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定好路線
齊武省親的地點在盧陽郡管轄下的東陰縣陰南鎮江蒲鄉,妻妾加上兩個兒子及其妻妾、孩子、下人,總共四十人。
周忠才被害不到十日,他便扔下所有人逃了。
逃去哪裏,誰也不知道。
東陰縣距離盧陽郡與潭陽郡交界處僅隔着唐陽縣或句昌縣。也就是說,無論是穿過唐陽縣,還是句昌縣,都可直抵兩郡邊界。
邊界另一頭就是津義縣。
齊武要逃,最大的可能就是逃去這裏。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唐陽縣和句昌縣之間選擇出來一個,作為此次的目的。
陳朝顏翻開另幾張紙,紙上記錄的是兩縣的暗樁分佈位置。
唐陽縣九個,句昌縣七個,可說是不分上下。
陳朝顏抬頭,透過車窗看向夜色籠罩下、燈光包圍中的謝玄。謝玄依舊是她回馬車時的模樣。如此氣定神閑,必然早有決定。說讓她做決定的話,不過是想考驗考驗她,或者驗證一下他自己的推測罷了。
收回目光,陳朝顏看向羊皮地圖。
既然從已有的信息無法做出選擇,那就只能……
還沒有隻能出個所以然來,半夏就過來打斷了她:“陳姑娘,該用飯了。”
陳朝顏看一眼外邊的天色,又看一眼羊皮地圖后,擱下筆,歪頭扭扭酸痛的脖子,又伸個懶腰活動了活動腰間后,便隨着月見下了馬車。
餐桌就設在露天的草坪上,明月伴着玉勾雲紋宮燈,涼風纏着驅蚊的海棠金絲紋香囊,幾頂帳篷點綴其後。遠處,禁軍與折衝兵士圍成零散的幾堆,生着篝火烤着肉。近處,子苓、侍書、文墨幾個如穿花的蝴蝶一般,端着各色吃食,一一擺到桌上。
好一幅生動的野遊畫面!
早上和中午都只吃了些簡單的點心,先前沉浸在選擇即將要去的地點,不覺如何,現下看着一碟碟的吃食,餓意瞬間就如潮水一般涌了上來。陳朝顏顧不得再欣賞美景,加快腳步走到謝玄左手側下的桌前坐下來,快速拿起筷子,抬頭望向謝玄。
謝玄接收到她的目光,掀眼看過來。看到她滿是渴求的雙眼,微不可察地揚一揚眉后,拿起筷子夾了塊點心。
陳朝顏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而後也夾了塊跟他一樣的點心。
鬆脆爽口的巨勝奴,輕輕咬上一口,蜂蜜的甜與芝麻的香,瞬間便充斥於口舌之間。陳朝顏滿足地眯了眯眼后,三兩口將剩下的小半吃完,又夾了塊甜雪。甜雪跟巨勝奴一樣,都加了蜂蜜,只是比起巨勝奴的鬆脆,甜雪如它的名字一般,入口即化。
半夏和子苓的廚藝都極好。
陳朝顏沉浸在美食當中,吃得極是開心。
謝玄將巨勝奴夾到盤子裏,便沒有動。端着杯酒,邊喝邊賞着周邊夜景,偶爾回頭看她兩眼,嘴角不自覺地就會帶上兩分笑。
一杯酒盡,在等半夏添酒間,看到她歡愉的模樣,謝玄瞧一眼盤裏的巨勝奴后,也拿筷子嘗了一口。
味道還跟以前一樣,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但瞧一眼她眉目難掩的歡喜,謝玄不信邪的又嘗了一口,還是一樣的味道。
默然放下筷子,重新端上酒杯,看着解決完甜點,又開始進攻肉食的陳朝顏,謝玄抬指輕扣兩下杯壁,“王妃似乎很開心。”
陳朝顏看一眼他幾乎沒動過的飯菜,挑眉問道:“王爺心情不好?”
謝玄想起若蘭說她很能逗他開心的話,不答反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倒是不如何。”陳朝顏隨意地說道,“只是如果王爺當真不開心的話,能否將不開心的事說一說,讓我開心開心?”
謝玄呵一聲,笑了。
陳朝顏假模假樣地跟着笑一笑,“王爺既然笑了,那就趕緊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謝玄呷一口酒,岔開話題道:“王妃對去哪裏,已經有想法了?”
陳朝顏道:“吃飯的時候,不談正事。”
謝玄勾着嘴角:“勞累幾日,中午直接睡過去了,害王妃沒能吃上飯,是我不對。以後這樣的事……”
陳朝顏擱下筷子,抬眼看着他道,“我還沒有想法。”
謝玄低笑出聲。
“不過明日的這個時候,差不多就有了。”陳朝顏重新拿起筷子,“王爺還有問題嗎?”
