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那就去現殺一個好了
陳起陽剛忍下去的眼淚,又刷一下涌了上來。背身抹去眼淚后,他回過頭,飛快上前抱住陳朝顏,似起誓一般說道:“姐,你等着我。等我功成名就,我親自送你出嫁!”
這傻孩子,這是將她前幾日忽悠她的話,記心裏去了。陳朝顏深呼吸一口氣后,輕拍着他的背道:“好!”
“陵游哥哥說,我們不用急着趕去京城。趁着這會兒還沒有走,姐你再給我寫些字,留我在路上的時候學習。”陳起陽拿來紙筆,遞給陳朝顏。
陳朝顏並沒有拒絕。
在謝玄的注目中,她在《弟子規》和《瓊林幼學》之間猶豫片刻,最後挑了《瓊林幼學》開始書寫。
《瓊林幼學》全篇共有兩萬多字。
一時半刻,她肯定寫不完。
陳朝顏便打算只給他寫前六篇:天文、地輿、歲時、朝廷、文臣、武職。
她寫時,謝玄一直站在她的身側。
她寫的《瓊林幼學》是明末西昌人程登吉編著,清嘉靖年間鄒聖脈對其做出補充后的版本。
按照大魏與大唐相差不大的背景來看,謝玄顯然不知道這本書。
陳朝顏敢寫,自然就不怕他胡亂猜測。
但她不知道的是……
謝玄的確不知道這本書,但看着她所寫的內容,腦子裏不由自主地便浮出了前兩日在光屏上看到的種種。
那些他沒有見過的穿着,沒有見過的建築,沒有聽過的詞語和此刻他沒有看過的書,飛快地重合到一起,組成了現在正在寫字的她。
她是誰,似乎已經不言而喻了。
可不言而喻后,緊跟着湧向他又是:那是哪裏?她是怎麼來的這裏?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
謝玄的目光漸漸變得晦暗與生澀,直到陳朝顏停筆,他才在瞬間恢復平靜。
而此刻。
時辰也差不多了。
該到陳起陽跟着陵游出發的時候了。
陳起陽還不會騎馬。
陳朝顏跟着他去到宅門,在依依惜別時,陵游高聲說道,“王妃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陳公子的。”
陳朝顏應好,又跟陳起陽說了幾句話后,便退站到一旁。
“姐,我走了。”陳起陽拿着《瓊林幼學》,強忍着不舍說。
陳朝顏點頭。
陳起陽轉身,在走了兩步后,又突然轉過身來。看一眼陳朝顏后,鼓着全部勇氣揖手向著謝玄道:“請王爺保護好我姐!”
謝玄瞥一眼陳朝顏,“你姐是我未過門的晉王妃,不經我的允許,任何人也傷不到她。”
陳起陽頭也不抬,“那就請王爺不要傷害我姐!”
謝玄勾着一側嘴角,笑了。笑過後,他慢聲說道:“想要不被傷害,唯有自己變得強大。同理,想要你姐不被傷害,那就好好努力,努力強大到誰想欺負你姐,都要先三思而後行。”
陳起陽道:“我會努力!”
謝玄淡然道:“努力不是用嘴說的。你該出發了。”
陳起陽起身,最後再看一眼陳朝顏后,便轉身上了馬車。
陳朝顏站在原處,看着馬車走得不見了影后,才慢慢地收回目光。
回去的路上,謝玄半真半假地調侃道:“起陽難捨難分,王妃看着倒是平靜。”
陳朝顏從容回復:“王爺也說了,只有自己強大,才能不畏他人。我們沒有爹娘長輩照拂,萬事都只能靠自己。身為姐姐,我能為他做的只有藉助王爺為他搭好登天梯,至於上了梯子后要怎麼走,就得看他自己了。”
謝玄道:“不怕他去京城后,被亂花迷了眼?”
“近水知魚性,近山識鳥音,這是我送他去京城的本意,我也相信他能做到。”陳朝顏淡然道,“但凡事總有萬一。萬一他去了京城,被亂花迷了眼,忘了自己去的目的,我能送他去,自然也能接他回來。”
她說得坦率,神色也從容,謝玄也適時地收起了調侃。
“等出了城,他們會跟着從江南來的商隊去京城。”天色漸亮,在走到睦元堂和摘星樓的岔路口時,謝玄停住腳步,再次開口。在陳朝顏看向他時,他又接着道,“回去收拾收拾,巳時正,我們也出發離開盧陽郡。”
陳朝顏什麼也沒有問,只淺聲應了個好字后,向著他揖一揖手,便先一步走了。
謝玄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覺地勾一勾嘴角后,也轉過了身。走了沒幾步,他懶洋洋地開口道:“有什麼話,說吧。”
文墨、侍書、若蘭和輕雪互視一眼,全都選擇了閉口不言。
謝玄回頭,掃一眼幾人後,點名道:“侍書,你說。”
侍書道:“奴婢怕說了,會受公子責罰。”
謝玄呵一聲,“不說,也會受責罰。”
“那奴婢還是說吧。”侍書道,“公子近來的笑容,比以往多了許多。”
謝玄不置可否道:“是嗎?”
