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甫一出巷口,一道黑影掠來,崔劭的手已經按在劍上,以為是那伙擄走江嘉魚的歹人回來搶令牌。
崔家護衛厲喝:「什麼人?」
「小魚!」激動的公孫煜一把抱住江嘉魚。
猝不及防被他抱了個滿懷的江嘉魚呆了下,緊接着一股大力傳來,像是要把她嵌進骨肉里,不禁嘶了一聲。
聞聲,公孫煜觸了電一般放鬆力道,兩隻手仍攬着她的肩膀,一雙眼急急切切端詳她全身:「你有沒有受傷?」
江嘉魚露出明媚笑容:「沒受傷,我好着呢,一點油皮都沒破。」
公孫煜在她露在外面的臉脖和手上的確沒發現傷口,又見她氣色紅潤,一顆紊亂的心總算是落回了肚子裏,愧疚與自責洶湧而至:「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竟然讓你被壞人擄走。」
他已經從崔劭派來的僕婦口中知道驚險的過程,雖然最終是有驚無險,可中間但凡有一處不走運,她都會受到傷害,而且是難以承受的傷害。
「這種意外誰想得到,」救人卻被歹人趁虛而入,絕對是欺負好人,江嘉魚想起了那場大火,忙問,「你在火場裏有沒有受傷,人救出來了嗎?」
公孫煜:「我沒受傷,兩個人都救出來了,看起來也沒受什麼傷。」
江嘉魚心裏一松,如果那場大火真是背後之人為了抓她而故意製造出來,那兩小姑娘就是間接受了她的連累。
「是我粗心大意,考慮不周。」公孫煜悔愧難言,「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在外面。」
「這誰想得到啊,我不也沒想到。」江嘉魚寬慰他,「好在有驚無險,已經發生的事多說無益,重要的是汲取教訓引以為戒,下次我們多帶些人在身邊以防萬一。」
崔劭看了公孫煜搭在江嘉魚肩頭的那兩隻手一眼,眉心越來越皺,眾目睽睽之下,如此旁若無人,油然而生一種他……他們這些人才是多餘之感。崔劭舉步欲走,轉念又想起那伙歹人可能還會去而復返搶令牌,公孫煜孤身一人雙拳難敵四手,還要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江氏女。若真再出個意外,他不好向林予禮交代,便是善月也得怪他,邁出去的腿只得又定在原地,徒然心生煩躁。他偏過臉,盯着斜對面屋檐下的魚戲水燈籠看,那條魚圓圓滾滾,看起來憨態可掬,冒着傻氣。
眼見公孫煜仍是陷在悔恨之中,江嘉魚掏出令牌轉移他的注意力:「這是從抓我的身上拽下來的,崔公子說是宮裏太監的貼身腰牌,你幫我查查看是誰的。」
公孫煜臉色為之一變,眼底掠過罕見的陰沉,接過令牌:「你放心,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人找出來,查清楚是誰要害你。」
他終於想起了崔劭,放開江嘉魚,對站在牆影里的崔劭抱拳致謝:「多謝崔公子,今日恩情,在下銘記於心,他日若有差遣,莫敢不從。」
江嘉魚登時意識到周圍還有許多大活人來着,尷尬了下,都好安靜,可以說十分具備吃瓜人的素質了。
崔劭面上沒什麼表情:「小侯爺言重了,崔某並未做什麼,真要說起來,也謝少卿幫的忙,是他第一個遇見江郡君。」
公孫煜若有所思,宮裏的令牌,宮裏和小魚有仇的據她所知就那麼幾個,而謝澤與皇宮關係密切,偏就那麼巧是被他遇上,一時不免多了聯想,他定了定心神道:「謝少卿處,回頭定當致謝。」
見他心裏有數,崔劭道:「若無事,便走吧。」
公孫煜忙道:「崔公子慢走。」
江嘉魚也道:「今日之事,多有感謝,改日再登門致謝。」
崔劭看了看她,徐徐道:「為免歹人回來搶奪令牌,一起走吧,我從林家繞一繞。」又補充了一句,「左右也沒多少路程。」
