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煥娘:科學助我修行
就在夫子琢磨着,要不要找江停雲好好傳授一下經驗的時候,又有一個自稱是表妹的姑娘,找了過來。
「這也是你表妹?」夫子看了煥娘一眼,低聲問江停雲。
江停雲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是的,這也是我的表妹。」
沒想到才短短不到兩年,煥娘就修出實體了,真是可喜可賀。
在回答夫子問題的間隙,江停雲也仔細打量煥娘。
或許是真君府的靈氣充沛,煥娘再也不是曾經那般的瘦弱模樣,長高了,長肉了,也長開了。
直到這個時候,煥娘才有了幾分狐仙後嗣的模樣,小小年紀邊頗有幾分嬌媚之色。
偏偏她年紀實在小,對男女之情從來沒有什麼概念,神態之間既有被生活磨礪出來的凌厲,還有幾分無知無覺的懵懂。
比之時虞的軟萌嬌艷,煥娘又是另一種風情。
夫子左右看了看這倆表妹,嘖嘖稱奇的同時,也看出些不同尋常。
「你這兩個表妹,相互之間不認識?」
江停雲半點不慌,「一個是姨母家的,一個是姑母家的,相互在此之前並沒有見過。」
然後就對煥娘說:「阿虞比你大幾歲,你該喊她表姐。」
煥娘是無所謂,聽見雲哥這樣說,當即就從善如流,對時虞行了個萬福禮,「小妹煥娘,見過阿虞姐姐。」
雖然煥娘不知道,江停云何時又多了一個姓時的表妹。
但她相信江停雲,知道他既然認了個表妹,就必然有他的理由。
既然如此,她只需要配合雲哥就是了。
而時虞卻對江停雲的家世並不了解,只以為煥娘真的是江停雲的表妹。
自己這個表妹是假的,人家那個表妹卻是實打實的。
而且煥娘還這麼有禮貌,時虞微微有些心虛,趕緊一把扶起,「妹妹快請起,經常聽雲哥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可把我給比下去了。」
煥娘羞澀一笑,順勢挽着時虞的胳膊笑道:「姐姐一看就是名門閨秀,不知道比我強多少倍,快別在這裏羞我了。」
兩個小姑娘你誇我,我誇你,很快就親親密密,好得像一個人似的。
旁觀的夫子嘆為觀止,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目光看了江停雲許久,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還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這個學生雖然不解風情,但運道是真不錯呀。這麼好的兩個姑娘,竟然半點沒有爭風吃醋,相處得這麼和睦。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江停雲那張頗為招搖的臉,難得有點懷疑人生:難不成現在的小姑娘,擇偶標準已經只看臉了嗎?
幸好老夫早生了幾十年,那還是個以才華為重的年代。
傻人有傻福的江停云:「……???」
——所以夫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夫子沒再說什麼,只是擺了擺手,「行了,正好明天休沐,帶着你的兩個表妹好好玩玩。」
江停雲道:「玩不了,明天阿虞該測試了。」
卷子他都出好了,怎麼能半途而廢?
