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絲雀x替身太子(17)
歡歡微微側頭,看見李承基看也沒看地上摔碎的掛飾一眼,卻非常敏感的發現自己在看他,立馬抬起頭,與她對上視線后,又像被燙到一樣低下頭去。
歡歡開心的大笑起來,心情好的像是在飛翔。
李承基不動也不說話,除了歡歡問他問題或者表述出讓他走的意思,他好似無法給出任何反應。
「哈哈哈哈哈」歡歡笑得左搖右擺,一個站不穩,腳下後退兩步,屁股坐在地上,幸好冬天她穿的極厚,光是棉褲就被尤嘉禾壓着穿了兩層,摔一下完全不疼。
因為不疼,所以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才發現自己摔倒了,歡歡完全沒有被影響好心情,笑眯眯的向李承基伸手,示意他把自己拉起來。
李承基睫毛顫抖一下,立即彎腰伸手,雙手握住歡歡伸出來的手,身上少見的透露出一股子活泛的迫不及待。
歡歡藉著力站起來,然後費了點力氣,把手抽回來,揉着手,看了一眼李承基,這次派來跟着的人哪哪都合她胃口,唯有一點,牽着的力氣大了點,每次縮回來都要拉扯一番。
但是這點微不足道的不滿比起對方招她的喜歡根本不算個問題,她現在看這個小太監順眼,於是他的不足之處也變得青澀可愛起來。
李承基這次沒有來得及慌亂不安,因為他手裏被塞了個硬硬的東西,是歡歡伸手是握在手裏的,她抽手時沒有抓走,於是這個東西就留在了他的手心裏。
他雙手攤開,手心裏一個刻成石榴樣子的金裸子,打磨過的表面光滑,他模糊漆黑的影子在石榴上倒映出小小黑影,金子在他蒼白的掌心反射出一片融融的金光。
「喜歡嗎?就當你已經抽過彩了,抽中的還是頭彩。」歡歡戳戳金石榴:「石榴側面有個鎖扣,裏面是金石榴籽,石榴籽可以取出,這樣的一套可比陶后的頭彩貴重喜慶多了,怎麼樣,是不是更開心了?」
「嗯……開心……」李承基慢吞吞地附和。
「哇,你有酒窩誒。」歡歡向他招手。
李承基俯身,歡歡墊腳去戳:「第一次看見這樣小的窩,小小的,真可愛。不過你臉真涼,怎麼穿這麼少?聽說宮裏有大太監欺負小太監,你年紀這樣小,又這樣瘦,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李承基不習慣被別人碰,被碰一下讓他全身寒毛倒起,但他一動也不動,灼熱陌生的觸感點在臉頰,讓冰涼的皮膚像是被灼燒一樣疼痛。
「不知道。」李承基搖頭。
歡歡歪頭,不明白這算個什麼答案,是受欺負了還是沒受?
搞不明白,她也懶得弄清楚,萍水相逢罷了,若是真的有難,他明明白白說出來,她自然幫一把,若是連自己都不爭取,那幫了也白幫,擋了這波,也會有下一波人繼續欺負。
「幫我把玉扔了,別讓人撿着。」歡歡說道。
李承基立馬撿了玉往水邊走。
歡歡在後面看着,他捧着玉,穩穩的走着,腳步沒有一絲猶豫,眼睛也沒有一次環顧。
再次確定,這人是一點想法也沒有,要知道,清透到這種程度的玉,哪怕碎成三瓣,倒賣出去也能做成珠子指環之類的小東西,或者賣給店鋪,鑲上金子,做成更為富貴的金鑲玉,無論哪種都是天價。
種種選擇,唯有直接扔掉才是暴殄天物。
噗通噗通。
李承基三塊碎玉一次性扔進湖裏。
這聲音聽得歡歡通體舒暢,小手往荷包里一掏,又拿出塊一模一樣的玉掛飾出來,低頭,系回到腰帶上,彷彿從沒摔過玉,又一掏,掏出顆拇指頭大小,瑩潤生輝弧如滿月的大珍珠來,尋常人家當成傳家寶的東西,被她當成彈珠在手裏隨意拋玩。
此時若是有第三人在場,定要生疑,就算尤家再怎麼富貴,常清歡再怎樣得寵,畢竟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接連拿出的東西,無論怎樣對一個孩子來說都太過了。
孩子年齡太稚嫩,若是帶的東西太重,容易招歹人。
可惜尤嘉禾和尤泰(尤外公)都不知道,不然定不會讓歡歡這樣無遮無攔。
李承基扔完玉,手裏緊緊攥着金石榴,一時間不想回頭,他知道歡歡一直在看着他,他若往回走,歡歡的視線就會移開,她看天看地看花看草看數看自己,分給每一樣東西的目光都是相等的,李承基想讓歡歡多看他一會兒。
他回頭,歡歡舉着什麼東西,遙遙的向他招手,目光歡欣熱切,沒有移開。
李承基碰了下嘴角,發現自己果然控制不住在笑,是那種無比自然的彎度。
其實他的內心並不是純然的歡喜,總有着說不清的恐懼,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哪一點招了對方的眼,哪怕他能感受到歡歡越來越和善的態度,他也放不下心來。Z.br>
玉墜那樣漂亮珍貴,歡歡看着的眼神也是柔和喜愛的,可還是說摔就摔,說扔就扔。
「你笑起來好看。」歡歡歪着頭說。
「嗯……好看。」李承基點頭,這是他第一次笑,而且是收不回來的笑。
儘管內心不安,但只要歡歡用這種眼神看他,他就覺得連自己也染上了對方鮮艷的顏色,從此有了聲音和重量。
他覺得笑比其他表情要容易的多,笑是所有情緒中最簡單的一種,他不需要模仿別人是怎樣的,笑是可以自己冒出來的唯一一種表情。
歡歡繼續蹦蹦跳跳的踩着枯葉子走,李承基跟在後面,也不問歡歡去到哪裏。
他目光掃過歡歡腰帶上系的一模一樣的玉掛墜,笑容收回來點。
李承基只是不擅長說話,但不是傻子,相反,他聰慧敏感的可怕。
他從小長大的院子,那裏環境常年封閉單一且灰暗壓抑,來的人住久了會漸漸變得尖銳極端,他的周圍,每隔幾年就要換一批人。
不能換下來的討厭換下來的,得到賞賜的看不起沒得到的,能在女人面前露臉的和沒資格在女人面前露臉的,相愛的,吵架的,抱團的,左右奉迎的,獨自一人的,高的,矮的,白的,胖的……甚至哪個太監背比別人挺得更直的,哪個丫鬟的珠花比別人多一朵的。
只要在那個院子呆久了,什麼事情什麼理由什麼手段都會出現,彷彿一隻只披着人皮的野獸,在那個院子裏漸漸脫掉了人類社會規訓的禮義廉恥人皮,哪怕再微小的慾望都赤裸裸的浮現出來。
接着,印入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