心有餘悸的公孫煜不敢再拿江嘉魚的安全冒險:「那就給崔公子添麻煩。」
那就,行吧。
再拒絕顯得不識好歹。
江嘉魚又致了一回謝,感覺自己今天彷佛一直在謝謝謝。
如此,江嘉魚上了崔善月那輛馬車。
崔劭示意護衛讓出一匹馬來,卻見公孫煜無比利索地跟着爬進了馬車,眼角抽了抽。他什麼都沒說,翻身上了馬:「走。」
車廂內,公孫煜問江嘉魚詳細經過。
江嘉魚細細地說:「……我只聽見一男一女的聲音,另兩個人沒說話。做主的好像是那個女子,那男的聽聲音應該是太監無疑。若說仇家,無意中結仇的人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只那麼三個,第一個是竇鳳瀾,老早的事情了。第二個是許清如,去年冬爬山比賽,她怕輸就想絆我結果自己摔了下去導致骨折,也因為骨折,她至今還沒進宮。第三個就是昭陽公主,因為許清如受傷退出輸了比賽,善月提醒過我,昭陽公主遷怒於我。」
說完,她有點心塞塞,除去可能性最小的許清如,無論是竇鳳瀾還是昭陽公主都在皇宮裏,那是妖精們的能力盲區。不過可以讓古梅樹留意下謝家和竇家,看看能不能聽到蛛絲馬跡,就是許家也能留個神。
公孫煜反覆摩挲那塊令牌,對上宮裏,林家分量不足,最後可能就是處置幾個宮人的結果,他略帶猶豫看着江嘉魚:「倘若我們家出面,那我們的關係就瞞不住了。」
江嘉魚怔了下,她也知道涉及後宮貴人林家力所不能及,倘若是不會出宮的竇鳳瀾,古梅樹他們也力有不逮。可要是昭陽公主的話,有本事一輩子躲在皇宮裏不出門,只要她躲不住,自己就能想辦法讓狸花貓和獵鷹在外面找回場子。
望望忐忑中又帶着那麼點期許的公孫煜,江嘉魚笑:「瞞不住就不瞞了唄,我們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公孫煜握住江嘉魚的手,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以至於表情有些怪,他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道:「我不會讓你將來後悔今天的決定,小魚,我會待你很好很好的,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不惹你生氣。」
江嘉魚忍俊不禁:「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下回我讓你吃辣你可不能搖頭。」
公孫煜呆了下,最後一臉豁出去的堅決:「吃,我吃。」
見他這幅視死如歸的模樣,江嘉魚直接樂出了聲。
公孫煜跟着笑起來。
少年人赤誠到笨拙的誓言,少女清脆歡快的笑聲,迴響在寂靜寒冷的街道上,美好到令人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
馬背上的崔劭掃了一眼,發現無論是護衛還是僕婦臉上都漾着笑,他垂下眼,扯了扯韁繩,加快速度前往林家。
在林家大門口,與從宮宴上回來的臨川侯和林予禮不期而遇。
林予禮疑惑望着提前離開皇宮卻出現在家門口的崔劭:「你這是?」
「晚輩見過林侯。」崔劭似乎懶得解釋了,只用眼神指了指馬車。
公孫煜率先從馬車裏出現,見到臨川侯和林予禮微微一驚,小聲對還沒出來的江嘉魚道:「林侯和大公子也在。」
江嘉魚心道,不愧是節日,就是熱鬧。她鎮定地鑽出馬車,若無其事地對臨川侯和林予禮笑了笑:「外祖父,表哥,你們回來了。」
公孫煜賠着笑臉問候:「晚輩見過林侯。大公子好。」
林予禮眉頭皺了皺,一邊回禮,一邊納悶這是個什麼情況?
