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經方六經辨證
“請問李老師,依照您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經方不僅可以按照臨床實際情況,調理劑量以及煎服方法,而且也可以增減藥味,甚至替換其中的某些藥物呢?”張景略一思忖,決定問個明白。
李漁微微頷首,而後反問道:“你來說說看,後人尊《傷寒論》為方書之祖,如何理解這個‘方’字呢?”
“方可以理解為經典處方,《傷寒論》所載方劑,葯少而精,出神入化,起死回生,效如桴鼓,故被後世奉為經方。”
“這個只是普遍的認識,我倒覺得這個方更應該是方法,也就是辨證論治之法則。”李漁微微一笑。
張景仔細一想,頗覺有理,不禁心中再次讚歎,果然不愧是劉老的學術傳承人,見解就是深刻而且獨到。
“李老師,這麼說來,伊尹所著《湯液經》才應該是人們所理解的方書之祖,也可以說是方劑之源,對嗎?”
“沒錯!醫聖張仲景最大的貢獻在於,參考了《素問》、《靈樞》、《難經》、《陰陽大論》、《胎臚葯錄》和《平脈辨證》等古代醫書記載的內容,論廣《伊尹湯液》為十數卷,創立了辨證論治這一中醫之魂。”
“嗯嗯嗯!”張景連連點頭,表示完全認同。
李漁突然話鋒一轉,繼續問道:“你再說說看,六經辨證的核心是什麼?”
張景思索片刻,鄭重回答道:“六經辨證就是三陰三陽體系,三陰三陽的核心應該是陰陽。”
李漁微微頷首:“沒錯,張景岳說過,醫道雖繁,而可以一言蔽之者,曰陰陽而已。故證有陰陽,脈有陰陽,葯有陰陽。總之,萬事萬物皆離不開陰陽。關於陰陽之分,你不妨列舉兩個最淺顯的例子看看。”
“女人為陰,男人為陽。黑夜為陰,白天為陽。”張景立馬回道。
“嗯,很好。我們就以晝夜為例,如何在陰陽基礎上,再分三陰三陽呢?”
“……”這個張景之前可從未思考過,一時之間,根本回答不上來。
“沒關係,你先說說看,三陽中哪個陽氣最多,哪個次之,哪個又最少?”
“太陽為三陽,陽氣最多,少陽為一陽,陽氣最少,陽明為兩陽合明,陽氣量居中。”
“三陰呢?”
“太陰為三陰,陰氣最盛,少陰為二陰,次之,厥陰為陰之盡頭,陰盡則陽生,故為一陰。”
“很好,很好,”李漁連連點頭,忽而轉過頭來,對着耷拉着腦袋,漫不經心的李思萌說道:“多學着點兒。”
李思萌癟了癟嘴,想辯駁又有些不敢,只是偷偷瞪了張景一眼。
“咚咚咚!”敲門聲再次響起。
張景躍躍欲試,準備再次接診。
卻不料,李漁淡淡笑了笑。
“第一個患者耽擱的時間有點多,後面的患者還是我先來接診吧,不然預約的患者可得等着急了。你的四診經驗還不太足,特別是脈診,這可是中醫的看家本領,也很吃功夫。回頭休息的時候,先讓思萌帶你去脈診學習室好好練練。”
“脈診學習室?”張景有點懵。
“對啊,你們大學《中醫診斷學》考試的時候,難道沒有使用脈象教學考試儀嗎?”
“哦,有的有的。”
張景想起來了,這是一種可以模擬各種脈象波形,然後出題讓考生作答的機器。
他還記得,當時五道題自己只答對了其中的兩道。不過,就這個正確率,已經算是全班數一數二的了。
畢竟,脈理精微,其體難辯,在心易了,指下難明。
對於完全沒有臨床經驗的在校醫學生來說,的確太難了!
