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驚魂群租房
清晨的寧靜一如往常,中年男人或多或少有點難言的痛,像往常一樣,皮興國鬆鬆垮垮地趿拉着拖鞋,掛着堆在眼角的眼屎,早起往廁所去。
習慣性的推開門,卻明顯的感覺到了一股什麼東西擋在門口的阻力,皮興國憋得久了,尿意噴薄而出幾乎要剎不住車。
他煩躁地罵了兩句,有些不耐煩狠狠一推門,終於,那股莫名其妙的阻力伴隨着輕微的滾動聲而消失。
“真他媽煩人,誰在老子門口——”
像是被驟然扼住喉嚨的牲畜,方才還喋喋不休嘴裏不乾不淨的男人瞳孔瞬間劇烈收縮,粗啞的嗓子剎那間被嚴絲合縫地堵上,只留下絲絲的劇烈喘氣和抽吸聲。
“救、救……命……”
血……滿牆滿地的血,凌亂混雜,邪氣血腥,像是誤入了古老陳舊的詭異祭禮現場。
像是不要錢的紅色塗料刺目而鮮明的揮灑、扭曲塗抹了整堵白色的牆面,布料是沾着硃砂的筆鋒,起承轉折,在蒼白的磚面上蹭擦出蜿蜒的赤色長蛇,東碰西撞,噴濺顫抖,一直從走廊一頭遊走到自己的門前。
佈滿老繭的兩隻手一夜之間僵硬無比,蜷曲而尖銳抓撓的姿勢在白牆上抓撓留下一個一個血紅的掌印,白牆灰混雜着凝固的血跡被剮出了一道又一道痕迹,坑坑窪窪像的抓撓流出屍體生前無力而瘋狂的求生欲。
“救命!救命!!”
隨意瞄一眼后的恐懼驚叫將美好祥和的清晨徹底打碎成窸窸窣窣的裂紋,像是崩裂的鏡片嘩啦啦掉落,驚醒了每一個正在安眠的美夢者。
膀胱已經幾乎要炸開,皮興國被眼前恐怖的場景嚇得渾身一悚,只有他一人的走廊裏帶來一股撲面的血腥風,順着直溜溜爬上后脊骨,讓他原本還有些迷糊的腦子瞬間像是打進了一針清醒劑。
脫力靠着牆語焉不詳的驚懼顫抖被眼前的恐怖場景不斷深化,一次又一次的被大腦加工深刻,化成了脫口而出的尖叫,響徹雲霄,要將樓頂掀翻。
“死人!死人了!!!”
屋裏僅剩的幾個活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跌跌撞撞擰開了門,卻在抬腳的瞬間僵在半空,怯怯然停在原地。
紀寧惺忪的睡眼還沒完全清醒,就被入目滿眼的血腥顏色徹底強行喚醒,就像是已經早就進入省電模式的機器被強制開機,投入了高耗電的設備運行,幾乎剎那間就要徹底崩潰。
在他不自知的時候,已經不由自主地渾身發顫,柔軟的四肢無力的垂着,紀寧顫顫巍巍地朝皮興國房間門試探着瞄了一眼,正對上林珍麗已經僵硬的蒼白死人臉。
沒有絲毫血色,青白到了極點,卻清晰地留下了生前遭遇的巨大痛苦,將猙獰撕扯的皺紋和弩張的橫肉走勢完完整整地保留在了僵硬的臉上,髒亂的頭髮掛着血淋漓的痕迹,七竅流血,慘然恐怖。
四肢痙攣蜷曲的趴伏姿勢被皮興國狠狠撞到,已經徹底冷硬的屍體像是中了邪一般斜斜橫倒,爪子卻仍舊維持着抓撓的動作,像是被強行扭曲,擺成這樣姿勢的木乃伊。
更為恐怖的是那雙直勾勾瞪着前方,死不瞑目的兩眼,瞳孔因為死亡已經徹底渙散,卻定格在了包含恨意和怨氣的一瞬間,幽森恐怖。
隔着長長的走道,直直射向了朝這邊試探着投來視線的紀寧。
沒有人能在對上這樣恐怖猙獰的死亡視線時仍舊保持淡然,本來就膽子不大的紀寧更是被這樣充滿惡意的邪氣眼神嚇得心臟撲通狂跳,兩腿不自覺發軟,倚着門板就要脫力滑下去。
——卻被身後的一雙大手結結實實地給托住,落在了充滿溫度的可靠懷抱里。
“別看。”
伴隨着低沉的男聲,灼熱的掌抬起,遮蓋住了長長顫抖
的睫翼,隔絕了那道充斥着怨氣的空洞視線。
