠目結舌,她剛才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回想也毫無記憶。
她甩了甩腦袋,乖乖的什麼都沒問。
比如,為什麼那麼厲害的大怪物,看一眼黃昏就瘋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
黃昏垂眸問:“還怕嗎?”
小幼崽看着癲狂到走向死亡的大怪物,此刻她心裏很平靜。
她看着大怪物回想,娜娜之前為什麼會害怕呢?
明明,就像父父說那樣,大怪物就是只大一點的玩具。
娜娜怎麼會怕一隻玩具?
她搖頭:“不怕了,它就是大一點的玩具。”
“玩具不聽話不好玩,娜娜拆掉它,重新用陶泥捏新玩具。”
只有她拆玩具的份,哪裏輪得到玩具吃自己。
黃昏甚是欣慰:“嗯,寶寶又進步了。”
這個益智遊戲難是難了點,但崽崽還沒玩通關,就有這麼大的收穫,邪·老父親·神很滿意。
祂忍不住對後面的關卡期待起來。
小幼崽仰頭,奶唧唧的說:“謝謝父父。”
這次,她知道是父父給予了幫助。
黃昏薄唇輕勾:“不用,我是你父父,都是理所當然。”
他瞥了眼枯竭的惡念海,海水已經全被蒸發了,只剩下半腐爛的軟體,以及那扇巨大的血門。
黃昏抽出小幼崽的窄刀,塞到她小手裏:“記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存在值得你去恐懼。”
“只有你,才應當是他們的恐懼之源。”
他輕推了小幼崽一把:“去,把那扇血門劈了。”
小幼崽握緊窄刀,白嫩臉蛋一綳。
她注視着黃昏的赤瞳,超大聲的回道:“娜娜記住了!”
話罷,她一個閃逝,直接出現在那大怪物頭頂。
矮墩墩的小幼崽漠然的看眼,肉乎乎的小手一揚。
嗖嗖嗖。
金色的尖刺,像一抹匹練的流星,狠狠的扎進大怪物的眼珠里,將它本就破碎的眼睛,徹底戳瞎。
昂!
接着,在大怪物痛苦的哀嚎聲里,小幼崽站到巨大的血門面前。
她看着血門,頭上的荊棘王冠散發出冷冽的寒芒。
她舉起半米長的窄刀,操着最奶的小嗓音,說著最凶的話:“壞東西,娜娜要把你劈成一根根的細筷子。”
“娜娜還要用腳踩,一根根的把你踩斷踩稀巴爛。
……
話罷,她揮着小長刀,砰砰砰就劈上去。
那扇巨大的血門抖了抖,竟是掉頭就想往海溝里鑽。
然,小幼崽奶喝一聲,抬手取下頭上的荊棘王冠一扔。
荊棘王冠迎風見長,長成柔軟且尖銳的藤條,一圈圈的纏繞到大血門上。
寒光閃爍的尖刺,狠狠的扎進門板里,那扎出來的孔洞,竟是流下一行行的鮮血來。
荊棘越收越緊,就像是兇狠的毒蛇,纏着獵物就不鬆開。
絕對閃避,絕對穿刺。
小幼崽舉刀再劈,鋒利的小唐刀,劈裂空氣,帶起尖銳的呼嘯聲。
啪嚓!
熱刀戳黃油,鋼針刺豆腐。
細窄的小唐刀,輕鬆洞穿血門。
幼崽單腳踩住門板,雙手握住刀柄往後一拉。
她將小唐刀抽出來,又舉過頭頂往下劈砍了第二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刀刀往下落,門板上頓時多出一道道的刀痕。
最後,小幼崽在用力抬腳一踹。
啪嚓!
小小一隻腳將滿是刀痕的門板踹了對穿,她嫌棄的抖抖小靴子,甩掉滿鞋底的木頭渣滓。
“呸,”小幼崽啐了口,繃著奶嫩的小臉,說著很匪氣的話,“小垃圾,都扛不住娜娜一刀。”
廢物!
黃昏:“……”
明明祂都按人類的美好品行教養的幼崽,為什麼會有這麼匪氣的言行舉止?
“唰”,赤瞳嚴厲的眼神,落在了艾蒂身上。
肯定是這隻邪種幼崽,教壞了祂的崽!
艾蒂抖了抖,慢吞吞的把自己縮成了一圈。
嗚嗚,爺爺小娜的父父好可怕!