“雖然機器模擬並不能完全反映人體的真實脈象,但是,整體感覺還是大差不差的。先過了機器考試關,再和臨床脈診實戰相結合,就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且,對於初涉臨床的中醫生來說,只需把握大局,抓准主要脈象。然後再根據舌診、問診等情況,四診合參,仔細辨證論治,基本不會出現大的紕漏。”
正說話的功夫,第二位患者已經坐到了診桌的對面。
這是一位年輕女性,和前一位男患者只穿了件襯衣截然不同。還沒到冬天,竟已穿上了厚厚的羽絨服。
即便如此,仍不時打着哆嗦,而且時不時吸下鼻子。
張景心裏很清楚,這是典型的惡寒表現。
李漁將病曆本遞給張景。
張景接過一看,體溫一欄寫着39度8。
不禁心下一凜:如此高的體溫,竟然畏寒如斯,而且額頭未見一滴汗珠,這種情況還真是不多見。
李漁仍然沒讓女患者開口描述病情,直接先摸上了脈。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脈浮數。”
接下來,又開始進行舌診。
一邊仔細觀察,一邊口中念念有詞:“舌質淡,苔薄白。”
說完后,扭頭問張景:“單從目前知道的情況來看,根據你的初步診斷,最有可能是什麼病證?”
張景信心滿滿:“根據《傷寒論》第一條: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患者有脈浮,和明顯惡寒表現,應為太陽病。”
“屬於什麼證呢?”李漁追問。
“……應該為太陽傷寒證。”張景想了想,回答道。
李漁仍是不予置評,又接着問李思萌:“你認為呢?”
“我……我認為是太陽中風證。”李思萌其實根本沒多想,只是為了跟張景抬杠。
“思萌,先說說你的分析吧。”李漁微微皺眉。
“患者女性,舌質淡……又怕冷明顯,說明體質弱……體弱則易表氣虧虛,是為太陽表虛證,即太陽中風證,方宜桂枝湯。”李思萌由於準備不足,一開始有點緊張,不過後面倒是越說越自信。
“張醫生,你的診斷依據呢?”李漁又回過頭來問張景。
“有汗與無汗以及發熱之勢,都可作為太陽傷寒與太陽中風的鑒別要點。該患者惡寒明顯,穿衣甚多仍未見汗出,且體溫高至近40度,寒邪閉表明顯。故可初步診斷為太陽傷寒證,不過還需結合問診后,方能最終確定。”
“很好,如果讓你問診,第一個想問的內容是什麼?”
“問病後出汗的情況。”
“理由呢?”
“太陽中風和太陽傷寒都為風寒襲表,營衛失調所致。均以發熱、頭痛、惡風寒、脈浮為基本證候。但中風證基本病機為衛陽不固,營陰失守,以汗出、脈浮緩為特點,而傷寒證的基本病機是衛陽被遏,營陰鬱滯,以無汗、脈浮緊為特點。故,有汗或者無汗,可作為辨證太陽傷寒還是太陽中風的核心要點。”
“老師,我有異議。”李思萌突然插進話來。
“有疑問再好好讀讀《傷寒論》去。”李漁瞟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
緊接着,話鋒一轉:“張醫生,我來問診,你繼續記錄病案。高熱之時,身體一定很不舒服,儘快開出藥方,別讓患者久等。”
通過詢問病史,知道這位女患者來自一個礦區,前幾天不幸染上流感,從此高熱不退。
先吃西藥抗流感的感冒藥,沒有效果。
然後又服用銀翹散,桑菊飲顆粒等中成藥,不僅無效,反而頭痛、渾身關節疼痛的癥狀明顯加劇。
張景在病曆本上認真記錄著:患者,女,28歲,主訴發熱惡寒、頭身疼痛3天。緣於外感時邪疫毒,服西藥無效,復服辛涼解表、清熱解毒之中成藥后,症反加劇。現體溫39度8,鼻塞,少許清涕,一直未有汗出,納呆,二便可。查:舌質淡,苔薄白,脈浮數。診斷:太陽傷寒證。
“嗯,開處方吧。”李漁看後點了點頭,對着張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