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酷吏與投名狀
「這該如何是好?」湖州知府露出為難之色,眼巴巴地看着江停雲,其意不言而喻。
見他堂堂一州知府露出如此神色,江停雲不禁暗暗一哂。
這位湖州知府是什麼為人,他也是打聽過的。
這人雖然不貪不腐,卻委實是個酷吏。
無論是什麼案子,但凡落到了他手裏,無論原告還是被告,至少都得脫一層皮。
誰也不知道,經過他手的案子,有多少是屈打成招。
反正京城刑部和吏部的卷宗上,只會記錄他斷案如神。那些了結了的案子,都變成了他的政績。
想來,如果不是忌憚江停雲法力高深,只怕他早就擺出***的架勢,讓人把江停雲一起關入大牢,以便好好看住這金世成了。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解決宗家的事。
酷吏也有酷吏的用處,正如這天下少不了海瑞一樣,也一樣少不了來俊臣。
「大人不必憂心,貧道既然接下來這件事,就必然替大人周全。」
「那就好,那就好,下官替湖州百姓多謝道長。」湖州之府大大地鬆了口氣,一張嘴就是官腔。
江停雲淡淡道:「還請大人去取一副細小的鐵鏈來,有小拇指粗細就好。」
「誒,好,下官這就叫人去取。」湖州知府立刻應承,轉頭吩咐衙役,「快去牢裏取一副。」
但衙役卻很為難,「老爺,大牢裏哪有這麼細的鐵鏈?那種鏈子都是……」
說到這裏,衙役壓低了聲音,「……都是栓狗用的。」
知府怒道:「你就不會去鐵匠鋪買一副?」
真是一點都不機靈,若是惹怒了道長,豈不是耽誤了老爺的功勞?
「是,是,小的這就去。」衙役不敢在分辨,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不過半個時辰,他就拿了一副新的鐵鏈回來。
「老爺,買回來了。」
「給***嘛?拿給道長!」知府踹了他一腳。
「啊?哦!」衙役又急忙跑到江停雲身邊,把鏈子遞給了他。
「有勞了。」江停雲沖他點了點頭,頗讓那衙役受寵若驚。
在此之前,江停雲已經讓知府找來了硃砂和毛筆。
此時鐵鏈子也買回來了。
他便拿毛筆蘸着硃砂,在鐵鏈子上畫滿了符咒。
「金佛陀,得罪了。」
他舉起佩劍,迅速在金世成左右兩邊肩胛骨上各刺了一下,將其琵琶骨洞穿。
金世成疼得慘叫一聲,卻又急忙忍住,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在江停雲這個同道面前也就罷了,這群凡夫俗子休想看他出醜!
但他再有骨氣,江停雲的動作也沒有遲緩半分,乾脆利落地拿鐵鏈子穿過他的琵琶骨。
確定他再無反抗之力后,江停雲這才運起神通收斂了氣息,雙手分別在他兩邊的傷口上拂了一下。
兩團金光從傷口處亮起,如兩條靈活的小金蛇,迅速順着鐵鏈流竄。
那原本由生鐵打造成的鐵鏈,一瞬間變得金光閃閃。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當成金子做的也不無可能。
湖州知府將那鐵鏈的變化盡收眼底,雙眼精光閃爍,盤算着等金世成這個妖道被處斬之後,就把這鐵鏈子送到京城獻給聖人。
想來此等神物,再加上他以往的功績,就算不能被調回京城,也能官升三級吧?
他心裏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江停雲卻毫無所知,也不在意。
酷吏也有酷吏的好處,落到這麼一個酷吏手裏,金世成就算插上翅膀,也別想飛出去。
「大尹,這賊人就移交
給你了,貧道告辭。」
「好,道長慢走。」
湖州知府親自把他送了出來,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這才嗤笑一聲,轉身回了府衙。
在他眼中,這些不服王化的道士,和妖魔鬼怪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有可能,他願意為聖人手中刀,殺盡這天下的不安定因素。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解決了宗家的事。
宗家的勢力太大,且與湖州其餘幾個大家族盤根錯節。
自他到湖州知府赴任以來,沒少受這些家族的掣肘。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宗家的把柄,能在這些家族組成的大網中撕開一道口子,他自然是半點不會留情。
隨即,他的神色一冷,獰笑道:「來呀,把這妖道壓入大牢,先打一百殺威棒,再行審問。」
在他看來,世間作惡的人之所以那麼多,全是因為刑罰太輕,作惡的代價太小。
只有刑罰重了,重到讓那些賊人害怕,他們作惡之前才會好生掂量,三思而後行。
宗家,就是他整頓湖州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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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停雲回到客棧的時候,恢復自己身份的風道長,已經拿着長幡到大街上又給人算命去了。
他算命倒也不為賺錢,反正賺多少都不夠他吃的。
算命對他來說,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更是他的愛好。
江停雲累了好幾天,如今終於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不由心神一松,疲憊感湧上心頭。
他也不打算為難自己,當即就反鎖了房門,躺在床上酣然入睡。
只不過,他這一覺註定睡不安穩。
只因,有人不想他安穩。
昏昏沉沉間,他只覺身體一輕,脖子一緊,竟然被人用鐵鏈套着脖子,從床上拽了起來。
他睜眼一看,就見兩s黑白無常的人站在他面前。
而他脖子上的鐵鏈,正握在那黑無常手中。
不對,這兩個不s黑白無常,人家就是!
