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部二尚書

許多事情的成敗，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在下行時，懂得如何止虧為盈，這是一種難得的能力。

但是在形式一片大好的情況下，能夠選擇正確的時機止盈，則是一種更為難得的智慧。

對於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行為，放在平時陳廷敬肯定是聽都懶得聽。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好不容易讓皇上點頭，搞定一個可以進一步磋商的方案。

實在是不願意，讓這麼一顆老鼠屎，壞了自己的一鍋好湯。

大早上，胤禵突然來參加早朝，這種行為本身就透着邪性。

果不其然，這早朝剛一開始，大家還沒有熱好身，胤禛就出來打了頭炮。

矛頭直指錢莊票號行業，當然這只是表面現象。

陳廷敬也是自己人清楚自己事兒，這一段時間四大恆突然降息之後，就立刻派人去查了。

查出的結果，讓這老狐狸氣得在府里把時任晉商票號的會長范清江，直接派人帶到府里，指着鼻子罵了大半天。

最後逼問之下，方才得知，這些年來晉商原來已經在私下裏，完全投靠了太子胤礽。

這次的做法，就是因為得到了毓慶宮通過索府傳達的明確指示，不得與雍郡王和十四貝勒，有任何形式的接觸。

對於皇子們之間狗屁倒灶的競爭，陳廷敬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畢竟按照本身的歲數來估算，和康熙之間做個比較，不出意外的話，幾乎不可能活到下一任皇帝登基。

再加上家庭條件還可以，又不用為子孫的生計發愁。

所以對於這些爛事兒，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讓陳廷敬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些一直非常精明的同鄉們，居然趟了這趟渾水。

這下倒好，讓自己裡外不是人。

需要一下子平衡康熙、胤禵以及其他人三方勢力的平衡，也太難了點。

不過好在，今天早朝在康熙，幾乎算是明示的情況下，陳廷敬給出了一個，多方都能暫時接受的方案。

也算是多少幫了胤禵半個忙，日後開口討人情的時候，算是有個由頭。

陳廷敬冷眼旁觀非常清楚，為了平衡太子多年積累下來的勢力，康熙下一步首先扶持雍郡王和十四貝勒崛起，幾乎已成必然。

再加上前段時間，胤禵展現出的坑幾大王爺和索佟二府的手段，雖然是在康熙的加持下才顯得如此奇效。

但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點鬼神莫測的意思。

等到胤禵把這些手段，統統用在晉商的身上，後果之慘烈，陳廷敬也有點不太敢想像。

所以這次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絕對不容許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打亂自己的計劃。

康熙聽完之後，不再有任何猶豫，瞬間做出來決斷。

陳廷敬的當場實名舉報，給了康熙一個明確的提示信息。

那就是在這個行當里，雖然內務府每年的生息數目確實不少。

但是其他的王公貴族和文武百官，從中獲取的利益恐怕更大一些。

與其給這些人站台當打手，不如滿足一下自己兒子們的願望，還能撈個好名聲。

更為關鍵的是，捨棄高利貸並非完全放棄賺銀子。

內務府在四大恆依然保有四成份額，說不定這次給四大恆一個機遇。

就能在不遠的將來，回報給自己一個驚喜。

拿定主意之後，康熙立刻開口問道：「胤禵，把你對王大人的觀點的意見說來聽聽？」

這就是領導問話的技巧了。

對比胤禵和陳廷敬第一輪答話的評價，可以很明顯對比出不同之處。

胤禵並沒有給出什麼實質性的執行建議，只是在思想上拔高了高度，進一步肯定了胤禛請奏的內容，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態度。

因為都是一些政治正確的大道理，康熙也只能表示贊同。

但是後面的問話就很有意思了，在接下來的提問中，着重劃定了範圍，只讓大家談一談對胤禛發言的看法，而非是籠統的問大家的意見。

因為不這樣做，接下來的人都是接在胤禵後面，確實不太好表達反對，大家還都得要點臉。

而對於陳廷敬第一輪的發言，康熙的態度就十分明確了。

先是十分鮮明的肯定，後來的問話也有明確的指向性。

「有沒有什麼不同意見」在當時的語境中，幾乎就是在明示，你們最好不要再有不同意見。

只不過千算萬算，還是有人為利益，什麼都不管不顧。

沒有辦法，陳廷敬二次救場，康熙只能痛下決心之後，再次讓胤禵出來發言。

由於在第一輪發言中，胤禵已經表達了鮮明的態度。

康熙在已經明確知道的前提下，點胤禵的名，雖然是問，但實則已經在表態。

你只要把今天這場面給應付了，就按照你的意見辦。

因此，胤禵心領神會，出列道：「啟奏皇阿瑪，兒臣以為，王大人的說法不妥。」

「不如先請刑部滿尚書傅臘塔大人先談一談，刑部到底能不能獨立處置好這些案件。」

參加早朝的王公大臣們，聽了胤禵的話，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大家都是有職業素養，受過專業訓練的朝廷命官。

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當場笑出聲，除非實在忍不住。

只是，胤禵的這話，太特么的損了，一點情面都不給留。

清朝官職，基本承襲明朝，並根據實情進行部分改進。

在六部之中，把尚書一分為二，分置滿漢兩位位尚書。

偶爾還會存在蒙尚書，一般為榮譽性職位，不常設。

由於滿人能夠入關，建立中原王朝，基本上能夠算是偶然中的偶然。

這概率基本上來說，就和頭一次買彩票，中了一兩個億的概率差不多。

所以這些滿人，基本不可能撐起整個朝廷的組織架構。

貫穿整個清朝，解決問題的辦法很簡單，就是重用漢人來進行行政管理。

但是又不怎麼放心只抓八旗兵丁，作為最後保障。

所以把尚書職位，一分為二。

雖然名義上平級，實際上六部的最終決定權還都掌握在滿尚書手裏，因為六部的大印，統統掌握在滿尚書手裏。

包括其他京中衙門，只要分為滿漢兩職的，都是如此。

因此，胤禵的答話，實則是赤裸裸的點名了這個職場潛規則。

你王士禎不過是個二把手主持工作，在這裏講東講西又不能最後拍板。

不如乾脆回去洗洗睡了，少在早朝上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