「你……」夫子吹了吹鬍子,最終卻是泄氣一嘆,「罷了,罷了,你們小年輕的事兒,老頭子也不管了。」
送走了夫子之後,江停雲打發時虞去複習,就帶着煥娘回來自己的房間。
確定四處無人偷聽之後,煥娘便道:「真君讓我帶句話給雲哥:陸判之事即將收尾,讓你最近幾日找個機會,到陵陽縣一趟,去找一個叫做朱爾旦的人。」
「朱爾旦?」這個名字,很耳熟呀。
「對。」煥娘點了點頭,「
真君說,送你一份功德。」
江停雲沉吟了片刻,對煥娘道:「正好你是剛來的,明天我就對夫子說,你父親病重,臨終前想要見我一面,讓我速去。」
反正何三郎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江停雲說得毫無壓力。
煥娘立刻同意。
雖然何三郎已經死了,但對於詛咒他這種事,煥娘樂此不疲。
說完了正事,煥娘想到軟萌嬌艷的時虞,滿臉八卦地調侃道:「對了雲哥,我那位表姐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打算把人家變成我的表嫂?」
不管江停雲看上了誰,她都會支持的。
更何況,她對時虞這個姑娘,第一印象很好。
「去你的!小孩子,別瞎想!」江停雲抬手給了她一個腦瓜崩,「那是求到門上來的苦主,我正為這件煩着呢。」
「哦,怎麼回事?」煥娘好奇了起來。
江停雲卻搖了搖頭,「這件事不好說,也因某種限制說不出口,我也是猜出來的。」
聽他這樣說,煥娘就不問了,轉而說起了自己在真君府里的趣事。
「雲哥是不知道,別看真君在外面威風凜凜,一進了家門,可就換了個樣子。」
想到真君對三公主言聽計從的樣子,煥娘就想笑,「真君府設在四川,就連真君也真學會了四川的耙耳朵!嘻嘻嘻……」
這是江停雲沒有料到的。
不過……
看着越笑越猖狂的煥娘,江停雲不得不提醒她,「像真君這樣的大神,就算遠隔萬里,也能感應到你說他壞話。」
「啊?」煥娘一驚,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雙狐狸眼呼嚕嚕亂轉,既無辜又魅惑。
江停雲看得好笑,伸手在她腦門上敲里一下,「看你往後還敢不敢口無遮攔?」
他轉身坐下,示意煥娘也坐。
「說說你自己吧?你的修為明明沒有增長多少,怎麼這麼快就有實體了?」
和煥娘初初重逢的時候,他還以為煥娘是在四川得了什麼天材地寶,這才短短一年多就修成了鬼仙呢。
畢竟,只有修成鬼仙,鬼物才會真正有實體,並且不懼陽光。
因為鬼仙雖然還帶着個鬼字,實際上卻已經脫離了鬼物的範疇,變成了仙。
但後來他仔細一看,卻發現煥娘的修為雖然有所增長,但也沒有那麼誇張,也就是比兩人分別時增加了一個小境界而已。
按照常理來說,以煥娘如今的修為,是絕對不可能修出實體,更不可能會無懼陽光。
聽他提起這個,煥娘的神情驟然興奮了起來。
「這個還要感謝雲哥。」
「我?」江停雲大惑不解。
這一年多的時間,煥娘都在二郎真君府避難,他們兩個除了每月一次的通信,根本沒有過任何接觸。
而且江停雲也確信,在兩人的通信里,他並未說過任何關於修行的東西。
當時他是想着,二郎真君府有那麼多的真神,哪一個不比他修為高深?
煥娘已經身在寶山,哪裏還需要他半吊子時時提點修行之事?
但煥娘卻非常肯定地點頭,「是啊,就是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寄去的那些信,我也不能獨自摸索出這樣的竅門。」
「信?」
見煥娘再次肯定地點頭,江停雲不得不仔細回憶他那些信里的內容。
可是,無論他怎麼回憶,結果還是一樣。
「我在信里提過關於修行的事嗎?」
「沒有呀。」煥娘笑道,「哥哥這麼好的記性,這會兒怎麼又糊塗了?」
江停雲道:「正因為記性好我才疑惑呀,我又沒提點過怎樣修行,你能化出實體
,怎麼又和我扯上關係了?」
煥娘道:「你是沒提過修行,我化成實體和修為低高低也沒關係。」
江停云:「???」
怎麼你越解釋,我就越迷糊呢?