同樣一頭霧水的還有臨川侯,他看了看站在馬車旁虛虛護着江嘉魚下來的公孫煜,又望了望崔劭,眉梢揚起,直接問:「你這是打哪兒回來?怎麼勞煩了小侯爺和崔公子。」
江嘉魚回答:「在燈市上出了點意外,幸虧崔公子仗義出手,具體的,我進了屋詳細跟您說。」
臨川侯聞言點了點頭,一邊致謝崔劭,一邊心思飛轉。
崔劭客氣一番,帶着護衛浩浩蕩蕩離開,一下子侯府門前變得冷清起來。
臨川侯和林予禮兩雙眼四隻眼睛都落在公孫煜身上。
公孫煜恍惚之間有種回到校場上被武師傅考校功夫的錯覺,可不同的是,被武師傅考校,他從來都不帶怕的。然而這會兒雖不至於怕卻開始緊張,他不禁挺了挺脊背,讓自己更加站如松。
臨川侯面帶微笑,並無開口邀請公孫煜進門坐一坐的客套意思,作為女方,縱然留侯府更勢大,卻也不能低了姿態,叫人覺得上趕着。雖然他私心裏巴不得事實如他所料,那可是留侯,這世道,手裏有兵心中不慌。
打破沉默的是江嘉魚,她對公孫煜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了結果告訴我一聲。」
公孫煜點頭如搗蒜,向臨川侯拱了拱手:「您先帶大公子和……郡君先進府歇息。」
臨川侯面上笑意深了深。
林予禮笑着道:「小侯爺沒騎馬,騎我們府上的馬回去吧。」
公孫煜受寵若驚一般,看了看江嘉魚,見她點頭才喜笑顏開:「那就麻煩了。」
當下,一個隨行回來的護衛將馬牽過來,公孫煜沒立即翻身上馬,而是目送臨川侯帶着江嘉魚和林予禮進了府邸,這才騎馬離開。
入府的林予禮自然要問什麼情況。
江嘉魚少不得又把經過如是這般說了一回。
聽得臨川侯和林予禮面色越來越凝重,臨川侯清了清嗓子:「宮裏那邊,我們家確實使不上力氣,那便只好麻煩留侯府上幫忙查明真相,待查明主謀再議對策。」話鋒一轉,他望着江嘉魚,「你和小侯爺?」
江嘉魚神色平靜:「就是外祖父看見的那樣。」
臨川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說能被她看上的差不了,公孫煜早年雖有些紈絝,可這半年在軍營的表現實屬不錯,應了虎父無犬子那句話。不日就要出征潁川,若是能立下功勛,又有留侯悉心栽培扶持,前程可期。
「人是你自己選的,你自己把握吧。」再多臨川侯便不說了,八字那一撇還沒下來,有些話說的早了也沒意思。二十多年前他還以為自己能和名門崔氏結親來着,結果還不是白歡喜一場。
江嘉魚不高不低地應了一聲。
林予禮溫聲開口:「今晚受了一番驚嚇,趕緊回去歇着吧。」又指了兩個婢女送江嘉魚回沁梅院。
福了福身,江嘉魚轉身離開,漸漸地腳步快起來,她得趕緊讓古梅樹幫她聽牆角去。
還沒到沁梅院,個子高看得遠古梅樹就發現了江嘉魚:【咦,桔梗幾個呢?】
江嘉魚打發走那兩個婢女,小聲道:「幫我聽聽謝家,重點是那個謝澤。還有竇家。我今天在燈市上被人抓走,差一點就被毀了容,很有可能是昭陽公主或者竇鳳瀾乾的。」
一聽是正經事,古梅樹連忙把聽着八卦的神識轉到謝家和竇家那。
回到沁梅院,沒跟着出門的賀嬤嬤見她一個人回來,少不得要問,便是貓在屋裏過冬的狸花貓和獵鷹都出來望了望。
天一冷,兩妖精都不愛動彈了,也不住在古梅樹上了,而是進了屋子睡覺,因為一貓一鷹犯沖,還得是一人一間屋子。
江嘉魚一邊回答賀嬤嬤同時也是在告訴狸花貓和獵鷹發生了什麼事,一邊聽着古梅樹的轉述。
古梅樹的神識在謝家轉了一圈,只聽到幾個下人議論昭陽公主剛進謝府就被謝皇後派來的宮人強押了回去。至於謝澤,他沒聽到聲音,要麼不在府中,要麼已經睡了。
古梅樹對聲音極其敏感,只要聽過一回就能記住且不會和其他人搞混,這也是他明明看不見,卻從不耽誤吃瓜的原因。
江嘉魚眸光沉了沉,這麼巧,昭陽公主竟然在宮外。
古梅樹:【卧槽,竇鳳仙懷孕了!】
江嘉魚一呆,這是什麼瓜?
