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道可道，非常道
“那我呢？”
聶滄州滿目星光，擦掉嘴角涎液的同時，也期待着自身的傳送，只是他註定失望。
“你難道就沒想過是悟錯了？”
沈長生見聶滄州重新盤膝坐好，以為他認識到錯誤，誰曾想他竟在一直念叨‘練劍牛逼’，猶如瘋魔。
白露山，山腰涼亭。
秋風伴着午後陽光的暖意，越過似雪的白露花，均勻拂過一狗一球的毛髮，白團與黑團捲曲在飛舞的楓葉間，發出細微的夢囈。
行過花間鵝卵石的小路，嗅着芬芳花蕾間瀰漫出得醉人香甜，清秀少年握緊手中的‘塵世’，捋順真傳弟子那不存在的藍衣褶皺，緊張走入涼亭中，毫不猶豫拜倒在藍衣少年腳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風吹過藍衣與鬢髮，蘇棄未曾回頭，聲音比深秋寒風還冷：“說吧，這一個月，他找過你幾次，都對你說過什麼？”
無名同蒙汗退出涼亭，站在入口等待，兩人時不時大眼瞪小眼，完全猜不透蘇公子的行為邏輯。
“你瞞得過青寒，瞞得過宗主，卻瞞不過我。”
鮮紅的血夾雜冷汗滴落，‘塵世’終歸未曾出鞘。
“聖人，弟子可以說，但您必須答應我，不要殺掉師父。”
封避塵盯着手中劍，不敢看向蘇仙聖人。
“行塵派只有師父一位長老，他所肩負的責任過於重大，無論是監察人間勢力，還是威懾敵對仙門，師父都鞠躬盡瘁，未敢有絲毫懈怠，可仙人亦有極限，師父無可奈何才創建了‘行塵劍宗’。”
蘇棄背對封避塵，眼神明亮得可怕，行塵劍宗、封避塵、幽行……線索串連成線，劍鋒老人留在恐怖題材話本《師兄死了，卻叩開了我的門》當中的火種，終於有了答案。
“我留下了火種，那是我唯一的光，希望在搖籃里長大，不再背負罪孽的行囊，瞧吧，濃霧漫上了山，師兄死了，卻叩開了我的門，滴答滴答……我的心臟看到了師兄的臉，亦如那些輕鬆的歲月。”
“生與死，他得自己選。”
蘇棄的回答令封避塵振奮，他又激動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已模糊，臉都破了相。
“恢復好臉，回去修行吧，好劍不怕磨，劍道亦如是，出劍分生死，無愧清幽法，明白敵我雙方實力，方可決定是戰是逃。”
封避塵心有所悟，盤膝療傷之餘，亦在推敲聖人之言，劍自心間醞釀，浩然氣衝天靈，鼻尖縈繞的是白露花的芬芳，耳邊回蕩的是聖人近乎於道的語錄。
陡然一聲犬吠，令他心境豁然開朗。
道可道，非常道，劍可劍，非常劍。
“我悟了，過去之我只理解到‘拔劍四顧心茫然’這一層，卻不知聖人講解之劍已不是手中劍，而是心中劍，‘心有利劍可撼天’，唯心之劍敵不可知，亦不可測。”
封避塵額頭鮮血淋漓，可他卻獨自在涼亭中大笑：“不可測，敵人便有顧慮，有顧慮，勝算便在我，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等封避塵被秋風吹醒時，已入深夜，璀璨的星空倒映着少年堅實的背影，‘塵世’與心房共振，當清幽心法在體內完成一次大周天後，第一枚心劍徹底凝實。
“真的成了！”
少年邁着堅定的步伐，披星戴月，沿鵝卵石小路回到了慕劍廣場。
沈長生見他回來，心中默默鬆了口氣，若他也有問題，行塵派必定也無法倖免，屆時真傳弟子的人數可要從六人縮水到兩人了。
聶滄州雙眼放光跑過來，喊道：“怎麼樣，聖人怎麼說，有沒有同意收你做弟子？”
封避塵拂過光滑的額頭，看向聶滄州的目光略顯複雜：“你到底是站在門外，還是已到了比我還高的層面？”
原本他是打算將自身領悟告知眾人，可在見到聶滄州的那一刻，他忽然明悟聖人之言非一家之言，人各有不同，路亦有差異。
一旁的沈長生聞言人都麻了，立刻盤膝坐好，不再理會身外事，一心只為悟透法。
陳凡站在慕劍廣場時，只覺風有些喧囂，大人是否已將他遺忘，不過他已為青寒長老算過：“此行雖兇險，卻無恙。”
“蘇公子，我知道路，不如我先去？”
“不必，你們只管跟緊便是。”
告別劍宗，無名本想憑藉仙王之力，怎麼也不會被甩下，結果剛學會雲與月的墨染，便帶着抓住狗耳朵的狗主人橫飛了出去。
無名與蒙汗人都傻了，不敢相信這是一隻半仙境的狗子能飛出來的速度。
“快追！”
兩位仙王幾乎拼了老命才見到那禿了毛的狗尾巴，而在他們前面還有一隻白毛球悠哉游哉的飛，左搖搖右晃晃，時而容於白雲間，撞碎一片又一片成形的雲，時而在他們眼前翻滾，瞪着呆萌大圓眼好奇打量已累成狗的兩人，似有些困惑本為享受的飛行，為何會令兩人如此的猙獰。
憋屈了三日的大黑狗，如今撒了歡似的狂飛，興奮到汪汪亂竄，若非蘇棄揪着狗耳朵把控方向，恐怕這會兒已不知穿越多少詭異仙山。
這次面對陌生之地，蘇棄確實有些匆忙，然而在青寒師兄安全未知的情況下，不管兇險是否致命，古墓存不存在，都已不再重要。
哪怕那裏是仙帝古墓，是仙山入口，蘇棄都只會硬着頭皮去闖，大不了抱着血淵同詭異起舞，化身魔童炸掉陷阱！
紫府雖然被封，其內物品也無法取出，但血海激蕩間，蘇棄與血淵的聯繫仍在，未央姐傳授給他的血鎧神體心法依然可以使用，大不了就變成三歲魔童看誰更像詭異。
“師兄，一定要撐住。”
輕舉行空御劍絕，江山俯曉雲蹤滅，三尺青峰蒼天笑，乘風壯志也飛揚。
在雲與月的加持下，一夜星月兼程，終於抵達了明月灣。
日照荒山生紫煙，煙陽映畔似月彎。
“不好，此處有依託天時地利建造的半步大宗師困陣！”
“這好像是傳說中的‘凡間’！”
蘇棄真沒想到，眾里尋它千百度，‘凡間’前世難尋，然而驀然回首，今生卻湊巧碰上。
大黑狗驟縮成小黑狗，帶着蘇棄跌落下清澈的湖中，泛起了波瀾。
無名、蒙汗、呆毛，也都修為盡封，墜落明月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