「那和什麼有關係?」
煥娘道:「和科學。」
江停雲再次:「???」
煥娘解釋道:「你不記得了嗎,頭一封信里,你告訴我,你給遠在揚州的林姑娘,送去了一份數理化教材。
我回信的時候提了一嘴,你第二次寄信就順便也給我來了一份。
在這之後,我每次寫信都要請教你與這些有關的東西,你也都仔仔細細地把答案和原理寫在了信里。」
江停雲邊聽邊點頭,「過程完全正確,但結果是怎麼跑偏的呢?」
煥娘認真地說:「我跟着你學了之後,就發現,科學果然是另外一套可以解釋天地萬物的理論。
而且邏輯完全自洽,便是有漏洞,也明顯有進一步研究補充的餘地。」
「所以呢?」江停雲還是不明白,「這跟你從一團陰氣,變成實體,究竟有着怎樣的關聯?」
煥娘的數理化明明是他啟蒙的呀,這才教了一個開頭,對方怎麼就青出於藍了呢?
江停雲萬分迷惑。
好在,還有煥娘這個好妹妹,肯盡心儘力為他解答。
「自從意識到科學足以解釋萬物之後,我就對自己的存在產生了懷疑,甚至一度差點因為這些懷疑消散於天地之間。」
江停雲一驚,下意識抓住煥娘的手臂,「傻姑娘,你可別瞎想!」
這副緊張的模樣,引得煥娘咯咯直笑。
笑完了之後,她才歪着頭,調皮地問道:「我怎麼就不能瞎想了?哥哥不是說了,每一樣科學技術的進步,都源於科學家的瞎想嗎?」
好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江停雲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話是這樣說,但為了這個拚命,着實不值得。」
他仍舊沒有從方才的驚恐中徹底脫離。
煥娘心下感動,柔聲安撫道:「雲哥,我現在已經沒事了,而且還因禍得福了呢。」
「是呀,你因禍得福,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萬一呢?」
憤怒來得後知後覺,江停雲恨不得提着她的耳朵搖晃着質問。
實際上,他也這麼做了。
「哎喲,哎喲,雲哥,疼疼疼!」
煥娘連聲哀嚎,眼中卻是散不去的笑意。
——如果她有一個正常的爹,在得知她剛經歷了一場驚險之後,應該就是這種反應吧?
又驚又怕,驚的是這熊孩子如此大膽,怕的是那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結果。
哪怕孩子僥倖贏得了萬分之一,當爹的也會大聲呵斥甚至責罰一番,以防孩子以此自得,過分迷信自己的運氣,把冒險當成常態。
說到底,上天對她也算不薄。
生她的那個男人不是東西,卻補給她一個如兄如父的兄長。
江停雲可不知道她心裏在轉些什麼念頭,聽見她叫得凄慘,急忙鬆手。
「行了,別嚎了,我根本就沒用力!」他沒好氣地瞪了那鬼丫頭一眼。
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
「嘻嘻!」煥娘狗腿地湊過去,扶着他在椅子上坐好,一邊給他捏肩賠罪,一邊繼續訴說自己實體化的歷程。
「可是後來我就琢磨透了,我雖然變成了鬼,但能吃(香火),能喝(祭祀的酒水)又能和人說話聊天,甚至用一點法力還能拿東西。
既然如此,我就是真實存在的。
我能證明自己是真實存在的,那麼我的存在,就是科學!」
這個想法徹底堅實之後,煥娘就發現,自己無懼陽光。
因為科學表明,陽光照耀萬物,可以給萬物提供不同的能量;
她在白天也能顯形了。
因為她是真實存在的,自然無懼白天黑夜;
她已經徹底脫離了鬼物的虛無,變成了像人一樣的實體。
既然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存在,那自然得是實體呀。
陰氣聚集的虛體,哪裏算是真實存在呢?
聽完了她的一套理論之後,江停雲深深地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沉聲道:「其實,大部分的物體,都有固態、液態和氣態三種形態。
比如水,液態就是水,氣態就是雲霧,固態就是堅冰。」
雖然化成實體是好,但就她這點修為,很多時候,還是氣態逃命更容易。
所以,親愛的妹妹,在科學的道路上,你仍舊任重道遠,還要再接再厲呀!
