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吳阿姨從沒見過鍾黎這麼嬌縱的姑娘,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全都讓別人做,腿傷行動不便需要人幫忙就算了,連洗臉這樣的小事,還要讓人伺候。
而且花錢大手大腳,任意揮霍。
上次買回來的那些不算,昨天商場門店的SA給她打電話,說店裏到了一款全國各地都沒貨的包,喜歡的話可以幫她訂下來。她大手一揮,除了包,還另訂了好幾件配飾。
以鍾家家境,這種嬌生慣養的作風和花銷方式實屬正常,傅聞深的身家供一個她也綽綽有餘,可吳阿姨看在眼裏,總是不得勁。
她一一細數鍾黎這幾日的「罪行」,傅聞深在她對面靜默聽着,全無反應。
等到她說完,才淡漠道:「辛苦了。」
他說:「明天我會另外請人過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吳阿姨錯愕地愣在原地,半晌反應過來,連忙擺手有些慌張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覺得辛苦,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我就是覺得,她有點任性,你工作這麼忙,還總是給你添麻煩……」
「我也不是嫌她麻煩,我就是……哎……」
通道射燈明度與分佈經過精密設計,照射在展架珍貴的機械錶藏品上,流光溢彩。
傅聞深立在展架前,神色在燈光和黑衣的反襯下,顯得格外疏淡。
吳阿姨整個人嘴是碎了些,但打心底里是一心向著傅家,一心向著傅聞深的,所以才對鍾黎頗多意見。
說到底,還是因為之前鍾黎突然反悔,讓傅家落了面子,現在又來麻煩傅聞深。
這時她才意識到,這樣反而惹傅聞深不痛快了,忙向他道歉。
「我沒有覺得麻煩不想乾的意思,這些事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您把鍾小姐交給我,也是信任我,她現在的狀況,讓外人來也不放心。您和太太待我寬厚,就安排我做這一件事,不管是誰,我都應該給您照顧好的。」
吳阿姨越說越自責,局促地捏着自己的手,眼神甚至有兩分哀求:「是我沒擺正態度,我不應該惹鍾小姐不高興,要不我去跟她賠個不是?」
傅聞深始終沉靜而疏離,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她喜歡製造麻煩,你不用勉強。」
「不勉強,怎麼會勉強。」吳阿姨懇切道:「您放心,我一定把人照看好。」
傅聞深不置可否。
吳阿姨緊張地把手來回攥了幾遍,連連跟他表態,再三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鍾黎。讓他千萬別另外請人,不然她真的過意不去,連照顧個人都做不好,以後也沒臉回去見太太。
傅聞深靜默聽着,察覺到客廳投來的那道視線,側眸瞥掃過去。
鍾黎的手肘架在沙發背上,撐着下巴,受傷的右手拿着那把貝母摺扇,很小幅度地給自己扇着風,一邊直勾勾盯着他們。
告個狀至於告這麼久嗎?
她才來四天,罪行有那麼罄竹難書?
對上傅聞深的視線,她眯了下眼睛,試圖從這個狗男人的臉上判斷他的態度。
但北極冰川融化了,他的冰塊臉可能都不會化。
沒等她再多觀察幾眼,傅聞深收回視線。
「這段時間的薪水會按三倍給你結算,勞你多費心。」
他神色和語氣都沒有波瀾,淡淡道:「她的所有要求,滿足她就是。解決不了的,我來解決。」
告狀環節終於結束,鍾黎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麼,只看到緊張攥着手的吳阿姨鬆了口氣。
傅聞深摘下手錶,回了他這幾天住的客房。
晚些時候,吳阿姨過來找到鍾黎,態度與之前轉變不少,雖然稱不上熱情,但客氣慎重了許多,問她明天想吃什麼。
鍾黎正躺在床上全神貫注鑽研路航整理好的傅聞深名下的房產信息,試圖逐步打探掌握傅聞深的財產狀況。
聞言抬眸看過去,沒作聲,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吳阿姨雙手放在身前,垂眼看着被子,有些彆扭地認錯:「這幾天是我不對,少爺讓我照顧你,你讓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下午我也不應該那麼說你,你別往心裏去。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只管說。」
僱主是僱主,僱員是僱員,既然為人工作,就該有工作的態度。雖然大多數人都是看人臉色行事,喜歡拜高踩低,但保姆要是對她這個女主人不敬,其實變相也是對傅聞深不敬。
看來她的老公還有點腦子在,沒有完全被小情人的美色沖昏頭腦。
鍾黎唇角彎起,露出春風般的微笑,非常寬宏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姿態道:「知錯就改就好。」
吳阿姨說:「你明天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鍾黎把目光收回到平板上,雲淡風輕道:「厚蛋燒吧。記得加芝士和雜蔬。」
前幾日忙得看不見人,今日傅聞深難得早回家一次,鍾黎和他依然見不到面。
他沒主動來找鍾黎,鍾黎也沒往他跟前湊。
一則她今天作了一把,用傅聞深來治吳阿姨,他雖然沒發火,但看見兩個小帥哥在自己家裏肯定很不爽,她才不去在這時候觸他霉頭。
一則,狗男人去會過小情人,鍾黎才不想看見他。
臟眼睛!
