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37

哈蘭本來想告知真相，但唐洛那一臉斯文敗類的氣質太唬人，搞不好要弄巧成拙。

相比之下，還是看那高傲到不可一世的人魚王求而不得的樣子更有意思。

重點不是眼淚本身，而是將唐洛這段時間的付出都打上目的化的標籤。

從古至今，人類都是從天而降的，人類對這個大陸的所有種族都有天然的不信任。

目的性過強，不可能讓人類接受。

這一段話，兵不刃血。

不得不說，古人類有選擇血族的，並不奇怪，他們深諳人類初來乍到的心理。

哈蘭說完，就打算留下這顆埋在選棲宴的雷后飄然離去。

時游喊住了他，指着他手上昏迷的小蝙蝠，問：「能讓它待我這裏嗎？」

「這恐怕——」哈蘭有點難辦，他也是看小蝙蝠太慘才帶出來，這是人類啊，怎麼都要爭取下，說不定巴倫可以不發瘋，「我會幫你問問。」

時游眼神一閃：「好，另外我有個不太好的嗜好，愛睡懶覺，明天晚點喊我。」

哈蘭鬱悶了下，這人類他真的好囂張啊，他怎麼睡得如此理所當然，還把我當傭人使喚。

他進好新環境都不會感到害怕不安什麼的嗎？

這讓哈蘭想到在對戰演練室，那犀利的拳風，強悍的腿力，又彷彿很合理？

時遊說完后，就絕情地關門。

他摸了摸眼角，只是眼淚嗎？

好簡單，早說啊。

正愁沒機會報恩，終於有途徑了。

如果哈蘭知道自己精心佈置的局，人類完全沒按照正常邏輯走，也許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不過時游不打算聽血族的一面之詞，他想找唐洛，問問具體需求。