「兩個差爺,你們這是做什麼?難不成是小生的陽壽盡了?」
黑無常冷笑道:「你的陽壽倒是未盡,只不過,你攤上官司了!」
「你小子膽子倒是大,竟敢殺泰山府的城隍。跟我們走一趟吧。」伸着長舌頭的白無常補充的。
殺城隍?
江停雲微微一怔,就反應了過來。
當時他知道自己以一對二,必然對付不了金世成與城隍兩個。
於是,在確定了金世成不會武功之後,就動用了自帶的科學領域。
正義的紅光所到之處,一切非馬克思的物種盡數消融。
那城隍乃是鬼神,沒有肉身支撐,自然就被正道之光和諧了。
回想起當時的事,他不免心神動搖,科學領域自行觸發。
黑白無常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存在彷彿要被這天地給否定了。
下一刻,江停雲的魂魄從勾魂鎖中消失,留在床上的肉身重新有了呼吸。
兩個鬼差迅速爆退,直到退出三丈之外,那種似要被天地抹殺的危機感,才從心頭消除。
兩鬼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殘存的驚恐。
「范哥,這是什麼神通,竟然如此厲害?」
黑無常蹙眉沉思,半晌才緩緩道:「這件事,怕不是咱們能插手的了。」
白無常急道:「那陸判那裏怎麼交代?」
「交代?」黑無常挑了挑眉,冷笑道,「他憑什麼找我們要交代?
只是勾一個凡人的魂魄去地府過堂而已,不是一定要咱們兩個出手。
但陸判卻偏偏送了重禮,請咱們出手。
一開始我還納悶兒,如今才明白,這老小子是拿咱們當探路石呢。」
他可不相信,這江停雲身懷克制鬼神神通的事,陸判會不知道。
若不然,他座下有那麼多的小鬼,隨便派出一個,不就把這事給辦了嗎?
被他一提醒,白無常也反應了過來,怒道:「好你個陸之道,竟敢坑你白爺!」
黑無常安撫道:「你也彆氣了,那老小子囂張不了多久了。」
大天尊先後派了二郎神君和張三爺巡查地府,必然是要動真格的了。
雖然這些年他和白無常也收過賄賂,但都是卡着底線打的擦邊球,最多也就是挨上幾百打神鞭,要不了他們的命。
但陸判就不一樣了。
那老小子仗着自己是上古神祇,可沒少和閻羅王頂牛爭權奪利。
若不是閻羅王鐵面無私,萬事都講究證據,偏偏又是宋時才得道,根基太淺,那老小子早就沒有囂張的餘地了。
白無常心中一動,壞笑道:「范哥,不如咱們……給那老小子添點堵?」
黑無常看了他一眼,低頭沉思不語。
白無常的性子急躁,見他遲遲不說話,不由追問道:「范哥,你到底想怎麼樣,倒是給個準話呀。」
他們兩個生前是知己,從來都是范無咎做主得多,死後到了陰曹地府也一樣。
良久之後,黑無常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咱們乾脆徹底倒向閻王爺,反正他才是咱們名正言順的主公。」
「好,聽你的!」白無常連片刻猶豫都沒有。
兩人回到地府之後,直接就去面見了閻羅王。
閻羅王面黑如墨,眉含新月,長得極具個人特色。
而他的名字在凡間百姓之間,也是家喻戶曉,乃是青天大老爺的代名詞。
只是這些在那些地府的老牌鬼神眼中,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閻羅王雖然剛正不阿,但也正因其性情過於剛直,行事難免少了變通。
在凡間做官的時候,他身邊尚有個公孫世爺提點。
只是如今,那公孫師爺都不知輪迴幾世了,自然不能再提點他了。
以至於得了這個神位之後,閻羅王行事便處處遭受掣肘,幾乎是舉步維艱。
如果不是他心性堅韌,念着千千萬萬在地府遭受不公的魂魄,只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但是如今,黑無常的徹底投誠,或許能彌補閻羅王這個短板。
「這些證據,屬實嗎?」
閻羅王雖然想打倒判官,卻不想用莫須有的罪名。
在他看來,這種口子是不能開的。
一旦他開了這個口子,日後便再也難以服眾。
黑無常正色道:「主公放心,這些都是屬下多年來留心收集的,絕對沒有冤枉他半點兒。」
投誠嘛,自然是要有投名狀的。
既然陸判不想讓他們兄弟好過,那他們就借陸判的頭顱,做一做這投名狀,也不算埋沒了他。