SA問她什麼時間方便去取訂購的包和飾品,沒時間的話也可以幫她送過來。
鍾黎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記得媽媽住在哪裏,趁機打過去一通電話,撒撒嬌,順帶問地址。
秦妍不答反問:「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媽媽,我給你買了個包,一隻手鐲和胸針,還有兩條絲巾。絲巾你可以用來綁包,還有一條紫色的給奶奶。」
昨天SA給鍾黎看的那隻包簡單大氣,鍾黎一看就覺得很適合媽媽,想起媽媽被資金主義腐蝕的靈魂,毫不猶豫就訂了。
二老也在旁邊,鍾黎聽到奶奶高興道:「阿黎還記得給奶奶買東西,真孝順!」
想想一個月之前,她還是大冬天把孫女扔到雪地里挨凍的惡毒奶奶人設,現在都收到孫女不計前嫌的禮物了,能不受寵若驚嗎。
但也有人遭到冷落,心理不大平衡。
鍾爺爺清嗓子的聲音有些刻意,連清三次,就更刻意了。
鍾奶奶聽不下去:「你爺爺想問,怎麼沒給他買禮物。」
鍾爺爺馬上否認:「胡說!我可沒問。」
鍾黎當時確實沒想起爺爺,翻了翻SA發給她的照片,看到贈品靈機一動:「有啊。裏面有根棒棒糖是給爺爺的。」
鍾爺爺:「……」
鍾黎熟練掌握倒打一耙的訣竅,輕哼一聲說:「奶奶比你更疼我,我就只記得奶奶了。」
這招百試百靈,鍾爺爺不服氣地開始與鍾奶奶爭,到底誰更疼孫女。
說了會話,鍾黎又繞回正題:「媽媽,你把地址發給我,明天我回去看你們,順便把東西拿給你們。」
秦妍想起他們「家境貧寒」的設定就頭疼,讓她回來,怎麼解釋家裏豪華的大房子是個問題。
「不用了,明天我和奶奶來看你。」
-
跟秦妍打完電話,鍾黎放下十好幾頁看得她眼睛疼的表格,下床打算去洗澡。
她蹦跳到衣帽間,找出一件睡衣,單腳撐地靠在衣櫃旁邊,脫下上身的套衫,雙手繞到背後去解扣子。
這段時間她已經逐漸練就單手解扣子的技能,但掌握得還不夠純熟,時而行,時而不行。
今天就不太行。
她費了半天力氣,沒成功,手都酸了。
於是放棄,揚聲喊人來幫忙。
「吳阿姨,救命!」
喊了兩聲,聽到從卧室走過來的腳步聲,她放下還在做最後努力的左手,頭也沒回地說:「幫我解開。」
吳阿姨沒說話,腳步聲在她身後停下。
衣帽間燈光排布均勻,地上落不下影子。
但鍾黎莫名感覺到了背後的存在感不太尋常。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磁場,因氣質、個性、情緒等有所區別,體型、性別造成的差異就更加明顯,所以有時即便聽不到聲音,你也會感覺到有人靠近;有時明明沒看見,卻能感應到來人是誰。
比如此時,鍾黎在那個人站到她身後時,敏感地察覺到什麼。
不是吳阿姨。
她還未來得及回頭,便有溫熱的觸覺輕輕擦過皮膚,捏住背扣,輕而易舉地將其解開了。
鍾黎反射性捂住鬆懈的衣物,回過頭去,毫不意外地看見一片純黑色的布料。
她視線往上抬,滑過男人清晰分明的下頜,對上傅聞深垂落的目光。
黑眸沉靜,無聲看着她。
鍾黎右手也抬起來,沒有力氣但充滿警惕地環在身前,加固左手的防禦。
他手指構造不知和吳阿姨有什麼不同,那觸感好似烙印在她脊背上,半天消不下去。
解得這麼熟練,平時沒少實操吧。
「我叫的是吳阿姨。」她說。
傅聞深臉上沒幾分表情:「她的房間離得遠,你需要救命的話,應該來不及。」
鍾黎:「……」
這件事告訴我們,沒事不要亂喊救命。
鍾黎防備地盯了他幾秒,想起這是個把她這樣的絕世大靚女晾在家裏守活寡的沒有眼光不懂欣賞暴殄天物的狗男人。
再瞅瞅傅聞深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
看到她這麼白皙光滑絕美誘人是個男人就應該心動的背,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
呵,這個男人果然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鍾黎突然有點不滿。
傅聞深那個白月光難道是什麼天仙似的人物,能把她絕世大靚女都比下去?
鍾黎不相信。
這個世界上有比她更美的人嗎?
沒有。
所以結論是,傅聞深眼光有毛病。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山豬吃不來細糠吧。
「我一喊救命,你馬上就來了,老公你真好。」
仗着他對自己壓根不感興趣,鍾黎肆無忌憚起來,也不那麼提防了。
只留下一隻柔弱無力的右手護住身體,左手指尖點在傅聞深胸口,在襯衫衣料上輕輕摩挲兩下,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地望着他。
「怎麼辦,今天又愛你更多一點了。」
傅聞深垂眸,瞥了眼那隻纖細嫩白的手指,又抬起。
他看著鐘黎,意味不明地沉默幾秒,問她:「原來有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