煥娘若有所思。
江停雲起身道:「行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去找夫子請假。」
走到門口,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道:「哦,對了,你既然以實體示人了,再住牌位里也不合適,今晚就和阿虞湊合一下吧。」
煥娘道:「雲哥放心,我這就去找阿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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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夫子那裏辭行也挺順利。
一是因為江停雲的課業學得的確是好,還是第一年入學,完全不用着急;
二就是因為他找的那個理由,讓夫子誤以為,煥娘的父親臨死前想見他,就是為了託孤。
人生一世,雖然事業很重要,但婚姻也不能馬虎嘛。
夫子表示:老夫可是很開明的,如果十年不能中舉,在此期間把各人問題解決了,也很好嘛。
第二天一早,江停雲就和夫子辭行,並準備把時虞暫時託付給師母吳氏。
至於交好的幾個同窗,由於時間緊急,也只能讓夫子代為轉達歉意了。
大不了,回來之後請喝酒嘛。
但時虞卻堅決不同意留下,一定要跟着去。
而且,她的理由很充分。
「你說了,我只要跟着你就能找到哥哥,萬一就是這次出門呢?」
她一定要扭轉哥哥的命運,阻止哥哥靠自碎情魄才能投胎,以至於來世心狠手辣,全然不知憐憫為何物。
她不能冒任何風險。
江停雲無法反駁,只好在夫子恨鐵不成鋼的目光下,把她也帶上了。
望着三人遠去的背影,夫子直嘆氣:「這小子這麼浪下去,遲早得翻車!」
——婚還沒成呢,就帶這個小媳婦去見那個小媳婦的爹,能不翻車嗎?
吳氏看得好笑不已,「行了,行了,不是跟你說過了嘛,人家三個小年輕都沒那意思,你就別瞎操心了。」
「怎麼就沒那個意思了?」夫子不服,「我這雙利眼還能看錯?
當年要不是我一眼看出你對我有意思,咱倆不就生生錯過了嗎?」
吳氏沉默了。
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她實在是不想說穿。
——當年這老東西那自我攻略的樣子,實在是太不值錢了!
「這回你沒話說了吧?」夫子得意揚揚。
吳氏白了他一眼,轉頭回去收拾曬在院子裏的乾菜了。
夫子就是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昂着頭,背着手,哼着小曲兒,慢悠悠地跟了進來。
「不是我說呀,就算他們自己沒那意思,這回見了何家小姑娘的爹,事情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畢竟,這年頭的婚姻大事,講究的就是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江停雲可不知道,就在這短短的兩日之間,夫子已經為他腦補出了不下十萬字的狗血三角戀。
三人出了縣城,走到一處僻靜之地后,江停雲就讓兩人閉上眼睛,他一手抓着一個,施展風遁之術,很快就到了陵陽縣。
進了縣城之後,他們找人打聽到了二郎神君廟的地址,買了好些香燭元寶之後,彎都沒拐一個,直接就過去了。
只是時虞憂心忡忡,「雲哥,咱們來的這樣快,會不會和哥哥在半路上錯過了?」
江停雲安撫道:「既然我讓你跟着我,那就錯不了。你呀,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去吧。」
煥娘也道:「阿虞姐姐別擔心,雲哥做事自有道理。
他既然已經承諾你了,就一定會幫你找到哥哥的。」
時虞雖然還是心懷疑慮,卻到底緩和了許多,牽起唇角對煥娘點了點,「嗯,我相信你們。」
陵陽縣的二郎神君廟就在城西,香火原本很旺盛。
但最近這兩年,因為出了朱爾旦這個愚笨變聰明的實例,城東的判官廟香火驟然鼎盛。
老百姓求神拜佛的次數都是有定數的,哪怕上下浮動也不大。
既然判官廟收得香火多了,其餘廟宇自然就門庭冷落。
反正江停雲他們三個到的時候,真君廟裏一個香客都沒有,只有一個廟祝在擦拭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