小幼崽還在哼哧哼哧劈砍血門,她有多討厭大怪物,就有多討厭這扇血門。
都是一窩臭老鼠!
陡然間,異變橫生——
“嗡嗡嗡”整扇血門、整座空間都在劇烈的晃動。
寬闊蜿蜒的海溝里,大怪物恰咽下最後一口氣死了。
空間不穩定了!
與此同時,在深淵之外。
中央城上空,懸挂在天上的巨大血門,突然就開始往下掉落木渣。
有人震驚喊道:“啊,你們快看,那扇血門是不是要掉下來了?”
“怎麼回事?門上怎麼突然多了劈砍的痕迹?”
“是不是深淵裏面出事了?”
這話一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蘇教授當機立斷:“光,分析最新數據。”
在秦冰進入血門之時,曾帶上去幾架最先進的無人攝像機,並將機器安裝在血門口。
無人攝像機收集到的畫面斷斷續續,又還很模糊,可在人工智能光強大的運算能力下,也得出了無數寶貴的數據。
光:“教授,數據顯示,血門正在遭到未知的破壞。”
“破壞痕迹,經過對比分析,和尤娜娜小閣下的刀術相似度達到99%。”
“另外,監測到,血門處的時空能量,處於高度活躍狀態。”
“我將數據和時空能力者黃昏閣下的攻擊數據做了對比,結果顯示,血門空間不穩定,隨時會崩塌。”
……
這些消息,看似都是利好人類的消息。
然而,蘇教授想的更深遠:“運算,如果血門的時空崩潰,將會對我們的世界造成什麼影響?”
人工智能光開始運算,但這個問題運算太龐大了,它的cpu過載發燙,三分鐘后才得到了結論。
光:“教授,運算結果很不客觀,我無法預知,血門的空間距離人類世界有多遠,最大的可能……”
光頓了頓,用刻板的聲音陳訴道:“血門空間會形成時空黑洞,黑洞的吸力將是現世人類不能抵擋的。”
換而言之,僅存的人類,會被吸引時空黑洞裏。
結局:人類滅亡。
蘇教授臉色一變,手上的蛇頭拐杖猛地揮起,用力砸到緊急紅色按鈕上。
蘇教授:“通知下去,所有倖存的人類,立刻馬上進入地下三十層避難所,沒有收到命令,不準回到地面!”
“另外,光你的根伺服器,我也會讓人帶走。”
話罷,蘇教授匆匆調度人員去了。
電腦屏幕上,一串極綠色的代碼滾過,最後屏幕上浮現出個笑臉的表情符號。
光:“謝謝教授……”
十分鐘后,所有現存的人類,順利轉移到了地底下。
眾人惶惶不安,全都無助的看着頭投射的屏幕。
光的根伺服器轉移了,但是地表的設備它仍舊可以操控。
於是,眾人就看到那扇巨大的血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崩裂。
那過程,就像是細沙堆積的城堡,在潮汐蔓延上來的時候,一棟棟的垮塌了。
又像是豆腐做的門板,被未知的巨力一撞,就四分五裂開了。
這座位於地下三十三層的巨大避難所里,所有的人類都目不轉睛的盯着那畫面,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血門,先是門板中間不斷出現劈砍的裂痕,接着像是被誰踹了一腳,從中啪嚓一聲徹底裂開了。
咔嚓咔嚓咔嚓。
大片大片血紅色的門板往下掉,混雜着流淌的鮮血,不斷墜落。
那畫面,看着真的很震撼人心。
“該!”有人紅了眼睛,忍不住心頭的快意罵了起來,“活該!尤娜娜做得好!”
“對,就是要這麼劈了它!”
“如果地表安全了,老子就去拾荒,撿到一片燒一片,非得把這狗逼燒成灰燼,再揚河裏餵魚。”
“哈哈哈,拾荒的算我一個。”
“媽的,壓在我們頭上多少天了?咱們死了多少人了?”
“嗚嗚嗚嗚,老公你看到了沒?尤娜娜把那扇該死的血門劈爛了,你的仇報了。”
……
七嘴八舌的討伐聲,帶着全人類快意的仇恨,從浩劫來臨至今,總算是從一眾人的心頭髮泄了出來。
最深沉的絕望,最暗無天日的黑暗,此時此刻,好似都隨着血門的破碎,而一併在消散。
儘管,血門消散后,很可能會形成對人類極有傷害的黑洞。
但就算是現在死了,能在死之前,看到這扇大血門被劈成木頭渣滓,眾人亦覺得十分解氣!