他首先想到用通訊器，剛拿起來，時游就像燙手山芋似的扔出去。

不行，我現在無法直視它了，倒不如找本人。

選棲宴之前血族肯定不會讓他與唐洛單獨見的。

沒有條件，就只能自己創造條件了。

時游有了初步計劃，才掏出口袋裏的東西，一看到它，時游驚到了。

原本，時游對怪物留下的東西根本沒放在心上，將它上下左右環視，這是在被蟲洞穿越來的那一天，裴懷身穿那件休閑西裝上佩戴的袖扣！

怪物知道裴懷的下落！

那麼，就不能繼續待着的了。

被動接受安排那是他沒摸清狀況，現在也一樣沒摸清，他到達焦什堡還不足12小時，但這會兒被動顯然不是個好選擇。

兩個好友陪伴着他那段灰雨色的青春，年少時他干過將自己關在屋子隔絕外界的蠢事。他不是對譚其玉有感情，而是怨恨自己可能把身邊重要的人拖累到危險境地。

這樣的自責，幾乎淹沒了當年的時游。

時游餓了三天醒來，就看到兩人滿是憔悴地守在他床邊。

他們沒怪他一時鑽牛角尖，而是沉默地守護，他們始終履行着時庭每次臨行時的囑託。

明知道是怪物故意引誘他，但這個坑他必然會踩。

時游忍不住捏了把酸澀的鼻子，讓自己冷靜下來，能得到他們的消息就是意外之喜了。

他在血族待得時間很短，也許明天選棲宴結束就走了。

能自由活動的時間更少，要儘快找到怪物可能藏身的地點！

時間不多，現在是凌晨2:20，給他的時間頂多3小時。

用睡懶覺的借口拖延，也不可能太久，必須趕在6:30分之前回到房間。

在餐廳時，就算是身邊的辛登也以為時游是在享用美食。血族大廚練了幾百年人類餐食，幾乎能做到和藍星相差無幾的口味，就算沒有的動物他們也能一一找到類似口感的。

實際上，為了不讓人類剛來血族的地盤就緊張，他們刻意營造了熱鬧的氣氛，而且在他們眼裏，人類是聽不懂這裏的語言的，在血族不是沒開口說話過嗎？許多話更放肆大膽地說。

時游的謹慎，也方便他從周圍繁雜的對話中，汲取有用的信息。

比如，明天選棲宴的時間，要帶人類化妝的時間，時游仔細找了找房間的可用物品，可惜再沒有海藍晶那麼美妙的武器了。

客房中只擺了一些觀賞品，可能怕傷害到人類，還都以柔軟為主。

時游無奈拿走一隻像是古董的花瓶，用床單包裹住撞牆，一方面防止它四濺，一方面降低破碎音量。

收集完碎片，時游再次打開窗戶，外面只有雨後的玫瑰味和淡淡的土腥味，怪物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既然怪物敢於攀爬外面的圍牆，說明兩點，外牆有落腳點，外圍的士兵比較少。傳說外面那片玫瑰一到夜晚就會分泌毒液，一個不慎被割破皮肉危急生命，沒有主人帶路出去，就算是血族也夠嗆。

所以怪物才會選擇走外牆，現在沒了尋找的聲音，說明失蹤的「客人」多半已經被找回了。

時游站在窗檯，觀察下方士兵的巡邏時間，每三分十二秒會經過一次。

時游在進入焦什城堡時，沿路記住了掛在牆上的城堡群A、B兩區的內部地圖。

這裏除了是部分血族的大本營，它的A、B兩個區還兼具接待外賓的功能，時游現在住的就是B區。

那侍從帶着他七彎八拐，目的應該是為了繞暈他，讓他不記得路線，省的人類亂跑。

不過正因為這千層套路，反而讓他記住了這裏的佈局。

時游去浴室拆掉了繃帶，一張宛若造物主精雕細琢的俊臉在燈光下散發著驚人的魅力，他沒心情多看，從背包里掏出幾盒美瞳，沒錯，就是好幾盒。

住在回城主府的時候，有天早飯是鴨血粉絲湯，阿加望着人類安靜嗦粉的樣子，那段時間沒有陛下陪着，怎麼看怎麼心酸（並不）。

阿加就打開光腦問時游想買點什麼，別客氣，陛下這麼冷漠，連人類在都不知道盡地主之誼，就該讓他出出血。

時游還真有特別想要的，和烈福逛超市時，就在貨架上看到過。

就是美瞳，阿加一看時游那麼節約，一口氣給他各種顏色來一樣。崽崽怎麼能只有一種顏色替換，都買都買！

時游挑挑揀揀地選顏色，最終選了最符合血族審美的紫色。

時游也很想帥氣地戴美瞳，但他發現沒戴過的人，很容易碰到睫毛，一眨眼就會前功盡棄。

誰能想到，一個馬上準備飛檐走壁的男人，會被一副小小的美瞳難倒。

眼看時間越來越少，時遊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戴上了，光戴上它就花了快二十分鐘，熱的時游一身汗，