竇鳳仙在燈市上差點被人擄走,驚魂未定回到竇家,竇夫人見她臉色實在難看,心裏一動,傳了府里專看女人病的藥婆來。這一看就看出竇鳳仙可能是懷了孕,只時間太短,藥婆也不敢打包票。
竇夫人算算時間,陸江來都城也有近兩個月,如花似玉的美人,還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妻,陸江又不是柳下惠,沒坐懷不亂的定力。因此兩人私底下早就好上,也該懷上了。
「幸好你沒出事,不然可如何是好?」竇夫人後怕地拍着胸口一陣慶幸,「說來到底是誰要害你?」
「我聽着是個太監的聲音,除了竇鳳瀾那個***還有誰會這樣害我!」竇鳳仙的臉色在燭火下明明滅滅,「前幾天她把我召進宮又要作踐我,我一時氣不過就拿陸江刺激了她兩句,她當場砸了一個御賜的鐲子污衊我,逼得我在大殿地上跪了一個多時辰。那模樣,我至今都記得,她是恨毒了我,今天這是肯定是她乾的。」
她狠狠一咬牙,「後宮那麼多美人,多得是比竇鳳瀾顏色好的,陛下怎麼就偏偏看上了竇鳳瀾,叫她小人得志,竟敢把手伸到外面來,猖狂的沒邊了。」
「行了行了,你別動氣,小心傷到孩子。你也說了後宮美人無數,可表侄女就這一個,男人,呵。」竇夫人意味深長又噁心地冷哼了一聲,床上叔叔侄女叫着,多刺激。
竇鳳仙的臉莫名一紅,偏過臉去:「阿娘,難道我就只能忍下這口窩囊氣,今日要不是我運氣好,差點就落在她手裏,她豈會輕饒我,不定準備了什麼惡毒的招對付我。一個不好,我沒準就步了兩年前黃家姑娘的後塵。如今我又懷了孩子,她更見不得我,准又要害我。」
竇夫人跟着發愁,她強自鎮定道:「你先別慌,當務之急,是趕緊通知你祖母,讓她向陸家施壓,趕緊讓你進了門,你自然就能離開都城,竇鳳瀾她的手再長也伸不出都城。」
「就怕我還沒嫁出去,就先着了竇鳳瀾的毒手,到時候一屍兩命。」竇鳳仙捧着肚子流淚,「你看她今天乾的事,我看竇鳳瀾是瘋魔了,她自己掉進爛泥地里,就見不得我好過。」
雖然竇鳳瀾如今正當寵,風頭無兩,可竇鳳仙還真一點都不羨慕,戰戰兢兢地伺候一個比父親年紀還大的老男人,還得跟那麼多女人勾心鬥角,一不小心就會失寵甚至丟命,有什麼好羨慕的。
竇夫人絞着帕子:「別哭別哭,別動了胎氣,我這就找你祖母去,讓她進宮和竇鳳瀾說一聲,總歸能讓她稍微安分點,然後,趕緊讓你嫁到陸家躲開她。如今她氣焰正高,咱們且惹不起她,只能先躲着她。花無百日紅,她得寵不了多久的,到時候就該輪到她求着家裏幫她了,再跟她算這筆賬。」
竇鳳仙總算是破涕為笑。
古梅樹:【巧了,竇鳳仙也差點被人擄走,看來就是竇鳳瀾乾的了。老夫雖然聽不見皇宮的事,可聽了不少皇宮裏的人乾的好事,那裏的人整天都在勾心鬥角琢磨着怎麼害人,早就心理變態了,沒什麼事是他們干不出來的。】
江嘉魚皺着眉頭,竇鳳仙也出了事,這麼看來,竇鳳瀾的嫌疑確實也不小。
古梅樹:【沒準就是竇鳳瀾不知打哪兒知道了你和公孫煜的事,你們倆那保密工作就跟玩兒似的。她在宮裏伺候色老頭,你倒是和她夢中情郎卿卿我我,新仇加舊恨,想毀了你的容太正常了。】
江嘉魚吐槽:「一晚上又是我又是竇鳳仙,她都這麼能幹了?」
古梅樹:【你在搞對象的時間,她都在搞事業啊。】
說得好有道理,江嘉魚完全無言以對。
古梅樹:【看看,看看,落後就要挨打。小姐姐,支棱起來吧,不要搞對象了,去搞事業吧。】
江嘉魚嘴角抽搐:「你先把你的監聽事業搞起來,少聽妖精打架多聽聽謝竇兩家的動靜。老梅啊,你為什麼就聽不見宮裏呢,不然多省事。」
古梅樹:【誰說不是呢,聽說這皇帝玩得可花了。】
江嘉魚:「……」果然是你,老梅。
*
皇宮,坤寧宮。
「啪!」
謝皇后一個巴掌甩在昭陽公主臉上,沒等她反應過來,反手又是一個巴掌甩在她另一邊臉上。
「母后!」頂着兩個巴掌印的昭陽公主不敢置信地尖叫,兩隻眼瞪得猶如銅鈴這麼大。
謝皇後端庄雍容的臉上一派冷凝:「第一掌是教訓你不知廉恥追着陸洲不放,你是當朝嫡公主,卻對一個對你無情無義的男人死纏爛打,讓自己淪為笑話。第二掌是教訓你為了爭風吃醋竟然對江氏女下毒手還鬧市放火,全然不顧會造成何種惡果,簡直愚不可及!」
昭陽公主的臉紅了白白了紅,梗着脖子道:「誰敢笑話我,我是嫡公主,只有我不要的男人,何曾輪到男人不要我,我要是連個陸洲都得不到,那才叫笑話!」
