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傅聞深轉頭時,軟軟依靠在他身上的觸感已經消失,鍾黎從他身上起來。
剛說完她就反應過來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那麼自然地叫出了老公,習慣的力量讓人社死。
「不好意思,叫習慣了。」她雲淡風輕地想把這件事揭過。
傅聞深神色不明地看着她,浮雕玻璃酒杯捏在手裏,指腹在凸起的紋路上緩緩摩挲而過。
正癲狂瘋笑的程宇伍那幾個都停了,保持着奇形怪狀的姿勢,瞅瞅傅聞深,瞅瞅她,再瞅瞅傅聞深,再瞅瞅她。
包廂籠罩在一片人類語言不足以形容的安靜中。
鍾黎把酒杯湊到唇邊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的尷尬。
看上去姿態從容又鎮定,其實在用眼睛丈量從座位到門口的距離。
太遠了,她剛才就應該直接擺一把椅子坐在門口,這樣拉開門就能馬上消失。
她能察覺到傅聞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灼滾燙,把她右半邊耳朵都盯得慢慢泛起紅。
孟迎投來複雜而同情的目光,用眼神告訴她:寶,要不你還是跑吧,我掩護你。
社死這種事就是,只有另一個社死的人才能拯救你。
風水輪流轉,許奕舟反過來看她好戲,戲謔地挑了下眉:「喲,叫得挺順口。」
鍾黎兇巴巴地剜他一眼。
傅聞深朝許奕舟撇去一個警告的眼神,孟迎同時在旁邊狠狠給了他一拳。
許奕舟腹背受敵,嘖了聲抬起雙手:「行,我不說話了。」
說著不說話,抱起胳膊又道:「她剛才笑話我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倆護着我。」
氣氛太僵,最後還是大孝子程宇伍跳出來緩解尷尬,抓了抓頭髮說:「要不我們來玩牌吧。奶奶你來嗎?」
「好啊。」鍾黎馬上順着台階下去,起身坐到牌桌。
她剛坐穩,沙發上,傅聞深擱下酒杯,起身走過來。
正準備往鍾黎對面坐的黃毛,看到他走向自己這個位置,屁股在半空中定住,愣了下問:「深哥你要玩?」
傅聞深沉穩的聲線說:「可以。」
不是,我只是疑惑你過來幹啥,不是邀請你……
黃毛也不敢說,默默把自己撅着的屁股挪開,乖巧如雞地把位置讓出來:「那深哥你坐這吧。」
傅聞深一坐下,黃毛綠毛那幾個紛紛退避三舍,一個賽一個的精,堅決不在這種時候瞎摻和。
程宇伍夾在鍾黎和傅聞深中間,腦瓜子難得聰明一會,感覺這個牌局自己hold不住,瘋狂擠眉弄眼暗示,黃毛綠毛為了躲避他的眼神,乾脆喝起了交杯酒。
程宇伍:「……」
他揚頭朝另一邊喊:「舟哥,你們玩不玩?」
許奕舟謹記上回的教訓:「別叫我,我不跟她玩牌。」
「我來!」孟迎也知道這個局將會十分尷尬,但還是義不容辭地上陣,為自己的好姐妹保駕護航。
四個人玩不了鬥地主,乾脆玩梭-哈。
梭-哈玩法很簡單,每個人起始獲得一張底牌,之後每發一張牌,從牌面大的人開始下注,五張牌后,還在桌上的玩家亮出底牌,牌面大者獲勝。
這個遊戲十分考驗記憶力、分析能力和運氣,最重要的是牌桌上的心理素質。
孟迎哪一項都一般般,並且什麼都寫在臉上,一拿到好牌就憋不住自己咧開的嘴角,被人一唬就上當,上來沒玩幾局就輸了個七七八八。
許奕舟看不下去,站在她身後指點,才勉強幫她贏回一點。
程宇伍玩牌玩大的,但今天不知被誰打通了任督二脈,非常有眼力見,每局孟迎一走他就跟着棄牌,讓他爺爺奶奶兩個人玩。
鍾黎運氣一向都還可以,唬人更是一把好手。
孟迎不會玩,程宇伍擺爛,倆人都是來陪跑的,每局到最後都只剩下她和傅聞深。
傅聞深這人的心思很難猜,想從他那張冰山臉上看出什麼,顯然是不可能的。
並且只要鍾黎下注,他就一定會跟,因此她完全判斷不出他底牌的好壞。摸不透,乾脆每次都下注到底,到最後輸贏基本純靠牌面決定。