接下來就是烈福留給他的棕色假髮，他又戴上防摩擦手套，做了一圈熱身運動，舒展四肢，他已經很久沒做極限運動了。

在一隊巡邏兵離開后，時游將屋內所有燈光關閉，來到另一個屋子的小陽台上。

門口不能去，剛才關門時他還看到那位灰姑娘女僕疑似不甘心，在不遠處伺機而動，這一出去就是羊入虎口了。

陽台欄杆上有一層灑落的牆灰，時游捏了捏，牆灰的成分正是城堡牆面上的，而它一路蔓延，能隱約看出行動軌跡。

這無疑是怪物走過的路線。

不知是有意無意，就像在指引他前進方向，看來是篤定他一定會追來。

時游也顧不得那麼多，他一腳踩上陽台的護欄，身體一躍，攀上屋檐，身體掛在上面。

就在他打算做引體向上運動的時候，一群原先徘徊在城堡上空的蝙蝠像是察覺到了動靜，紅色的瞳孔齊齊看向他。

那剎那，它們的動作整齊劃一。

時游這個良好教養的，差點爆粗口，怎麼把這群傢伙給忘了！

為什麼怪物沒引起它們異動？

啊，怪物是這裏的產物，當然不會引起它們的警覺。

我，一個小小的入侵物種。

時游可不覺得它們會像那隻通風報信的小蝙蝠那麼友善，這畫面實在太驚悚了。

他看向通訊器，還有2分19秒，巡邏兵就會從拐角走出來。

時游雙臂發力，跳上了屋頂。

此時，那群蝙蝠已經俯衝而下，時游並沒有抬頭，心中計算着它們飛行秒速，快速從包里拿出了個血包，就地取材，將一塊瓦片翻面，倒了10毫升血。

相信以它們的饑渴，會舔到一絲不剩，這樣就能順便把他來過的痕迹都一起消滅。

時游自從知道血族用他的血吸引過人魚，就想着以牙還牙，他提前讓阿加給他抽了血，放在不同的密封袋裏。

這些準備太多了，只是時游以防萬一的準備，他甚至不覺得會有用上的一天。

在鮮血倒出來的瞬間，蝙蝠們已經殺到。

時游在它們衝到的瞬間，爆退了幾步。

蝙蝠們在聞到那前所未有的香味后，以不可思議地速度半空轉彎，它們只顧着搶上前喝第一口，最好能全部享用。

那美味過於頂級，它們開始自相殘殺，根本無暇顧及早就走遠的時游。

幸好這群蝙蝠沒什麼智力，不像那隻小蝙蝠那樣通人性。

時游小心控制着腳下的力道，算着每塊瓦片的弧度和需要的角度，才能讓他走過去悄無聲息。

站在這裏，更能俯瞰這片城堡群的壯觀景象，三面環繞着玫瑰園，一面是山，遠處帶着雨露氣息的潮濕微風卷着時游的頭髮。

時游深吸一口氣，他在尋找怪物留下的白色牆灰，沿着僅剩的兩處他找到了一根煙囪。

煙囪可不是能隨便下的，它的內部結構有的上窄下寬，有的下寬上窄，決不能輕易從外觀判斷。

此時下方的巡邏兵路過，他們聽到那群蝙蝠不知為了什麼在互相撕扯，畫面激烈極了，他們覺得好玩，指着那方向說笑。

由於人類的到來，顯然這群晝伏夜出的血族都興奮了好幾個度，情緒比平時高漲的多。

由於離得遠，時游倒出來的血並不多，他們頂多覺得今晚的空氣格外香甜，還不會意識到這是人類的血液。時游聽着下方看熱鬧的笑聲，確定自己暫時安全。

他看着來時的路，望着周圍的複雜的城堡群，在發現遠處有客人探出窗外時，時游立刻趴下，以免被被注意到。

根據路線，他現在到的地方應該是D區。

C區住着不少血族，吃飯時有幾個喝醉了的，說讓侍從送去C區。

那麼，空置房最多的就是D區，相比之下，藏「東西」更隱蔽。

如果他從陸地走，從B區到D區，可能需要花幾十分鐘。

D區並沒有內部路線圖，但由A、B兩區的佈局來看，可以大致推算出來類似的格局，這是造建築時經常使用的套路。

時游爬上煙囪，煙囪口很大，足夠一個成年人進入，時游拿出剛才敲碎的瓷片，扔向下方和側壁，聽回聲判斷它的高度和寬度。

這裏通下去，應該是某間頂層房屋。

確定自己下去不會被卡在中間，又等了一會，下方沒任何聲響，八成可能性房間沒人，還有兩成不確定。

八成，足夠賭一把了。

時游並沒有攀爬工具，但大多數擅長攀岩的戶外高手都有自己的絕技，比如背靠着一面內壁，雙腿放平抵住另一面，利用背脊和腿部的互相作用力，一點點下移。

成功落下后，沾了一身黑灰，屋內微弱的光亮，疑似沒有人。

這間屋子居然是複合式的，在城堡里這樣的結構很特別。他所在的是第二層的客廳，燈光沿着樓梯隱約傳來。

時游一發現有光，當機立斷就打算離開，但借住那光芒，他疑似看到前方停着一口水晶棺材，那人的側臉讓他格外熟悉。

出發前，他就告誡過自己，這不是門曼德，這裏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有異樣，他必須撤退，決不能因為一時好奇就把命落在這兒。