侍書答道:“是。”
謝玄漫不經心道:“你們都認為,我笑容變多的原因是陳姑娘?”
侍書不敢回答,文墨也不敢回答,輕雪則直接裝作沒有聽見。唯有若蘭,乾脆直接地說道:“是。”
謝玄道:“為何?”
其餘三人依舊不敢回答。
同樣只有若蘭道:“陳姑娘很會逗公子開心。”
“很會逗我開心?”謝玄低笑一聲,“她何時很會逗我開心了?”
“不知道。”若蘭乾巴巴地回答道,“反正公子每次看到她,就會變得開心。”
謝玄挑眉,“是嗎?”
“是。”若蘭肯定地說道,“公子每次看到陳姑娘,總會忍不住笑。”
謝玄哼道:“你倒觀察得仔細。”
侍書迅速遞過來一個眼神,讓若蘭不要再說。但若蘭並沒有接收到的信號,依舊是乾巴巴,但絕對直白地說道:“我沒有觀察,是公子笑得太多了,我不想看到都不行。”
謝玄:……
也許當初在挑人時,只看中她武功高,是個錯誤。謝玄不懷好意地腹誹兩句后,把玩着玉骨山水扇,強制從容道:“那就說說看,陳姑娘在你們眼裏,是個什麼樣的人?”
侍書幾人依舊選擇沉默,等着若蘭繼續冒頭。
但這回若蘭也不肯說了,直愣愣地看着三人,要讓她們說。
侍書無法,只好看向文墨。文墨撇頭避開她的目光。侍書不甘心地扯一扯她的衣袖,文墨避無可避,只好故意道:“你自己想說什麼就說,拉我做什麼?”
謝玄雖沒有回頭,但似乎識破了她們的推諉,“都說一說。”
文墨暗暗瞪了侍書一眼。
侍書也回瞪她一眼后,硬着頭皮說道:“陳姑娘樣樣都好,就是出身低了些。公子可以不在意她的身份,但將來回了京城,旁人少不了會為此說三道四。那些人奈何不了公子,定會將矛頭轉向陳姑娘。陳姑娘……並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文墨迅速附和道:“我的看法同侍書一樣。”
早前幾日才遭過責罰的輕雪也緊隨其後道:“我的看法也一樣。”
侍書白了兩人一眼。
兩人不為所動。
四人,又只剩下若蘭還沒有說話了。
若蘭鄙夷地看一眼她們三人,接着便道:“陳姑娘樣樣都好,就是看到殺人會暈倒這一點不太好。”
謝玄意外道:“沒了?”
若蘭道:“沒了。”
侍書、文墨同時轉頭過來看了她一眼。
若蘭也看了兩人一眼,“陵游偷不來屍體,我可以去偷。”
謝玄低笑出聲:武功高,也不是沒有好處。
侍書小聲道:“哪有那麼多屍體給你偷?”
若蘭不以為意道:“那就去現殺一個好了。”
侍書默默翻了個白眼。
謝玄則道:“這麼說來,陳姑娘在你眼裏,除了這麼個無傷大雅的不好外,就沒有別的了?”
若蘭乾脆道:“沒了。”
謝玄半真半假道:“你倒是看好她。”
若蘭認真道:“我沒有看好她,是她不僅可以幫公子排憂解難,還能逗公子開心。京城裏那些有身份的郡主、小姐全都做不到這樣,所以陳姑娘就是最好的!”
侍書、文墨若有所思地對望一眼后,雙雙垂下了眼睛。
輕雪則頗是意外地看了一眼若蘭。若蘭神色坦然,目光堅定。顯然,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輕雪頗受觸動地看一眼謝玄后,也同侍書、文墨一般,微微垂下了雙眼。
謝玄沒再說話,只以拿着玉骨山水扇敲擊掌心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似敲在了侍書幾人的心扉上。
陳朝顏並沒有多少東西可以收拾。
回到摘星樓,將書案上周忠才案的相關線索、證據等資料收好,又跟着月見、白芍一起將衣裳、首飾之類收完,天就大亮了。吃過早飯,又將杯盤茶盞以及屋中擺設的瓶瓶罐罐一收,便已是辰時末了。
侍書已經過來催促。
月見邊對着清單,邊道:“好了好了,走吧。”
包裹會有人來搬運,月見將清單往腰間一收,便拉着陳朝顏,跟着侍書,在岔路口同謝玄匯合后,一道前往宅門。
宅門內,馮守道早候於此。
看到眾人過來,立刻上前揖手見禮。
該說的,該安排的,早已經說了,也安排了。謝玄只掃他兩眼,便越過他出了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