孟迎跟程宇伍的籌碼已經都輸乾淨了,牌桌只剩她和傅聞深。
這局鍾黎手氣很不錯,拿到了四條K。
孟迎瞄見她的底牌兩眼放光:「我去,你手氣怎麼這麼好!」
反正傅聞深知不知道她的牌都會跟,鍾黎也不怕被孟迎暴露,悠然道:「本絕世大靚女的運氣當然不會差呀。」
「快快快!」孟迎搓手,「把他的籌碼都贏過來!」
鍾黎左手托着下巴,手指在臉頰上輕輕點了點,看着傅聞深的牌面。
三張明牌分別是紅桃8、9、Q。
他只有拿到同花順才能贏她。
程宇伍將最後一張牌發過來。
鍾黎那張已經無關緊要,傅聞深的牌是紅桃10。
唔,還真有機會。
除非他的底牌剛好是紅桃J——這個幾率太小了。
程宇伍跟孟迎都圍在鍾黎旁邊。
孟迎神情嚴肅:「他不會真是同花順吧。」
程宇伍根據自己的經驗天花亂墜地分析了一波,總之結論就是:「別看電影裏動不動同花順就以為很容易,一副牌里同花順的概率只有十萬分之一點五,他拿到紅桃J的概率還要遠小於這個數,基本沒戲。」
鍾黎拿起自己剩下的籌碼,一摞一摞地擺出去:「梭-哈吧。」
他們三個嘰里呱啦分析傅聞深的牌時,他就靜靜地坐着,聞言把自己面前的籌碼全都推過去。
「開牌嗎?」圍觀的黃毛有點迫不及待。
「等等。」鍾黎直起頭,手臂疊放在桌面上說:「我要加註。」
幾顆腦袋齊刷刷看向傅聞深。
傅聞深問:「你想加什麼。」
幾顆腦袋又齊刷刷轉回來看鐘黎。
鍾黎道:「我贏了,你要把西西還給我。」
傅聞深靠在對面的椅子上,黑色高領衫讓他顯出一種銳敏的精英感,清晰分明的下頜角,英挺的鼻峰,眼眸深邃如山林間靜謐的湖泊。
他看了鍾黎兩秒,答應了:「好。」
鍾黎又道:「天阜灣那套房子也要歸我。」
傅聞深還是一個字:「好。」
天阜灣的地段極好,那套房子加上露台有一千多平的面積,市值幾個億都打不住,就這麼被他們用在一個小小的牌局上當賭注。
在兩個人之間來回搖擺的腦袋們目瞪口呆,彷彿能聽見金錢嘩嘩嘩流走的聲音。
綠毛:「我去!」
黃毛:「我去!」
許奕舟都意外地挑了下眉,孟迎懊惱地一拍大腿:「害,我下桌下早了。」
鍾黎摸到自己的底牌,剛剛掀起一個角,對面傅聞深開口:「如果我贏了呢。」
鍾黎動作頓了頓,把底牌又壓回去。
「你想加什麼注?」
傅聞深道:「我要你。」
空氣先是一靜,緊接着只聽旁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一幫人的眼睛開始四處亂飛,看天看地看桌子,就是不敢看兩人。
孟迎也把頭撇開了,盯着包廂門情真意切地說:「這門長得可真像個門啊。」
在這片小小的騷動里,鍾黎盯着對面的傅聞深,傅聞深同樣看着她。
對視片刻,鍾黎不置可否,只說:「我可是很值錢的,你佔便宜了。」
傅聞深很好說話:「你可以加碼。」
鍾黎就輕輕哼了一聲:「可是你那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了。」
傅聞深在這句話里沉默下來。
鍾黎再度看看她面前的四張明牌和一張蓋着的底牌,把腦袋湊到孟迎旁邊,壓低聲音小聲說:「你去幫我偷看一下他的底牌是什麼。」
孟迎也壓低聲音:「你看看這個包廂除了你誰敢。」
鍾黎坐直回去:「算了,開牌吧。」
她把自己黑桃K的底牌亮出來:「四條K。」
「厲害厲害。」
一幫人讚歎之後,將炯炯有神的視線投向傅聞深。
孟迎的脖子都不由得伸長了,生怕他真的翻出一條紅桃J來。
就像無風的幽藍湖面,傅聞深神色間一點情緒都窺探不到。
在眾人直勾勾的注視下,他靜靜看了鍾黎一會,將四張明牌撈起,一起蓋在那張沒有亮出的底牌上。
「你贏了。」
「Yes!」
鍾黎開心地與孟迎、程宇伍還有黃毛幾人挨個擊掌。
她贏了一個大賭注,其他人也不知道跟着興奮個什麼勁,圍着她鬧哄哄地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