時游深深望着那具水晶棺材，天人交戰。

那股熟悉感，讓他根本做不到原路返回。

時游小心翼翼地從柴火堆里鑽出來，將探路的瓷片收起來，他收拾完痕迹，來到那具棺材上方。

棺材裏的人，居然是睜着眼的！

時游立刻捂住嘴，將要發出聲音給吞了回去。

睜着眼，卻沒反應？

時游再次看那人，他的太陽穴狠狠跳了兩下。

這張看起來就充滿親切感的臉，是林頓醫生！

時游萬萬沒想到，會跨越兩塊大陸，在這裏再次見到他。

咔嚓。

下方有人開門進來了，燈光大亮。

時游喜憂參半，他不敢喊出聲音。

他伸手在林頓醫生身體前搖了搖手，沒反應。

三個字浮現在時游的腦海中，植物人！

這時候時游才發現，這周圍都是瓶瓶罐罐，有好些還彷彿是身體的某個部位，泡在某種防止腐爛的液體中。

時游不能確定，那些分別是什麼種族的。

但這密密麻麻的程度，足夠讓人膽寒。

下層隱約傳來鎖鏈碰撞的聲音。

時游暫停探究，輕巧地走過去，放緩呼吸，他側身靠在牆角，往光亮處看去。

整個複合式房間都是密閉的，沒有窗戶，隔音相當好。

下方的沙發上坐着一個手腳細長的怪物，他的頭頂毛髮稀疏，雙眼凹陷，此時雙手被鏈條鎖着。

他似乎不想再掙扎了，正垂着頭。

在光亮的地方，他看起來模樣更嚇人了。

是那個怪物！

沒等時游發現終於找到怪物鬆了口氣，就看到在怪物不遠處，坐着一個給自己倒酒，自斟自飲的男人。男人看起來慵懶極了，火紅的頭髮格外醒目，他正觀察着怪物。

是那個發瘋要和他一同墜海的血族，時游絕不會認錯這個傢伙。

聽別人喊他的名字，是叫巴倫。

時游的心不斷下沉，萬萬沒想到，他這一不小心，就掉進了巴倫的老巢。

血族有技能，是開了掛的，我有什麼，一雙手腳嗎？

不行，不能硬碰硬。

不等時游想撤退的法子，門就被一股大力撞開。

是那個在餐廳用餐時，坐在他旁邊的君王辛登。

辛登一臉焦急，半邊臉還腫着，時游的止痛藥藥效已經結束。

辛登在看到沙發上的怪物時，衝過去半跪下來，抱着怪物一頓嚎：「嗚嗚嗚，你不見了，嚇死我了！」

巴倫嘴角抽了抽，這***。

這傢伙要不是戰爭上有點天賦，早被下面人幹掉了吧。

堂堂君王，這樣涕淚橫流的樣子，也讓時游一個人類嘆為觀止。

怪物低垂着頭，絕望地扯了扯手上的鐐銬，嘶啞道：「讓…我…死，求…你。」

「說什麼屁話！」辛登激動地噴口水，一想到面前的是人類，辛登又不由地放柔了聲音，「我們花了多少力氣才把你救回來，你怎麼能自己放棄生命？」

怪物笑得猙獰，完全不看跪倒的辛登，道：「這樣…活着，比死了…還難受。」

這些對話，讓人雲裏霧裏。

但時游隱隱約約拼湊出了一點真相，那個怪物難不成真是人類！？

一開始的直覺，居然是對的。

時游還想繼續收集一點線索，身後有什麼在振動，像是蝙蝠揮動翅膀的聲音。

剛才進來時，周遭根本沒聲音，黑暗中時游也無法細查，沒想到裏頭還藏了個東西。

巴倫抬手阻止了辛登的繼續哭訴，他放下高腳杯，站了起來。

他抬頭往上看，目光嗜血：「好像進了一隻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