光盡職盡責的播報:“血門損壞程度超過50%,時空的不穩定性加劇。”
十分鐘后,光最後一次播報:“血門損壞程度90%,在血門邊緣已經出現黑洞現象。
……
有十分鐘過去——
“轟隆”整扇破碎的血門嗡鳴一聲,嘩啦啦的直接往下掉。
那景象,說是天空在往下掉都不為過,場面一度恐怖。
轟隆隆,轟隆隆。
身處地底下,一眾人都聽聞到了那巨大的轟鳴聲。
投影的畫面晃動起來,滋滋滋的電流聲過後,有畫面啪嚓一聲就熄滅了。
無人攝像機壞了。
這瞬間,每個人的心臟都被攥緊了,連呼吸都費勁。
血門墜落,黑洞形成。
地表是如何的情況,沒人知道。
晦澀的窒息,在整座避難所里蔓延。
焦灼,不安,未知,畏懼……
種種負面情緒,像一層塗抹不開的冷油脂,黏糊糊的叫人難受。
“滋滋滋”微小的電流聲,在此時突然響起。
眾人循聲看去,光的聲音同時響起:“光為各位帶來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
光:“血門損壞100%,並從高空墜落,將不再對人類造成任何威脅。”
“同時,由於血門是從另一個時空而來,在兩處時空交接的壁壘處,因血門的破損,造成了時空黑洞。”
“時空黑洞,對現世地表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害,目前損害無法統計。”
“唯一的好消息,秦冰閣下帶上去的無人攝像機,其中有一台卡在空間壁壘的縫隙里,完好無損。”
眾人驚訝:“??!!”
完好無損的一架無人攝像機!
那是不是意味着……
“是的,”光證實了眾人的猜測,“無人攝像機採用了僅次於我的高智能晶片技術,所以身處地底的我們,可以有機會窺見地表和高空。”
話到這裏,所有人眼前一亮,光重新啟動投影畫面。
滋滋滋。
嘩嘩嘩。
電流和屏閃過後,畫面biu的一聲,亮了起來。
然,畫面的第一眼,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
“尤娜娜!”
“她在哪?她是在深淵裏嗎?”
“看那裏!那個男人是不是黃昏?還有矮一點的少女,不是蘇教授的邪種孫女艾蒂嗎?”
“還有一個被綁在十字架上的人是誰?
“秦冰部長呢?我們的百人敢死隊呢?怎麼看不到他們?”
“尤娜娜都在,黑洞那邊肯定就是深淵了,秦部長他們很可能……”
……
一眾人沉默了。
巨大的血門破碎墜落了,形成了恐怖的黑洞。
然,透過黑洞,在避難所的所有人類得以窺見深淵的一隅。
此時,蘇教授也正看着這幕。
他的視線,從艾蒂身上細細打量過去,在看到她殘破的骨翼時,臉上飛快閃過心疼。
不過,人還活着,就比什麼都好。
眼隼也“看”到了畫面,他皺眉問:“教授,秦部長他們真的就不在了?”
蘇教授搖頭:“地面沒有屍骨,也看不到任何我們的裝備,我推測秦冰應該沒和尤娜娜他們在一層。”
眼隼放大場景里的每個細節:“教授,這不是深淵第一層和二層,這會是第幾層?”
蘇教授摩挲拐杖,沒回答這個問題:“眼隼,你看看那個十字架上的人,像不像郁知?”
眼隼湊近了,忽的他表情一凜:“是郁知,教授那人是郁知!”
蘇教授腦子裏,無數信息數據流轉,那推論的速度竟是比光還快幾秒。
早在保育院覆滅的那晚上,郁知就畸變成了邪種。
再次出現,郁知是在尤娜娜的荊棘血門世界裏。
然後,她和那扇血門再次消失。
如今,郁知卻出現在深淵。
蘇教授面色凝重:“他們很接近深淵深處的惡源了。”
眼隼震驚:“!!!”
惡源?
深淵深處?
