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很餓

第2章 很餓

蕭瑟的冬季一個人吃晚飯總是無聊的,所以關係很好的堂親大姐約我去她家吃羊肉火鍋,正好外甥女學鋼琴有點卡殼,請我給指導一下。火鍋屬於很盡興的晚餐,尤其是自家做的芝麻醬和腐乳和調味下,在伴着克萊德曼的曲子,姐夫姐姐與我,三人還低吟了一段詩歌。一家人的其樂融融,還是很讓人高興的。

無意間瞥到放在大衣口袋外的手機,才想起今天傍晚,本來約了那個在QQ群認識的大學生見面來着。一看時間八點了都,便匆匆打車從武夷路回到了,居住的小區門口外,深冬的上海是真的冷,露在外面的面部一下車就被風吹的僵硬。本以為那個學生應該是回去了,畢竟我遲到快兩三個小時了,一通電話撥過去,嘟了兩聲就有人接了,聲音聽起來有點顫抖,我很抱歉的告訴他,我因為今天有點事忘記了見面。

電話那頭搶話似的回到,沒事,我在您家小區門外一側的涼亭呢。我略感有些錯愕,如今還有這樣一直苦等人的存在?快步走到其說的地方,看見了一個瘦高的身影,站着在看手機,我隨即嗨了一聲,示意下彼此確認了身份。這是個一米八不到,整個人很瘦弱的男生,身上的衣服到有點像秋裝,和今天的天氣完全不搭配,因為看着很寬鬆一眼給人一種單薄感。路燈照射看過去,是個不敢抬頭看人的存在,也看不出長什麼樣子,因為我沒有戴眼鏡,但看的出來很年輕

我客氣的問了聲,你吃飯了嗎?他答道沒有呢。我頓時很不好意思,原本計劃見面了,把畫給他,在說清楚要求給了錢,就讓其拿回去裱,便可打發他結束見面的。這一客氣還真不好這麼做了。只能客氣到底,問想吃什麼嗎,附近什麼都有,他說不需要在外面吃,上海的物價太貴,怪費錢的,家裏有什麼給他弄一口就行了。於是我只好領着他回家拿畫,順道弄點吃的給他。看了下冰箱,問他吃面嗎?

他說:我是蘭州人,我們那兒人愛吃面,不過我還好,您做什麼我就吃什麼。明顯看的出來,他進入室內后的局促,可能是我把房子按照自己喜好從新佈置,並鋪裝了全屋淡色木地板,以及掛畫擺設的古典氛圍,讓這個一身看起來,就很廉價的青年有所不適應。其實我個人覺得這和蘇州老家,祖父留下的老房子比,相對屬於極為寒酸的,但居委會大媽上門做過幾次普查,很驚訝小區裏有這麼雅緻乾淨的裝修,因為老小區普遍都是上世紀的工人階級群體,並不是很愛乾淨或者注重裝修品質。

於是只得為自己遲到,以及假客氣遇到真老實而忙活上。把上一天熬的大骨頭湯,還有從大姐家打包回來的兩斤多切好的鹵牛肉準備好。拿出兩包鮮面共計200克左右,讓他看看夠不夠,得到肯定答覆后,用骨頭湯做湯底,放了兩顆被霜打過的青菜,一般我自己吃面,一包會是分成兩份來吃,一次吃一兩就差不多了,這是有時候失眠宵夜的必備。飯做的很快,一刻鐘就端上了餐桌,打開鹵牛肉讓他就着面吃,我自己回房間把要裱的畫選出來裝好。順道打了個電話,問姐姐我的手錶是不是彈琴的時候摘下來放檯子上了,確定是摘下來遺忘在檯子上后,告知下個周末去吃飯時候取,通話大概十分鐘左右,主要是還交代了些最近外甥女學習的事情,以及她大兒子,我大外甥的一些事情。

等我通話結束出門去客廳,我有點驚訝,鹵牛肉全部沒有了,面也吃完了還剩一點點湯,我到不是心疼食物,

是怕像《活着》裏那位醫院的權威醫生一樣,吃太撐身體出問題。我坐在他對面調笑的問道,你這是吃飽了嗎?會不會有不舒服的地方?這個年輕人還是沒能抬起頭來,讓我看清楚他的臉。用蚊子一般的聲音說著話,我根本聽不清。我略有打趣的高聲到,大聲點抬起頭來說話,這裏不是渣滓洞。我這才總算看清了這個青年的長相,皮膚暗黃一臉稚氣,五官沒有什麼出挑,眼睛帶着躲閃和我不太喜歡的一種陰謀感的味道。

小青年怯生生的回到:我感覺吃了個八成飽,這樣對胃還挺健康的,您下的面真好吃。我回到:這不是BJ,不用說您,聽着很變扭。沒有感覺不舒服就好,要不還是吃點山楂片?他搖了搖頭,我接著說:你這裝裱的理論知識我們網上聊過,感覺還是很專業可以的,你拿走我的畫,我以市價給你,可你要保證和你說的一樣的手藝才行,這次你先拿兩幅一般的回去練練手,錢呢我照付,做的我滿意,下次就讓你裱好的畫。時間不早了,吃飽了就早點回去吧,好早點休息睡覺。青澀的男生又低下頭去說到:用不着那麼多錢,學校里比市價便宜一半,而且十分鐘前,回學校的最後一班車應該已經開走了。