謝玄笑意難忍,“沒有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吃飯了?”陳朝顏一本正經地問。
謝玄點頭。
陳朝顏又接着吃了起來,心情絲毫沒有受到打擾。
吃完飯,看謝玄還在喝酒,陳朝顏打了個招呼后,起身在周圍走了幾圈,稍稍消消食后,便又回馬車繼續研究起了羊皮地圖。
藉助光屏可以放大、縮小,還不會影響解像度的功能,陳朝顏細緻地研究着唐陽縣和句昌縣的山川走勢以及尋找着暗樁所在的地理位置。
不知不覺,夜便深了。
陳朝顏將最後一個暗樁的位置找出來,又標好后,便睡下了。
第二日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謝玄又坐在溪邊,支着魚竿釣起了魚。陳朝顏為避免再讓她抓魚的事發生,遠遠避開他,去往溪流的另外一頭。
昨日天昏,看不仔細。今日天明,陳朝顏才發現,他們歇息之處,前不着村,后也不着店。好在林密草盛,花也開得格外鮮艷。沿途采採花,賞賞景,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簡簡單單走上小半個時辰回來,正好趕上用早飯。
將采來的花在青花白瓷瓶中擺好,又到溪邊去洗一洗手,再回來用過早飯後,陳朝顏便回到馬車,繼續起了昨夜未完的研究。
陽光伴着林間的清風,穿過窗子落在她的身上與身旁花瓶里的野花上,稍作停留後,又調皮地通過另一邊的窗子逃了出去。
陳朝顏專註於光屏與羊皮地圖的研究,不僅未注意到這般活潑的風景,連謝玄是何時放下魚竿,來到馬車前,她也未知未覺。直到將句昌縣最後一片山脈的走勢研究完,也大致找出該走的路線后,抬頭間,才看到了他。
“有結果了?”謝玄的目光在那瓶野花上稍稍停留上幾息后,又看向她眼裏那塊小小的光斑。
“算是吧。”陳朝顏避開他過於直白的目光,將羊皮地圖從胡床上拿過來,鋪到桌上后,側身坐到一邊,用手點着地圖,“王爺覺得繞信安縣、穿蒼饒縣、再經代南山到東陰縣如何?聽說東陰縣的菊花最是有名,尤其是陰南鎮江蒲鄉的墨菊,開得那叫一個美艷多嬌,王爺可有興緻去瞧一瞧?”
謝玄踩着樓梯,登上馬車,在她對面坐下來后,問道:“王妃很喜歡菊花?”
不,她不喜歡菊花。陳朝顏頗是意味深長地看他兩眼后,不答反問道:“王爺不喜歡嗎?”
謝玄跟她一樣,也沒有正面回答。只看了幾眼她在羊皮地圖上的標示后,問道:“賞完菊后呢,有什麼打算?”
“賞完菊后,穿關農山抵句昌縣。”陳朝顏也不隱瞞,大大方方地說完結果后,又將之所以有這結果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只不過在說完后,頗是戲謔地看着他道,“王爺還真是馭下有方。前兩日明明是到唐陽縣和句昌縣探路,順帶拔除那些暗樁,落在月見幾人的嘴裏,卻成了是去為我報仇。”
謝玄勾一勾嘴角,不置可否地問道:“王妃何出此言?”
陳朝顏收斂笑容,從容而淡定道:“人總要有自知之明才好。”
“王妃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謝玄說。
陳朝顏揶揄:“我要看不起自己,就不會收王爺的婚書了。”
“那麼,”謝玄好整以暇道,“王妃所說的自知之明,是指?”
陳朝顏垂眸看着羊皮地圖,“指王爺既然能慧眼識出我這顆滄海遺珠,必然不是兒女情長之人。之所以讓我做決定,是因為心中早有決策,不管我做的決定對與不對,都影響不了結果。只不過,我的決定若對了,證明王爺給我的婚書值得。我要錯了嘛,婚書的分量在王爺心中,恐怕就要輕上幾分了。”
謝玄笑了,笑聲清朗而愉悅,“王妃如何肯定,你的決定就是對的?”
陳朝顏抬眼看他,“不對嗎?”
謝玄起身,在下了馬車后,才說道:“知我者,非王妃莫屬。”
陳朝顏道:“是不是沒有白要齊武那些金銀珠寶?”
謝玄轉身看着她,“沒有白要。”
“那就好。”陳朝顏擱下筆,也走下馬車,伸胳膊活動了活動脖子與腰后,朝着做飯的半夏和子苓走去,“我餓了,還有多久吃飯?”
“陳姑娘辛苦了。”正忙活的侍書快步過來,攙着她的胳膊邊往溪邊的遮陽傘走,邊道,“飯還有一會兒才好,陳姑娘先在這邊納納涼,歇息歇息。”
“月見,還不快去給陳姑娘端些果點過來!”
“好了好了,我不過去就是了。”陳朝顏無語地接過她硬塞過來的茶杯道。
被她點破,侍書也不裝了,輕輕笑上兩聲,到溪水洗了把手后,便又繼續回去忙活了。
陳朝顏搖一搖頭,“幸好吃飯的時候不嫌棄我。”
車隊在原地又停留了一日,到第三日才重新啟程。
謝玄要吃新鮮飯,也就是到飯點就得停下來,留足時間給半夏和子苓做飯。這般一頓一停,直到第十日,才繞開信安縣,抵達了蒼饒縣。
在蒼饒縣知縣熱情周到的款待中,停留休整兩日,實則是陳朝顏快刀斬亂麻地斷完或大或小的幾個案子后,才又再次出發。后經五日,終於到了他們此行的第一個目的地:東陰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