“深淵深處?”同一時間,小幼崽也在重複這四個字。
郁知點頭,她靠着艾蒂的攙扶,搖晃着站起身來:“深淵深處,即深淵底層。”
小幼崽擰眉:“姐姐為什麼去哪裏?”
郁知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浮起了焦急和恐懼。
她一把抓住小幼崽的手:“我記得,我掩護拉拉離開,被那隻深海怪物纏住了……”
後來發生的事,無論如何,郁知都回想不起了。
她捶打着腦袋,整隻漸漸暴躁生怒:“後來,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小幼崽拉拉她袖子:“院長不生氣,你慢慢想,很多事娜娜就是慢慢想起來的。”
“不能慢!”她突然怒喝一聲,矇著一層白膜的眼睛,生出猩紅的血絲,“不能慢,不能慢了。”
她抓着小幼崽的手很用力,捏的小幼崽吃痛。
黃昏往前一步,抬手落在郁知手腕。
下刻,小幼崽的手掙脫出來,肉乎乎的白嫩小手,赫然都被捏紅了。
黃昏小心翼翼幫她揉:“不用着急,如果真的很危險,你一定會感知到的。”
他沒有多解釋,但只這一句話,就叫小幼崽安定下來了。
小幼崽冷靜的說:“我在第二層找到姐姐的斧頭,在這一層找到院長。”
“深淵底層,底層是在哪裏?”
郁知沒有回答,她嘴裏還在念叨着“不能慢”等字眼。
小幼崽皺眉:“院長?”
“拉拉!”郁知猛然大喝了一聲,“快去找拉拉,拉拉要撐不住了。”
說完這話,她竟是甩開艾蒂,朝着某個方向狂奔出去。
小幼崽臉色變了變:“父父,我先過去了。”
話還沒說完,她跟着就追了出去。
艾蒂也沒猶豫,背後殘破的骨翼一展,也快若閃電的追上去了。
黃昏落在最後,他垂眸看了眼腐爛在海溝的屍體,長腿一邁,整個人就消失了。
中央城地下避難所。
有人輕聲問:“人呢?尤娜娜他們去哪了?”
“不知道啊,怎麼一下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們還能再窺探到深淵其他地方嗎?”
……
這話一落下,漆黑的畫面閃了閃,漸漸的再次明亮了起來。
眾人睜大了眼睛去看,但瞬刻,所有人都眼瞳擴大,呼吸屏住。
他們看到了什麼?
他們看到了——城池!
一座巨大無比的城池!
一座像是矗立在黑暗虛無中的磅礴城池!
斷壁殘垣,高大的羅馬柱,垮塌的前庭,高到望不見頂的巍峨石門!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童話故事裏才會有的場景。
有人喃喃自語:“我是在做夢嗎?”
“這就是深淵深處?深淵裏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座城池?”
“這……啊這……這座城池不會是邪種生活的城市吧?”
眾人毛骨悚然:“!!!”
這他媽,想想就很恐怖啊!
邪種居住的城池……
這一說法,讓人頓生雞皮疙瘩。
眾人再仔細看,從城池上的細節來推敲。
“沒有居住的房屋,不是給人住的。”
“這街道好寬,有地磚破碎了,像是被重物碾壓過。”
“還有拖拽的痕迹,痕迹沒有灰塵,應該是最近弄出來的。”
“你們看,這座城池最高的地方,那是不是一頂王座?”
“是王座?這座城池有自己的王?”
“等等,你們仔細看陰影。”
“卧槽!是邪種!真的是邪種!”
……
畫面轉動,巨大的羅馬柱後面,密密麻麻站立的,竟是人形模樣的邪種!
慘白的皮膚,矇著白翳的眼睛,後背生着一對對節肢。
它們矗立在陰影里,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眠,又像是一樽樽沒有生命的雕塑。
所有人看的頭皮發麻,一時間竟是不知這些邪種是人還是死物。
“快看,邪種群的中間,也出現了拖拽的拉痕。”
“究竟是什麼東西造成的?”
眾人正是在疑惑間——
“哼哧,哼哧,哼哧……”
粗重的喘息聲,陡然鑽進每個人的耳膜里。
瞬刻,那道拉着九根鐵鏈,匍匐在地上爬向的黑影,走進了攝像機的畫面里。
所有人瞳孔地震:“!!!”
啊啊啊啊,他們知道了!
城池裏的痕迹,是拉血門的身影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