而就住在林珍麗相鄰房間的管蘆雪,在最初的驚恐過後,已經不受控制地彎下腰,捂着嘴朝地上乾嘔,因為沒有進食,只是嘔出了些帶着黏液的清水。
蒼白的臉上因為劇烈的反應反倒帶起了不自然的紅潤,生理性的淚水順着臉頰一串一串淌了下來,掉進了面前那灘穢物里。
郁州將屋裏唯一一把椅子抵到門口,將人小心地扶着坐下調息,又給紀寧倒了一杯熱水,緩和瘋狂叫囂的神經。
眼前這樣的陰森人間煉獄景象卻絲毫沒有對他造成影響,從工地的腳手架上掉下去連五臟六腑都被骨頭扎穿,甚至摔成一灘肉泥連家人都認不出五官的多了去了。
這樣的場景初見還有幾分衝擊力,但是見得多了,和馬路、花園泥地里死了幾隻流浪貓狗也沒什麼區別。
恐怖蔓延的血腥從林珍麗的房間延伸,郁州小心地避開了血跡沾染的地方,挑着地方落腳,門開着,他一路暢通無阻,站在被溫度烘烤的血腥味異常濃重的門口,朝屋裏床上看了一眼。
夏天,搖頭風扇吱呀吱呀地依舊賣力工作者,看暗黃髮黑的膠帶裹線的電纜,少說也已經是風扇里的遲暮老人了。
天氣炎熱,屋子的氣溫比走廊要高,韓zheng平打着赤膊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口鼻都流出血,四肢痙攣,兩隻手死死攥在腹腔的位置,面容驚懼,眼睛瞪到極致,死死盯着藍色的蚊帳頂。
普通常見的藍色蚊帳被掙扎扭下床的人撕扯的不成樣子,爛成了一團,露出大塊大塊的漏洞,蚊子和蒼蠅卻和人類不同,沒有絲毫的驚懼和害怕,歡快地盤旋在男人口鼻凝固的血漬上,繁衍和進食。
兩個人的樣子,都像是被嚇死的。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郁州就收回了視線,渾厚的聲音不算大,卻異常清晰,在狹窄的走廊里回蕩。
“都死了。”
皮興國臉上的贅肉因為簡短的三個字而瘋狂顫抖,像是得了帕金森的老年人,抖動抽搐,肥胖的身體朝房裏倒退了好幾步,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狠狠地摔仰倒在了地上。
肥碩的身體不遺餘力地壓迫在了脆弱的尾椎,本來因為驚懼的蒼白臉上痛意密佈,兩隻粗短的胳膊撐在地上用了半天力氣,卻還是根本爬不起來。
郁州對皮興國是不是摔死了這件事絲毫不感興趣,轉回自己房間,蹲在臉色有些發白的紀寧面前,商議的語氣道:“報警嗎?”
紀寧毫不猶豫地狠狠點了幾下頭,不知道是屋裏空調的冷氣開的太足,還是他自己嚇自己,他明明穿着棉質的睡衣,卻總是覺得後背涼嗖嗖的。
如果說郁州能將他從這樣血腥恐怖的死亡現場勉強喚回神,那自帶正義光環的警察無疑能實打實驅散這種難掩的恐怖詭秘氛圍。
紀寧慌亂地扯着面前人的手背,絲毫沒注意到兩人此刻一坐一蹲,因為說話而不斷貼近的距離,幾乎是貼面的咫尺,糾纏的指節和皮膚,麥色和瓷白,落在旁人眼裏,被暖光勾勒出怎樣曖昧的氣氛。
郁州雖是俯身的謙卑姿態,卻因為高大的身軀籠罩下一片密不透風的陰影,將面前的嬌小全然攏住,像是盤旋圍守着自己寶貝雌獸的兇悍猛獸。
“報警……我們報警!”紀寧毫不猶豫,聲音不可控的發抖,卻異常堅定。
管蘆雪艱難地扶着門框,瘦小的人影因為一陣陣的反胃仍舊被迫直不起腰身,眼角還掛着淚水,眼裏是掩飾不住的驚恐,似乎被嚇得神志不清:“……是不是有鬼……難道真的有鬼……都死了……”
“怎麼辦?!我們怎麼辦?!他們是不是……是不是還會來找我們?!”