「你!」謝皇后氣極反笑,「好大的口氣,你父皇四年前也覺得天下沒有他得不到的女人,於是釀成雁門關之亂,你是想效仿他嗎?」
「母后少嚇唬我。」昭陽公主振振有詞:「我不就是想招陸洲為駙馬,是陸洲敢反,還是陸家敢反?」
「你為了爭風吃醋就想害江氏女能寒了軍心,你鬧事放火引發踩踏,三十餘人受傷,會寒了民心。」謝皇后聲色俱厲,「你說朝堂上想壓制皇族對付謝氏的世家寒門會不會拿來做文章,一旦事情鬧到無法收場,別以為你父皇護得住你,他自己都得焦頭爛額。」
昭陽公主心跳漏了一拍,臉上那種滿不在乎終於破碎,她聲音發慌卻仍是嘴硬:「外人豈會知道是我做的,他們又沒有證據。」
謝皇后抬手將一塊令牌砸在昭陽公主胸口,咣當一聲脆響,令牌掉在她腳邊打了幾個轉才停下。
昭陽公主低頭看一眼令牌,隱約記得是宮人的身份牌,壓根就沒多想,只當謝皇后隨手抄了塊東西砸她出氣,還不忿的撅了撅嘴。
見她仍是一幅搞不明白狀況的蠢樣,謝皇后徒然之間生出一種悲哀:「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愚蠢的女兒!」
昭陽公主勃然變色,之前的忐忑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一種憤恨與扭曲的快意:「母后是不是恨不得死的是我,而不是大哥二姐。可偏偏就是我這個最蠢的活了下來,他們聰明又如何,還不是死了。我是沒他們聰明,可我命好,我好好地活着,風風光光地活着。母后少拿世家女那一套來要求我,我不是二姐,我才不要學世家女,我是公主,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干壞了又如何,母后還不是照樣得給我收拾爛攤子,誰讓你只剩下我這一個女兒。」
謝皇后僵硬當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以置信地盯着神情得意的女兒,一種戰慄從指尖蔓延至全身。
「娘娘。」宮人一個箭步扶住身形踉蹌的謝皇后。
「皇上駕到!」
宮門口的太監揚聲。
初一十五,皇帝都會來坤寧宮,進門就看見臉頰紅腫的昭陽公主,皇帝只以為是昭陽御花園堵陸洲的事。他向來知道,自矜世家女身份的謝皇后百般看不上昭陽糾纏陸洲的行為。
「皇后幹嘛動這麼大的氣,孩子嘛,好好跟她講道理,怎麼還上手了。」
「父皇。」昭陽公主喜出望外,奔到皇帝身邊,彷佛找到了靠山,故意讓皇帝看她的臉。
皇帝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對謝皇后道:「既然已經教訓過,那就算了。多大點事,年少慕艾,陸洲長得確實出眾又年紀輕輕就戰功卓著,昭陽喜歡也在情理之中。」
對於陸洲屢屢拒絕昭陽,皇帝不覺冒犯只覺得他知情知趣,知道和世家劃清界限。
昭陽要不是皇后所出,他倒是真願意如了她的意,招陸洲為女婿,讓他對皇室更加忠心耿耿。可惜昭陽前面的公主已經成家,後面的八公主才九歲,可靠的宗室中也沒有合適的女孩。
昭陽公主立刻打蛇隨棍上:「那父皇您下旨讓陸洲給女兒當駙馬吧,女兒真的喜歡他,除了他誰也不要。」
皇帝噎了噎。
謝皇后靜靜站在那裏,看着皇帝怎麼收場。
皇帝到底和文臣武將鬥了十年,不至於對付不了一個昭陽,他端地慈父心腸:「喜歡歸喜歡,可武將鬼門關上闖蕩,指不定哪天就戰死沙場了,父皇可捨不得你守寡。」
「陸洲那麼厲害,才不會死!」緊接着昭陽公主理所當然道,「就算他死了,我再招一個駙馬不就成了,怎麼會守寡。」
皇帝彷佛又被噎了下:「可他常年征戰在外,父皇捨不得你離開都城,也捨不得你們夫妻聚少離多,所以陸洲真的不合適。」
皇帝語速飛快,不給昭陽公主打岔的機會:「朕覺得景元就很不錯,溫文雅緻,模樣毫不遜色陸洲,才幹也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親上加親再好不過的親事。」
皇帝擊掌而笑,看向謝皇后:「皇后覺得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