我看了下手機21點了,百度了下公交車,這個點確實沒有車去他們學校了。最後一班是20點50分。我是有點不情願,又有點無奈的接受這個現實,畢竟自己失約,人家還是個剛成年,看着就知道肯定不富裕的人,硬讓人家走確實不合適。只能說:要不我給你電調一個出租車回去好了,錢的事你不用擔心。小年輕很捉急的搶答道:現在回去學校也進不去了,還白花那麼多錢打車。我思索的片刻說:那我給你附近開個房間你將就一下?他說:沒那個必要開房,一百多我一周的生活費才那麼多,不如就你家我隨便將就下就行,而且你們家是真暖和,是鋪了地暖嘛?我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答道,那你睡客廳床榻,一會把開空調也開起來不要凍着,先洗個澡,不要裸睡,要穿着秋衣秋褲,床榻的軟墊是我新訂做的,一會在給你鋪個床單,不要直接躺。

於是在不情不願的心態下,交代清楚注意事項后。這小青年很自來熟的就奔衛生間去洗澡了,我隨即給他鋪好床單拿了毛毯,然後回自己房間先整理好這周讀書的筆記做個編目。等聽到他在進入客廳的聲音,我也準備早點洗漱好睡覺,便出門準備去衛生間,可一看他還穿着衣服褲子,問他怎麼睡覺還穿這個?他說沒有穿秋衣秋褲,我頓時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這麼冷的天就穿着單衣褲?只能無奈的拿了件以前姐姐給我買的,號數大了很多的襯衣,和一條秋天晨練穿的,棉質燈籠褲給他穿上。進入衛生間也是很不舒服,淋浴隔斷門沒有關,使得水花濺落的到處都是,帶水的腳印一直延伸到快進入客廳的拐角位置,只能默默拿着刮地拖把,刮乾淨了在擦一遍,然後才洗了澡。穿着睡衣路過客廳,看到這個小青年已經躺下,因為衛生間弄的不像樣子,我又很忌諱這個,所以我已經沒有什麼心情搭理他。

第二天清晨生物鐘很準時的我6點便起來了,衛生間洗漱好出來,看他已經換好衣服坐在榻邊,看到我后,和我說了聲早。我只是點頭回應了下,在我上好廁所並洗漱好出來后,他很自己覺的跑去衛生間,用我的洗面奶洗臉,清水漱了個口。我其實心裏有點不太舒服,但出於禮貌,還是拿出畫讓他裝起來,告訴他:一起出門吃個早飯吧,然後你就可以回學校了,今天周一肯定有課。他也沒說什麼,很順從的接過我遞去的畫,換了鞋一起出門。早飯還是老樣子,給他叫的也是我的樣式,清晨的冬天早餐店人很少,我吃飯一直比較慢,還沒吃到一半他都吃完了同樣的一份,我只能再次假客氣的問到吃飽沒?要不要在來一份?他很肯定的回到,可以在來一份。然後就是我吃完他正好吃完第二份,似乎還意猶未盡的樣子。

吃完飯我喜歡慢悠悠的走路,但是這個小青年走起路來更慢,就這麼磨蹭了半天,才把他送到附近,回他學校的公交車站。權當消食了,反正一路無話。這開往郊區的公交,一班就要半個小時,乃至三刻鐘左右,我不願意等,告訴他我先回去了,裱畫的錢在裝畫的大信封袋裏,裱好了提前一周告訴我即可。他突然抬起頭來看着我,我並不太喜歡他的眼睛,看着有些膈應。突然的他撲靈的一下眼淚就掉了出來,不到三十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我是真有點煩還有點不知所措。

問他你這是怎麼了,他說沒事,就是感動,來上海第一次睡的這麼舒服暖和,好幾天沒吃飽飯了,可算是吃了兩頓好的。聽他這麼一說,我這時生厭的心情便也退了下去了,安慰到,你父母沒給你生活費?你有困難可以向家裏提或者學校提,沒必要這麼扛着。他說:家裏在鬧矛盾不管他,學校里都是上海學生多排擠他,感謝能遇到我這麼好心的哥哥。我不知道怎麼接話了,只能是在掏出一百塊給他,對他說:那你飯還是要吃飽的,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他沒在說什麼,接過我遞過去的錢,我便轉身就走了。

回到家一看到榻上的床單就有點膩味,原本素灰色的床單上,有些污漬的痕迹,直接把他穿過的拖鞋衣、服褲子、床單枕頭、全部扔到樓下的垃圾桶里,還給家裏做了遍清潔,裡外擦拭消毒了下,尤其衛生間。所以千萬不要留宿陌生人,那怕給他開個酒店花點錢,省小錢花大錢。而這,或許是我長這麼大,與人相識最尷尬的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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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海無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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