她的思路顛三倒四,被刺激的已經沒了理智,只是驚恐地環
抱住自己:“孩子……是那兩個孩子……來找他們了……”
“不會的不會的……我沒害死她們……不是我!”
“對!不是我!”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管蘆雪的聲音驟然掀高了許多,“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要找……就找害他們的人!”
管蘆雪瑟瑟發抖,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小腹,哄着肚子裏的寶貝:“沒事,沒事的,寶寶別怕……”
不大的房間,有人像是被戳中了喉嚨管,眼中極度的恐懼。
“好了!”郁州低聲喝住,帶上了些不滿。
因為管蘆雪的刺激,本來已經勉強安撫住的紀寧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離奇暴斃的韓雪死亡時青紫的小臉,還有林珍麗那雙含着怨恨的渾濁瞳孔。
他怕極了,整個人可憐巴巴地將自己縮成一團,蜷縮在狹窄的椅子上,本就有些濕潤的眼眶慢慢地、慢慢地泛起了紅意,將頭埋在手臂的布料上,開始小聲小聲的抽噎。
他可以肯定,沒有鬼。
人級boss副本,這是規則。
但絲毫沒有頭緒,隱藏在暗處的殺人狂魔,自由無礙進出房間,似乎下一夜就能翻進屋子,站在黑乎乎的床頭,“咔嚓”剁下自己的腦袋。
這聽起來,也沒有比鬼好到哪裏去。
尹佳、韓雪、林珍麗夫妻……這幾人的死亡各不相同,但似乎又有看不見的線若有似無地將幾個人串聯在一起,只是在這樣恐怖而蒸騰着血氣的空間裏,紀寧實在是沒有辦法思考。
也沒有任何的突破口。
混亂、煩躁、恐懼……繁雜的情緒一起叫囂,房間因為門板打開,逐漸被濃郁的血氣充斥,紀寧捂住隨之翻湧的胃部,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我來通風,你先回自己房間洗把臉,”郁州哄孩子似的溫聲,“你房間的門沒開過,應該沒有味道。”
紀寧只想從這樣的血海里脫身,捂着嘴,頂着濕潤的眼眶可憐地點了點頭:“好。”
“我抱你,地上臟。”
林珍麗死亡掙扎蔓延出的血漬雖然恐怖,但都倚在了半邊,半條走道還是乾淨的,郁州卻仍舊擔心面前的人接受不了,不容商量地將人打橫抱起。
他自己卻沒留在紀寧的小屋裏。
“我在外面看着,你先休息,”將人放在床上,郁州大手安撫性地揉了揉紀寧的腦袋,“別怕,有事叫我。”
紀寧含着淚,要哭不哭地不情願鬆手,但他也知道,如果郁州不在外面保護現場,很有可能會被人篡改掉某些重要證據,只能抽着鼻子,淚眼朦朧而不舍地目送男人出去。
為了防止氣味逸散進來,郁州極快地退了出去,反手帶上了門,連門縫都被用幾塊布結結實實地堵住。
皮興國似乎嚇傻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驟然對上了郁州帶着冷意的眼神,下意識渾身一抖,不自覺咽了下口水。
“咚——”
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快,面前毫無表情的男人越看越像冷酷殺人魔,他毫不猶豫地連滾帶爬撲到了門口,防賊似的,一把將門閂上。
才將將能大口喘氣。
在地上老牛似的喘氣、胡思亂想,半晌,皮興國摸出了手機,撥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喂!”
“是我!”
男人氣惱憤恨,上來狠狠質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